陆重淮不懂卢伊人心里百转千回的弯弯绕,不动她纯属因为晚上要回家。
这个家还不是他俩那间两百来米的小公寓,而是父母住的老宅子,独门独户的中式庭院,里面除了添色的植被,还有假山池塘,是老一辈独有的嗜好。
回头让老爷子看见他衣衫不整,脸上沾着口红,脖子上还有吻痕,非得借着作风问题好好整治一顿不可。
陆凯征虽然不是行伍出身,但浑身上下都混着兵家之气,行事利落果断,家大业大的,且不说多能耐吧,这城里新一代老一辈,都得让着陆家三分。
老爷子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一直以来的规矩都是犯错了皮带炒肉,东西学不会皮带炒肉,偷懒误工皮带炒肉,凡事一个字儿:打。
老子教训儿子像是件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不是为了泄愤纯虐待,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见过谁真讲法的。
说白了管教孩子也算家务事,人家听说哪家孩子挨揍了,同情一下皆是一笑而过,但要用正常手段栽培不出好苗子,外人除了奚落两句不成器,指不定还骂没教养。
老人家行的端坐的正,又特好面儿,最忌讳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尤其那风言风语还因为教育问题,何止是奇耻大辱,那是作孽啊。
过去陆凯征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常年只给陆重淮供个睡觉的地方,平时都不管他,可要是拿不出成绩,就跟急眼了似的,抽起人都不带心软的。
家伙式是成天摆着的,出了事先问知错没有。没有那就揍到知错为止。知道?那就是明知故犯,更欠收拾。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别犯浑。
所有事情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达到陆凯征期待的标准。如果该做的事做不到做不好就是没逼到份上。
陆重淮如今的雷霆手段都是那时候给逼出来的,虑事周全、滴水不漏更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他自己是不断突破极限才走到今天这步的,所以眼里丝毫看不见对弱者的同情,也从来不考虑自己的严苛别人能不能适应,极端的不可理喻。
他这人从小就比同龄人优秀,不仅是成绩好看,各方面都出挑,只是人狠心冷又孤独,要不是卢伊人,他可能到现在都还是个没同理心的冷血动物。
当然现在也没暖到哪儿去,从他叱咤风云地混迹商场到今天,也就给过卢伊人笑脸。像他们这种游戏人间的人中龙凤,让人恐惧比受人景仰要方便得多。
端午过后中秋之前,一直没有什么节气,但陆令珊要嫁人了,陆重淮这个小陆总也要升官了,陆凯征有些话要交待。上个月加上这月的每个礼拜五都要象征性的开个小会,雷打不动,有饭局也得推掉。所以在外面陪卢伊人吃了面以后,他还得装作没吃过。
进院以后一排都是独门独户的小别墅,墙上明珠一样的灯发出淡淡的光,他把车停在门口,降下车窗点了支烟。
他们这辈公子王孙,除了打家劫舍,声色犬马,纸醉金迷,谁没见过?但不管怎么玩,都是有底线的。
这条线是陆凯征划给他的,有时候这线还会围成圈,把他圈在一个既定范畴里。
这么多年,陆凯征把他栽培成才,他是唯一一个进陆凯征办公室不用敲门的人,可公司是他老子的,出门碰上熟悉的叔伯,问候时也总是带上陆凯征一块夸。
年纪小没什么矛盾,自从他长大成人,父子俩的意见就有了分歧,冤家似的顶着。
你说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不撒野,没抽过烈烟、喝过烈酒、骑过烈马、开过快车?打从他那摩托车被砸了几辆后,他乖戾的性情就被激发了。不让他开赛车跑车,他就花重金买限量车,摆那儿闲置着,净烧钱。
陆凯征见过大世面,他越这样越让老人家觉得不成熟,只当小孩子闹脾气,要钱给钱,要权给权,陆重淮拳拳打在棉花上,到现在都跟他老子拧着呢。
一支烟燃完,他马马虎虎扔在路边,关门向门口走去。
他回去的时候陆令珊已经在了,全家只等着他上桌,他也跟换了个人似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腰板笔直,无比正式地打报告,说他回来了。
陆凯征也不埋怨全家就等他一人,伸手招呼了一下,让他正襟落座。
已经七点了,吃饭不说话,说话不吃饭,在开饭前陆凯征就说:“我听令珊说卢家那姑娘回来了?”
一个听了上句揣测不出下句的陈述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答,陆重淮下意识朝陆令珊看了一眼,后者面色沉静,没有一点抬头对证的意思,他只好不进不退地兜圈,“上星期刚回来。”
陆凯征不置可否,脸上看不出喜怒,半晌又说:“我还听说你还弄好大阵仗折腾了几个人?”
陆重淮没吭声。
半晌无声,一时默然。
陆凯征突然一拍桌子,把陆令珊吓得一哆嗦,摆整齐的两根筷子也滚到了地上。
老爷子肃声发了话,“去那边毯子上跪着,想不清楚别起来。”
佣人看着都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收拾筷子,还是陆母把筷子捡起来递给她,和和气气地打着圆场,“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听孩子怎么说啊,说不定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你又不是亲眼见的,还不兴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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