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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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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乔琪家门口等小露,一直等到了四点,幼稚园的娃娃车都没过来。

    我心里奇怪,打电话去幼稚园问。

    “不会吧!我们的校车很准时的!”接电话的小姐告诉我。

    “车没来。”我坚持。

    “你再告诉我一遍小朋友的名字乔小露”她那边发出翻动纸页的声音,然后突然振奋了起来“咦,乔小露今天根本没来上学嘛!小姐,你贵姓?你是谁”

    我挂断电话,还听见她尖锐高亢的声音在空中响。

    小露没有上学?生病了?还是我偷偷带她去吃汉堡的事被发觉了?

    我不敢打电话到乔琪家问,如果孙国玺知道了,并不是好事。

    我约海伦出来。她带来一个大野餐篮,里面装满了我要的东西,针线刀剪,一项不缺,还有各色绸缎。非常精致。

    “这些都是我去要来的,漂亮吧?”她在表功“有的还十分名贵,是做礼服剩的。”

    “谢谢!”我接过那一篮布。

    “你若肯说实话,我可以帮你赚许多钱。”

    “什么实话?”

    “你改行做玩偶设计啊!你马上会有单子。”

    “我怎么敢跟你说实话?”我笑“海伦,我连线都不会穿。”

    海伦真是个好朋友,篮子里还附有穿针器,指头只消在弹簧处按两下,线便唆唆而过。原来电影上慈母颤抖的手、微眯的眼是神话。

    我把针线活儿带回去做。陈诚下班回来时,我正伏在他的桌上画纸型。

    “你在做什么了”

    “衣服。”

    他看了那么小的纸型笑了:“你有什么特别的秘方可以减肥?”

    我没空跟他说俏皮话。历尽艰辛地画好了,拿起剪刀就剪。

    他早把洋娃娃抱出来,用各色缎子配色。他最中意的是一块粉红色的闪光绸。

    我不相信小露会喜欢无敌超人。

    “我会抿裤角。”他又自告奋勇。

    他把我的千秋大业跟抿裤角相比。

    “为什么不去吃晚饭?”我叹气。

    “我减肥!”他笑得高兴“这块布给我做衬衫刚好。”

    做衬衫的口袋刚好。

    “别吵我。”

    “公平点!这是我的房间。”他委屈地说。

    我这才发现自己坐的位置是他的床,面河邡赤地逃了出来。

    “我帮你串项链自粕以吧?”他从玻璃盒中取出五光十色的珠子。

    我随他玩去,但那双大手竟十分灵巧,三弄两弄,做出条十分精致的手钏。

    “喏!送给你!”他把手钏往我腕上套,隆重地像那是钻石镯子。

    套完了,我继续缝我的飘带和花边。

    “怎么不说好看?”他满脸受伤的表情。

    “好看。”我完全心不在焉。

    “你敷衍我。”

    “还要怎样?”我只好放下针线。

    他逮着机会,迅速地在我颊上印了吻痕,然后傻笑。

    没有比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这般跟你傻笑,更动人心魄的的了。我胀红了脸。

    “你坐在那里缝衣裳,真像一个完整的家我好喜欢。”他非但不道歉,还更语无伦次。

    我不是谁的新欢,也不做过度期,我提起篮子就走。

    “我说错话了?”他在后头失望地喊。

    我关起房门。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回头一看,窗子被推开了,他用根丁字尺挑了件白内衣在那里摇晃。

    我大笑不能止,他这才“万分害怕”地从墙下伸出脑袋来探看。

    “嗨!”他说。

    “嗨!”我停住了笑。

    “我们讲和。”

    “投降者对胜利国有什么贡献?”我板起脸。

    “明天早上换我做早餐。”

    “我要吃tunafish和木瓜。”

    “冰箱里没有木瓜。”他是个标准的住家男人,尽量不在外头应酬。对家中存粮瞭若指掌。如果发生核子大战,我希望能和他在一起,他懂得如何贮备粮食与求生。

    “没有就去买。”

    “你陪我。”

    “没空。”我已经快缝好娃娃的小裙子了,实在是漂亮,我开始相信自己是天才。

    “你真应该到楼下的超级市场去看看,新到的一种蓝梅圣代,好吃极了。”他在游说我,他是个世界级的骗子。

    “我怕肥。”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会有危险。”他愁眉苦脸。

    这是什么?险恶的秘窟吗?随时都会有钟楼怪人来访?我笑出声来。

    他只好一个人去买木瓜和蓝梅圣代,但门才关上又跑了回来。在那里学猫叫。

    他学得实在象,让人相信他已被九命怪猫所附体。

    “什么事?”我打开门叹气。

    “我一个人不敢去超级市场,我好害怕。”

    超级市场里的镜子也是超级明亮,令人无所遁形。我没化妆,在太阳底下看起来年轻,在这却面青唇白,跟白马王子走在一起,着实自卑。

    我急急拿了架上的木瓜就要走,陈诚房东却悄悄地告诉我:“别拿那个,不会甜的。”

    “你怎么知道?”

    “木瓜告诉我。它说它只是外表好看,里头是苦的”

    “胡说。”

    只见他拿起木瓜,东看看,西捏捏,最后拣了个麻麻癞癞的。

    “你没弄错吧?”

    “不甜我我。”

    “那这个呢?”我拿了一个哈蜜瓜。他接过去,深深地嗅了嗅,然后放进篮里。

    “你做过农夫还是卖过水果?”我问。

    “这是小常识。”

    “你读家政专栏。”

    “不!我读整本常识百科。”

    我碰了一鼻子灰,是自找的。人家是读书人,深知读书的妙用,所以能落实在生活上。我不识之无,所以样样吃亏。

    我们又买了桶装的冰淇淋、鲜奶、橙汁,最后还买了张浴帘。

    “浴室那张浴帘已经褪色了,你看,这张多漂亮!”他指着一张黑白相间的。

    我希望他要买便买,千万别站在这里穷蘑菇,万一有人撞见,还真难以解释。

    但就有这么巧的事,张祥瑞竟向着此地而来。我来不及躲,只有跟他面对面,他也一样地尴尬,只好跟我打招呼,而这才看见站在我身旁,挑拣浴帘的陈诚。

    不知情的陈诚,还偏偏拿浴帘给我看:“怎么样,就这一块吧?”

    张祥瑞泛起—个古怪的微笑。我真希望地上能裂开一个洞,好让我进去避难。

    “你怎么啦?”张祥瑞走后,陈诚问。

    “没什么!”我的名誉已经败裂,用不着迁怒于人。

    我们回去后,我继续缝娃娃衣服,陈诚做超级东方百汇。

    他所读的百科全书,包括水果雕切。那杯百汇捧到我面前时,着实让人眼睛一亮,只可惜我吃不下。

    “不好吃?”他很失望。

    “我不吃晚饭。”

    “冰淇淋不是晚饭。”

    我一阵心烦,针刺到了手,血流了出来。我用力一挤,把血沫子整个挤了出来。

    “你流血了。”他大惊小敝。

    这也叫做是伤?也叫做流血?我笑:“血挤出来就不要紧了。”

    他慌慌地拿了碘酒跟棉花棒,还预备用qk绷裹紧我的手指。

    “裹起来我怎么缝?”

    “我帮你缝。”

    我没这个福气。让大工程师这样对我。

    “我回房去了。”我把篮子又提回房里,一心一意地缝。

    完工后,已经半夜了。

    “可以看看吗?”陈诚还没睡,听我开门,就从他房里探出头来。

    我把娃娃抱了出来,粉蓝色的缎子,细纱蕾丝,层层堆叠,华丽的裙子似波浪一般。

    “越红!”他看着我,灯光下,那张英俊的脸有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芒。“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好好的家。”

    “你不是有吗?”

    “我父母的家?那不是家,那是战场。”他笑了笑“我不跟我兄弟以外的人说他们的坏话。”

    “如果你愿意,你会有一个美满的家。”

    “你确定?”

    “你的人品、学识、工作都高人一等。”

    “这是你评估一个人的条件?”他捉住我的手。

    “评估房东的条件。”我躲回房间。

    幼稚园的娃娃车在三点半时经过乔琪家门口,但并没有停下来。

    也许小露今天又没去上学?

    我抱着洋娃娃,再也耐不住地去打电话。铃声一响,就有人接,是小露。

    “小露,你怎么没去上学?”

    “林嫂不让我去。”林嫂是乔琪的女佣。

    “为什么?”

    “她发现我去吃汉堡,骂我。”小小人儿,难为她说得字字清楚。

    “姐姐要送洋娃娃给你,怎么办?”

    “林嫂去买东西了,现在没人在,我帮你开门。”

    我上了楼,小露马上开了门:“快进来。”

    把洋娃娃给她时,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抱着不放。

    “喜欢吗?”

    “好喜欢。”她亲吻着洋娃娃,珍惜地摸着洋娃娃粉红色的脸庞。

    “其它的娃娃呢?”我在她的房间内张望了半天,除了一张床、一个壁橱,什么都没有。

    “没有啦!”

    十一乔琪在虐待这个孩子!我真不懂她既然对孩子没兴趣,为什么还让她去上幼稚园。

    “如果妈妈问起这个洋娃娃怎么办?”

    “她不会问的。”

    “可是林嫂会看见。”

    “我藏起来。”

    “你藏不住。”我咬住唇,昨天买洋娃娃时,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安慰自已会想出办法的。

    “放到床底下。”她撩开了床单,指着床底,里面都是灰尘。再仔细地一看,还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问。

    她一样样捡出来给我看。有用完的香水瓶、过时的皮包、掉了宝石的项链。

    “你弄来这些做什么?”

    “玩。”她不好意思地笑。一张脸蹭得稀脏.“这有什么好玩?”我问。

    她不解地看我。

    我心里一阵酸,堂堂孙国玺的女儿只能玩这些令人恶心的旧东西?为什么没有人想想,她也会需要玩具。

    我把那些脏东西拖出来,小露找了抹布来,我跪在地上把那儿抹干净。

    小露以后可能真只能把洋娃娃藏在这儿了。

    抹完了地,我帮小露擦干净手脸,告诉她:“姐姐要走了。”

    “不要走!”她抱着洋娃娃,瘪着嘴要哭。

    我要走也走不成,就在这时候林嫂回来了。我正在想脱身之计,门铃又响。我蹑手蹑脚走到走廊去看,不看还好,看到那人使我惊吓。

    是孙国玺。

    他来做什么?

    后面跟着的是乔琪,再后面是孙国玺的司机老胡,搬运着大件行李。

    “就放在这儿。”乔琪对老胡说“林嫂会帮我提进去。”

    老胡不敢接她手上的钱,着到孙国玺点头才收下。

    “没事了。”孙国玺要他下去,大概预备在这里待到很晚。

    小露在后面拉我的衣摆。

    我随着她往里头走,她溜进了储藏室。我不知道她躲在那儿做什么,她对我招手,我凑过去看,墙上居然有个洞。

    那个洞像是人工挖的。

    “如果有我妈咪不喜欢的客人,她就会叫林嫂说她不在。”小露一口气能说出这样长的句子,颇不简单。

    原来如此。

    我可怜孙国玺,他应当正式纳妾,,便少了许多烦恼,但也很可能是乔琪不答应。她有她的明星梦,不能轻易成为谁的专宠。

    我只看了一眼客厅中的情景,就离开那个洞。

    “我该走了。”我对小露说“这里有没有太平门?”

    “什么?”她听不懂。

    想必她也不懂。

    林嫂却走进了甬道,叫着:“小露,妈咪要你到客厅去。”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小露把洋娃娃藏进床底。

    林嫂进来时,我已安全藏进壁橱。幸好壁橱中空荡荡的,足够我躲避。

    “看看你,衣服弄得那么脏,我帮你换一件。”林嫂抱起了她。

    “不要不要!”小露真是个精灵,手舞之足蹈之,两条小腿拼命乱蹬。“怎么这样不听话!”林嫂拍她的小屁股,小露马上大嚎。

    “好好好,不换。”林嫂从围裙里抽出条手绢,没好气地替她擦脸。

    我不禁要想起嘉露小时候,佣人拿的是孙国玺的钱,却总趁大人没看见时欺负她。有的人天性十分残忍,不但不疼爱小孩子,还视之可厌。

    小露还在哭,林嫂也没办法,只好求她;“拜托你别在这节骨眼找我的麻烦,成不成?”

    她们出去了,我也马上从壁橱中出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找到了厨房,轻轻一推门,太美了,旁边正是安全梯。

    回到家里,我洗头洗澡,冲去一身晦气。

    陈诚下班前打了个电话,问我需要什么,他好带回来。

    我需要一个妹妹,安慰我寂寞的心灵。

    他回来了,带来大把花束。幸好我没有花粉热,否则光打喷嚏就打不完。

    “喜欢吗?”

    “太美了!”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

    “我喜欢,花是花。我不喜欢,花还是花。有什么改变?”

    “有!我的心。”他做了个受伤的表情。

    “我以为是你的荷包!”我笑。那些玫瑰、马蹄莲、火鹤红、满天星,绝不是笔小数目可解决。

    “老实说,我没花钱,是从人家展览会场的花篮中偷出来的。”

    “告诉我,那个展览会场在哪里?我也去偷一点。”

    “为什么?”

    “去卖给花店,可值不少钱。”

    “你不觉得太累了?”

    “那怎么会?我最喜欢不劳而获。‘”我在胡扯,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只是怕,怕空间中没有声音,我会因寂寞而发疯。

    “我明白了,你的地下工作受到了挫折。”

    “知道就好!”我满怀疲倦地窝在沙发里。也许,这是周期性的烦恼,今天是月圆,应该随着大群野狼至郊外狼嗥一番。

    “你笑什么?”他看我忽而皱眉,忽而发笑。

    “笑天下可笑之事,笑天下可笑之人。”

    “包括我在内?”他指着自已鼻子。

    我的心情转好了。用摇控器打开了电视,两个丑角正在插科打诨。一个拿大鸡毛掸子打另一个的头。

    “那个最谁?”陈诚问我丑角的名字。

    “五百块。”

    “有人叫这种名字?”陈诚是乡下人。

    “合起来是两个二百五。”

    “你连我一起骂了。”

    “是吗?”

    “你骂我二百五。”他挤过来跟我坐。看他外表温文尔雅,没想到这么麻烦。

    “你承认了?”我赶紧换了张单人座,他再没有理由跟我挤。

    “我觉得担当不起。”他大笑“应该把这个头衔送给需要的人。”

    “这年头二百五还真不少,只不过少有人承认。”

    “你不骂我两句,一定会全身难受。”

    我一向少与人接触,怕这种亲热。

    “下一盘?”他取出棋盘。

    我打呵欠。

    “让你五子。”他涸贫慨。

    这太瞧不起人了!我正预备接受他的叫阵,但马上就发现这是个陷阱。

    我只不过住他一间柴房,还用不着提供这种福利。

    门口突然铃声大作。

    “无论谁来都说我不在。”我逃回房里。

    陈诚去开了。有房东真好,有什么阵仗。都可以由他去挡。

    他回来时告诉我这一开门损失五百块钱。他欠缺社会经验,那两个来募握的定是假哑吧!

    装哑吧最简单,不必任何表演,只要闭紧嘴,便可财源滚滚。

    “不可能吧。他们看起来很可怜。”这个善心人士对我的话存疑。

    谁看起来不可怜?

    门铃又响,我猜假哑吧来过了,这回可能是装瞎子。

    “这回你去开。”陈诚说。

    他当我江湖奇侠,怕这是连环套。

    我打开门,来的人是韦杰恩。

    “我可以进来吗?”他很镇定地说。

    这人脸皮奇厚,已抛弃我两次,昨天那一回还是当看面跑的。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不受欢迎。”我关上门。

    “等等。”他站在铁栅外,手紧紧抓住栏杆“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要跟他收多少谈话费才合算?

    我瞪着他。陈诚适时地出现:“越红,你有客人?”

    韦杰恩的脸色由红转白,发出五彩奇光,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原来,原来你已经”

    陈诚莫名其所以。

    “找错人家了!”我把门一关。下次他敢再来,我会报警,我已受够他的騒扰。

    却听见陈诚先生说:“原来是韦先生,你为什么不请他进来?”

    “我不认识他。”

    “他昨天来找过你。”

    “有些疯子是偏执狂。”

    “遇到事情不应该退缩,如果不去解决,一辈子都会在那里。”

    一辈子?我并没想活那么长。

    “让我帮助你。”他握紧我的手,像二十年代的文艺片,非常地罗曼蒂克。

    只不过,那些回肠荡气的文艺片里,绝不会有少女未婚怀孕、情人在八年后还来找的奇闻。

    “算了!我自己应付。”我示意他走开。

    打开了门,韦杰恩还站在那里,一张脸硬得像石膏浇出来的。

    “我们出去谈。”

    石膏像向后移动。我们下了楼,我无意间回头,陈诚站在窗口,正在往下张望。

    我真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

    “他是你的”韦杰恩的声音有可怕的火葯味。

    “这跟别人无关。”

    “与我有关。”他咬牙切齿地“我要娶你。”

    “这个笑话你重复过无数次,你不觉得无聊?”

    “我不但要娶你,还要补偿你,但是你先把自己的麻烦解决。”

    “什么麻烦?”

    “你不该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不清不白的关系,损我名誉。若非我对你有亏欠,我早就不忍耐你。”

    我一定丧尽他的颜面,他才会如此气愤。可是我丢我的脸跟他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并没有任何丑闻发生,他为何非把一切弄得像恐怖电影。

    “韦先生,你不必忍耐我,不必补偿我,只求你不要再来騒扰。”我诚心诚意地对他说。

    “越红,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人!”他开始怒吼。每部米高梅的电影正片开始均如此,这是韦某人的注册商标。

    “你现在见到了。”我温和地说。

    他瞪了我,这才骂出一句真正难听的话来。

    我面无表情,虽然纯属自找,但我也不必自卑,这是韦杰恩的注册商标。

    “你一点也不难过?”他骂完了,觉得我太无羞耻心。

    “我为什么难过?口出秽言的是你!”

    “你”他这下是气疯了。一个堂堂留美学人,到哪里都有人当凤凰蛋捧着,却在我这儿处处吃瘪,怎不教他生气呢?

    但我可不是专程来欣赏他的生气模样。他开心点,世界便会多一个快乐的人。

    “韦先生,各人头顶一片天,各有各的福气。”

    “我可以给你幸福。”他气咻咻地说。

    他口出狂言。这牛未免吹得太大。这年头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辈子平安顺遂,他居然还想把别人的万事如意一起包了去。

    一股苍凉涌上心头。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我?”他抓住我的手。如果八点档的连续剧还像他这么老式,收视率一定跌到谷底。

    我为什么要相信他?多年以前,我曾给过他机会,他却迫我杀生。

    “相信你,我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得到幸福。”他斩钉截铁。

    “你自己幸福吗?”

    这个问题足够他思索一生。如果世上真有幸福保障券,贩售处会挤破头。

    “我有什么不幸福?”他非常地不用大脑“我有”

    他说出一大堆好处来。高官厚禄、人品、学识,最后还加上美国公民证一张。

    总之,他是个宝藏,有多少人垂涎于他,但他只等待可怜的基督山伯爵去挖取。

    我对他的藏宝没有兴趣,也不想当美国公民。

    做美国人是人,中国人也是人,并不能让我多出一个眼睛或一只尾巴。但他可以帮助其他需要到美国去才能幸福的女人追寻彩虹。

    “我毁了你一生”他又说。

    我笑得流出眼泪:“你以为你是谁?能毁我一生?”我不屑地说“我自觉我的一生好得很。”

    “我们再重新开始。”

    “我对你没兴趣。”我的未来不在他身上。

    “你是为了你房里的那个男人。”他像风车,转了半天,却永远留在原地。

    我失去了所有耐性。

    “对,你说得非常正确,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吧!你騒扰了我,破坏了我。”我掉头而去,发誓自此摆脱他。

    “他配不上你。”他追着叫。

    “哦?”“你何必跟一个有妇之夫鬼混。”

    “那要看我高兴。”我看不起为了不能达到自身目的,而不惜诽谤别人的人,即使他根本对那人一无所知。

    “你会后悔。”

    我没理他,快步上楼。

    “你最爱护名誉,为什么此时又不再顾惜?”他叫得隔条街都听得见。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与有妇之夫鬼混。

    我不想对一个失去理性的人生气,但上楼后,全身还是阵阵发冷,头晕眼花。

    “你们谈妥了?”陈诚一听我敲门,立即放我进去。

    我点点头:“这个人下次再来,你帮我打—一九。”

    “他说了些什么?”

    “他对我胡说我不在意,可是他不该乱咬人。”

    “他说我坏话?”陈诚的脸好苍白。

    “他说你”我脑筋一下子转了过来,睁大了双眼。“天哪!他说的该不是真的吧?”

    我不知自己为什么如此惊惶,可是我无法平复。

    陈诚点点头,一切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我的手抓着门把滑坐在地上。

    “你结过婚?”我听见自已空洞的声音在问。他并没有欺骗过我什么,为何我觉得受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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