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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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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他又点头。

    “巫美花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离开你?”我又问,一切都是机械式的,我根本不脑控制自己。

    他的头垂了下去。

    我只觉荒谬。我们之间,一个是房东一个是房客,他的婚状况如何都与我无关,但我就是悲伤。

    那可怕的感觉渐渐吞噬了我。

    陈诚伸手想扶我起来。

    “别碰我。”我厉声地叫。

    “我没有恶意。”他的表情好沮丧,身体也微微发抖。

    我用手抱住了头,在这可怕的混乱中,我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我真想质问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但一转瞬又令我噤声。我凭什么问他这句话?当初是我自己要赖着住下来的。

    “越红,对不起,”他蹲下身来,完全不敢碰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头埋在膝上,我听见自己的心灵在哭诉我也不是故意的。

    笔意爱上他。

    当我听见自己的心声,只觉万分骇然,不能动弹分毫。

    “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得你原谅?”他轻声地问,身子触手可及。

    看看我把事情搞得多糟!我叹口气。

    “你有什么错?”我万分艰难地抬起头。但抬起之后,就马上发现能面对现实了。

    “我隐瞒了事实。”

    “我只是借住你的房屋,你不需要把户口名簿给我看!”我居然笑得出来,这得归功于我的幽默感。

    “对不起,我害你失望。”

    “我什么时候对你抱过希望?”

    “我以为”

    “你的以为是不正确的。”我站起来“明天一早我便离开,这样有个好处不必多做一顿早饭。叫我这么懒惰的人做早餐是苦刑。”

    “不要走好吗?”

    “我不走,难道你走?”我笑,跟着笑容出现的,还有盈盈的泪水。我能让自己微笑,可是为什么不能遏止那份心痛?

    “别离开我。”他嗫嚅。

    我叹了口气。我真是吃香,今天有两个男人争着要我。一个是众所瞩目的科技专家,一个是有妇之夫,真应该心满意足。

    “我在这里引人误会。”

    “你以前为什么没怕过?”

    “因为我是个小人,只想白住人家屋子。”

    “现在呢?”

    “我吃了良心葯,受不了内在之声的苛责。”我笑。

    “别说笑话!”他痛苦地说。

    对对对!这是严肃的事,说笑太破坏气氛。他可不是天生的小丑,得受人捉弄。

    “你预备怎么做?”

    “你认为你有权利知道?”

    “不!我恳求你告诉我。”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然也没有白住的房屋。”我摇头。

    “你可以付租金给我。”

    “同样的租金我可以住包好的房子,”我把卧室让给你。“

    我愈来愈像个不正经的女人。

    “陈先生,我们再争执也不会比现在更有意思。如果我们现在能维持礼貌,还能为未来见面留一份余地,你说是吗?”

    第二天一早,我便卷起行李,离开我的房东。

    对于自己差点卷入丑闻做女主角,我真是心有余悸,这都得谢谢安海伦之赐。她乱点鸳鸯谱,却又不明真实情况,竟把一名有妇之夫点了给我。

    可是我不能急着去找她算帐,我先得去找房子。

    我背着行李,走到师大附近。正好有个公告构,栏里贴满了红纸条,有着各色各样的吉屋招租。

    我把行李先寄在一个小吃店,然后一家家去看。租金并不贵,但房屋的环境却差了一点,我以陈诚房东的条件去比较,当然不会满意。

    最后一个招租广告是个法国女生贴的。房子还差强人意,是个五楼的违章建筑,水电及浴厕都是独立的。她很喜欢我,最大原因是她喜欢成年人。

    “我们可以公平地负担所有的开销,没有麻烦。”她说。

    我答应考虑,然后回到寄行李的小吃店,叫了一碗汤圆,坐在那儿发呆。

    眼见自己流离失所,怎不让人心焦。

    直到有个男人走进来,我才知道我的麻烦并不止一点点。

    “越红!”那人发现我时,庞大的黑影整个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他,视线不能移动分毫。我们已经十多年未曾见面。久违了,父亲。

    “我可以坐下吗了”他问。这些年来,他苍老了许多。曾经,他是个潇洒的男子;现在,是个潇洒中年人。

    我瞪视着他。

    “我找你很久,为什么不见我?”他坐下,掏出了香烟。“可以抽烟吗?”

    我说不可以有用吗?

    “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你父亲。”他吐出了烟雾,那袅袅上升的轻烟,足以蒙蔽世人。

    他算哪门子的父亲?既无做到为父的责任,又不曾跟我亲近。

    “失陪了!”我提起行李。

    “等一等!”他拦住了我“为什么躲避我?”

    “先生,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我飞快地离开,一口气跑到那名法国女生的五楼。越明追不上我,他完全没法子掌握这儿错综复杂的巷弄。

    他离开了十多年,已经成为半个外国人。

    法国女生闻声而出,我气喘吁吁地告诉她。我考虑好了,决定租另外一半房间。

    我们握手成交。

    我彻底摆脱了孙国玺、母亲、越明、韦杰恩、陈诚,以及海伦。

    再没人找得到我。

    我要去找杀害嘉露的凶手。

    以前的方法完全不管用,因为我未用足大脑,现在开始我要面壁苦思。

    “你还好吧!”法国女生苦读完毕,发现我仍盘腿坐在床上,探头进来问。

    我点点头。

    “你不去上班?”

    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关心我,洋人不是比较尊重别人的私生活吗?

    “要不要一道去吃中饭?”

    “我不饿。”

    她去了,室内十分静寂,这儿是世外桃源,何以避秦。

    我需要清静。

    法国女生吃饭去了,一路听她关门、下楼。20多分钟后,又听她同样大声地上楼、开门。

    “越红!”她敲门叫我“我带了热包子给你,快出来吃。”

    我在黑暗中默不作声,但她继续喊,喊得我烦了,只有打开门。

    她跟另一个男生坐在客厅里。

    “我来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皮耶。”她愉快地对那个有一脸络腮胡子的外国男人说“这位是越红。”

    “你好!”外国男人胡子吓人,笑起来还是很天真。

    我问他点了点头。

    也许,我又租错地方了。二房东有这许多亲朋好友,我想大概是应酬不起。

    法国女生把热包子放进盘子,要我趁热吃。婆婆妈妈得可怕。

    我把盘子端回房间,免得她再騒扰我。

    “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脸色很不好呢。”法国女生善意地警告我。

    我是招谁惹谁了?我关上门,叹了口气。

    “奇怪,你墙壁上这张相片我愈看愈眼熟。”法国女生又敲门“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看?”

    天哪!她到底要烦我到什么时候?难道我想念嘉露,把她青苹果时代的海报挂在墙上也犯了她的忌讳吗?

    我打开门让她看个仔细,不料,她又唤来皮耶:“皮耶,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上回吉米带的女朋友?”

    “她是一个合唱团员。”我冷冷地说,然后预备请她出去,不必在此胡乱认亲。

    “对对对!吉米说她是一个歌星。”不料,她叫了起来。“吉米说她在台湾很红的,吉米还说在东南亚也有许多歌迷。”

    皮耶过来了,看了照片一眼,眼光竟十分不屑“她何止是吉米的女朋友?她是大家的女朋友!”

    “你说什么?”我的忿怒已到了顶点,也不管他是谁,跳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你干嘛?”他吓了一跳。

    “她是我妹妹,你最好解释清楚一点!”我咬牙切齿地叫。

    皮耶狼狈地退出去。我的表现一定像个疯人。海伦一直说丛老未见过我生气,她会遗憾没有亲眼目睹方才我对皮耶行凶的场面。我撕他、抓他,最后若不是法国女生奋力拉开血淋淋的争斗,我还预备狠狠咬他。

    “好了!不管你是谁,都不准打我男朋友2”她气喘吁吁地说。

    皮耶气走了。她又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嘉露怎么会是你妹妹?”

    “那就是吉米。”法国女生指着录音间里的一个男人。他正坐在钢琴前,弹一首创作曲。微卷的长发像波浪一样披在肩上,气质非常地优雅。

    “他在这里做什么?”我问。

    “他是音乐家,皮耶的搭档,他们要合录一张唱片。你怎么从未听说过他呢?他在台湾很有名,青苹果从前唱的好些歌都是他写的。他是非常好的作曲家,是一颗钻石。”

    “他是法国人?”

    “混血,母亲是中国人。”

    我狠狠地盯着他那张好看的面孔。就算他是钻石,那也只是最低级的棕钻,他所有的高雅都是假装出来的,骗不了我。这样的货色我可以随便在哪个钢琴酒吧找出一大票来。

    想到连这样的龌蛋,嘉露都肯跟他走,我止不住一阵无法遏制的忿怒与伤心。

    “走吧!”法国女生拉我。她有一个个很好的中国名字,叫香蒂。“你说只着一眼就走的。”

    “我不走。我要找他算这笔帐。”

    “可是又不止他一个人”香蒂吞吞吐吐的。

    “你胡说,嘉露怀的就是他的孩子,她竟为了这种人渣死”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眼泪潸潸而流。

    “啊!他出来了。”香蒂把手帕递给我,站了起来“一定是皮耶告诉保他”

    我抬起头来,那颗棕色的劣等钻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他大概选择了面对现实,算他聪明。

    “你是嘉露的姐姐?嘉露的事我听说了,我很遗憾。”吉米伸出手来。皮耶站在香蒂旁边,我相信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敢靠近我。

    我不会跟一个杀了我妹妹的凶手握手。我瞪着他,眼光中充满了怨恨。

    他不是瞎子,可是他表现出宽宏大量的气度,很自然地把手伸了回去。

    “我替嘉露写歌词,私下也是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其他的,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什么,你害死了我妹妹。”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她的死与我无关。”

    “你敢在警察面前这么说吗?”我狠狠瞪着他“她怀了你的孩子。”

    “孩子不是我的。”他并没被我吓唬住,仍用那种看起来颇为诚恳的态度说“我对她父亲也一样是这么说。”

    “嘉露的父亲?”我失声叫道。

    “也就是你的继父,对吗?”他看我一眼。“越小姐,你可能与你继父有欠沟通,他很早就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

    “他来找过你?”

    “嘉露一出事他就来了。他跟你一样,以为是我”他笑了笑。“如果是我,我会承认的。”

    “你预备告诉我什么?”我全身颤抖,手心出汗。如果他说出的任何一个字侮辱了嘉露,我不会与他干休。

    “嘉露很活泼,有很多朋友。”他无可奈何地说。

    “这是一种指控吗?”我冷冷地问。

    “不是,只是一项事实。”他仍该死地微笑。

    我举起手来,想给他一记耳光,但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有人阻止了我。

    是孙国玺。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疲倦地对我摇了摇头。

    那疲惫的神情,肴起来像老了十岁,我简直不忍心看他。为什么在转眼间,一切都像肥皂泡泡般破灭了呢?

    “不要阻止我。”我哭了。

    他紧咬住唇,抱住了我。“孩子!孩于!”他不断喃喃自语“嘉露已经去了,让她安息吧!”

    十二我搬回家住。海伦来看我,叨叨絮絮个不停,但我一个字都不跟她说。

    “别不理我,我又没得罪你,看着我总成吧!”她被我恶劣的态度气坏了。

    我仍没理她,兀自瞪着空白的墙壁出神。

    “你实在很差劲。”她破口大骂“对朋友不够尽心就算了,还把自己搞成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打了一个呵欠。

    “你以为谁一生下来就顺顺当当,万事如意?”她骂个不休。

    我不是成心不睬她,我只是纳闷,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天真无邪的嘉露,真的竟是吉米和皮耶口中的放荡的、人尽可夫的女孩?

    天!她还不到十六岁,甚至还不算是个成人。

    想到这里我几乎发狂。但我紧闭着唇,紧握住拳,一声都不得出。

    “你怎么啦?想吓坏人?”海伦被我的样子吓住了,轻轻搂住我。

    可是我的思维飘到很远的地方去。

    我在想,嘉露她怎么会变成那样,那不会是她的本性吧?或者,她是在报复?

    报复这个并不使她愉快的世界?

    是吗?

    她有什么不愉快的?她出身豪门,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用发愁,有自己的汽车、办公室、朋友,甚至还有自己的乐队,需要什么只消开口。她非但什么都不缺,应该说拥有的太多,太满、太过了

    但,慢着,这只是以一般世俗的眼光来看她,并不公平。她除了物质,还应该有精神方面的

    可是,她有吗?我不断地在脑中追索不!她没有。我摇了摇头,她没有!

    围绕在她身边的这么多人里,却没有一个是爱她的。她母亲早逝,父亲没空理她,我妈更不用说了,就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怕爱她。

    我甚至不知道,像她这样的小女孩子,多么需要关怀与爱。

    但我真的是不知道吗?还是假装不知道呢?

    我把头放在膝上,慢慢地哭出了声。

    我一直躲她,躲她看看我做了什么?她是我的亲妹妹啊!

    “越红,不要哭!”海伦叹口气,搂住了我的肩,轻轻地安慰我。

    这回我没有再推她,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再也不必用推拒来逃避内心的渴望。

    我跟嘉露一样,基本上是那么需要爱与关怀,不论是亲情和友情,我都应该坦然接受。

    一时之间我可能无法做的那么自然,但是,爱是可以学习的,我为什么不真心诚意地去学习这一门功课呢?

    越明来看我时,我没有再回拒。

    孙国玺让我在客厅见他。孙国玺说:“不论你是谁的女儿,身为一个成人,你都该堂堂正正。”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堂堂正正。

    越明从前是个美男子,但正因缺乏堂堂正正的气质,以至于猥琐不堪。

    “我来接你回纽约。”越明说。

    我看着他。他抛弃我们母女这些年,怎么没想到来接我们?

    “从前我没办法。”他尴尬地笑“不过现在不同,我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境况转好很多,你应当随我去美国见识见识,那是个大地方。”

    我没去过大地方,也不想去,但我很有礼貌地谢谢他的好意。

    “为什么不去?这里太小。年轻人老待在这里,会待笨的。”他失望地说。

    我笨吗?也许是,但越明就是太聪明了!

    太聪明的人往往做的是糊涂事。

    “是不是你继父不让你去?”他靠近我,小声地说。

    孙国玺并没有在一旁偷听,他也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不是我继父。”我看着他说。

    “他当然是。越红,你是我的孩子,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

    “我不姓越。”

    “你怎么会不姓越?”他还是听不懂我的暗示,气得脸红脖子粗,青筋都冒了上来。

    “我叫孙红。”

    “你连姓都改了,是谁强迫你改的?没关系,告诉爸爸,爸爸去找他算帐。”

    “没有人强迫我,我本来就姓孙。”我怜悯地看着他。这种事他不会不知道,骨肉至亲,像他这样聪明的男人,怎么会相信妻子的谎言?

    “我明白了,孙国玺死了独生女儿,只好挑你做继承人,你为了继承他的财产,只好改姓。”越明的双眼眯起来,恶毒地看着我。

    我对他这种低级的动作,既不吃惊,也不害怕。他一直就不是个慈祥的父亲,他这一套我小时候看多了。

    “你说话呀!”他发火了。

    我笑了笑:“你也知道谁是我真正的父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咆哮。

    “你应该比我清楚。”

    “清楚个屁。”他作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小红。你上当了,是不是你妈妈告诉你说不是我的孩子?你不会那么笨去相信吧?”

    “我相信。”

    “蠢!”他重重啐了一口“你在这里待蠢了,怎会相信如此荒谬的谎言?”

    这是他的惯伎。威胁、恫吓,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他的口才好,表演技术也不错,往往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但这次不灵了。

    为了征信,母亲曾把她和越明的结婚证给我看,离我的出生日期只有五个月。

    就是早产儿,也不可能五个月就生下来吧?

    “小红,听我的话,离开这里,别贪图孙家的钱。他固然是个百万富豪,但爸爸现在也不穷,你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你。”

    我明白他擅于作戏,但这一瞬间还是深深地被他感动。

    “爸爸老了。”他的眼中出现了微微的水光,然后把头别过去,时间拿捏的一点也不差,完全掌握住我的心弦。若非母亲事先把我的身世交代得那么详细,我很可能会相信他。

    但我现在有的只是同情。同情一个少年浪荡,晚年想极力去挽回却什么也挽不回的老人。

    “回去吧!”我听见自己清楚地对他说“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去医院验过血,医生证明我是孙家的骨血。”

    越明走了。我坐在沙发上,着着他踉踉跄跄而去的背影。他一定是忿怒至极,伤心至极。

    我真的很抱歉。但我没法子冒充是他的孩子。或是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跟他回纽约去。

    “姓越的走了?”母亲走近我。我点点头。

    “他跟你胡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那你干嘛这样伤心?”

    “他老了,再不是从前那个人了。”我无精打采地说。

    “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谁不老?.”母亲鄙夷地说“这么老还演这般精彩的戏,真是难得。”

    “你刚才”我吃了一惊。

    “你们说的话我全听见了,这老小子还真不要脸。”

    “妈”我不想再听任何人背后的坏话。

    “我说他不要脸还算客气。”母亲生气地说“小红,他是看你年轻可欺,想骗你。”

    “他没骗我什么。”我不安地说。

    “你真是天真。”母亲冷笑了一声“明知道他是老骗子还戳穿不了他。你晓得他为什么要欺骗你吗?”

    “我只知道你也同意我跟他见面。”我叹口气。

    “我是要你发现他的真面目,没想到你还是一点也不聪明。”

    “我什么地方不聪明了?”

    “他来要你回去,是司马昭之心。”

    “我还是不明自”

    “好吧!那我就直截了当告诉你,以后别再理这个王八蛋。他想拐你回去好讹诈孙国玺。”

    “你说什么?”我呆住了。

    “他在纽约开的夜总会垮了,想靠你在孙国玺身上弄一笔钱,东山再起。”

    “可是他告诉我”

    “他说他发财了?”母亲锐利地看着我。她其实有很精明的一面,只是我从未仔细观察过她。“他发财未必,发疯倒是真的。”她冷笑“他穷疯了,竟然以为你是金矿。”

    我没有再和母亲谈下去,我站起身走开。

    对这发生过的一切,我只感到深深的失望。但我知道,那不是绝望。

    不论我身上流的是谁的血,我都坚持要更高贵地活下去,那才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事。

    海伦说:“你变了。”

    当然,从前的越红打死了也不会陪她满街乱逛。

    “你和气亲切得不敢让人相信。”她夸张地说。

    对我最积极的是黄百成,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光顾茅庐,请他口中的女诸葛出山。

    “公司不能没有你。”他痛苦地说“我们是好搭档,谁也少不了谁。”

    我客气地招待他,明确地告诉他我不想回去。

    “你为什么那样特别?每个人都需要工作!”他诧异道“你该做名品设计师。再合适也不过了。”

    他一个人来游说太过势单力孤,所以拉了巫美花一道。

    我相信巫美花不愿意来,她的秘密尽在我手里,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她也不会希望来面对着一个良心的裁判。但是黄百成死拖活拉。

    其实她用不着难过,我看到她一样内心有愧。我们是先后期,虽然情节有轻重,但涉入的是一样深。

    一样的痛苦。

    但我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亲切地接待这位美丽聪明的女士。

    渐渐地,她露出了笑容,黄百成看了很高兴,以为我们谈得十分投机,大为放心,伺机又提出回去工作。

    “我已经有工作了。”我站起身,凝视着窗外,嘉露从前养的孔雀正漫步过草坪,走到了中间突然打开了尾屏“哗”地一下,灿烂出令人目眩的光华,它是那样放心卖弄着。过了一会儿,才收起那把大扇子,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开去。

    “什么工作?”黄百成大感紧张,跳了起来“你要跳槽?是谁?谁请你去工作?”

    “百成!”巫美花看出端倪来,阻止了他。她的确冰雪聪明,配黄百成是太委屈了,但是她看上黄百成,必然也有她自己的理由,只怪我眼拙,这些年都看不出来。

    “是不是大伦公司挖角?真阴险,昨天陈大伦还跑到办公室来”

    “你别乱猜。”巫美花站了起来,靠着他的肩膀轻轻说“越红不是那种人。”

    “我的新工作在这儿。”我指指地板。

    “原来是孙国玺要你为他工作。”黄百成泄了气。喃喃自语“自家人,天经地义。”

    “我是为他工作,”我回过头笑了笑“做女儿。”

    “你本来就是他女儿。”黄百成在发傻。

    “很多事情不都是‘本来便是’吗?”我不经心地看了看巫美花,她却一下子脸红了。

    “做女儿还要特别上班?”黄百成又问。

    巫美花把他弄走了。他有时候会做令人害羞的事,但她一点也不着恼,她包容他。

    这也是爱。

    能得到这样的爱,黄百成君不负此生。

    我目送着他们互相扶持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

    她离开了陈诚先生,仍得到了爱,她的运气真好。这跟她的出身富贵一样,也是天生的吗?

    我呢?日后的路上,我又会得到什么?

    爱为什么离我总是那么遥远?

    “一个人在嘀咕什么?”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是海伦。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早来了,看到黄百成在这儿,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她递给我一封信。

    “谁的信?”

    “拆开看不就知道了。”

    “我不收冒牌邮差的信。”我把信撕成了两半。

    “你连一眼也不看?”她叫。

    “我提不出该看此信的理由。”我坐了下来。落地窗外那只孔雀仍在漫步,但这回它找到了伴侣,两只鸟儿并肩踱着,十分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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