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营区,苏震就得意地想。
这几个月来,他忍得很艰难。本以为制造那么多起“失窃”案后,能让草原王和顾始汗再斗起来,也让彭峻龙乱上一阵子,杀杀他的锐气。
可没想到,草原王和顾始汗在这个臭小子的淫威下竟失去了往日的火气,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为此,他决定来点大的,一定要收拾掉那个小子!
以他的心愿,最好是让那小子死于某种“意外事件”让他完全消失掉!可惜仔细盘算后,他觉得那小子武功太高,实在很难得手,只好放弃。
可是如今,他发现以前还听他话的将士们渐渐变了,就连过去的心腹也不太好使唤了,所以他得尽坑诏手,不然等彭小子坐稳后,他就更难报仇了!
芳儿不能白死!想起儿子,他的手紧紧攥住了腰间的剑柄,眼里露出凶光。
他得好好利用这个远离彭峻龙的机会做番事情,雪不会一直下,冬天也会很快就过去。
想起数日前巡防中遇见的那几个人,他心里一动,他们的建议其实也很不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给他来个大的。只是,他哪有那样的力量呢?
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他觉得目前除了洛巴卡伦的刘荣汉和如今就在自己身边的王家兄弟外,他还能再找到几个可以用的人。
“哎唷,该死的马!”他的坐骑突然在这时候出了状况,将他从得意的盘算中惊醒,马在结冰的路上滑了几下,将他重重地抛在雪地上。
“大人!”随从们立即下马,赶来扶起他,为他扫掉满头满脸的雪。
“啊,出师不利!晦气!”士兵们粗鲁的动作弄得他很不舒服,苏震一掌挥开他们,骂道:“都是你们不看好路,瞧这走的是什么鬼路?!”
早在随他巡防时,就已习惯他这种谩骂的士兵们都不出声。
“勒勒车前头开路,其余人随后!”他继续发泄着愤怒,可没有人回应。直到见他上了马,大家才默默地跟随他身后,继续往石头河前进。
彭峻龙对苏震主动要求去石头河驻防的事,一直心有疑虑,但令他满意的是,自苏震驻守石头河后,两个部落的失窃现象果真没有再发生。
不知不觉中,漫长的冬季到了尾声,春天悄然降临了!
暮春,一个寒冷而晴朗的清晨,彭峻龙唤醒了熟睡中的玉琪。
“这么早起来干嘛?”玉琪依偎在温暖的毛毯下抱着他的腿,舍不得离开这份温暖。
这段日子的“同榻而眠”她早已习惯从他身上攫取热源,而将他的腿当作暖炉也是最自然最方便不过的事。
彭峻龙踢踢腿,示意她放手。“我要去打猎。”
“打猎?”玉琪惺忪的眼睛霍然睁大“大人不出巡了?这是大人吗?”
她的一连串问题令彭峻龙猛地坐起身。“你就不脑粕怜可怜我吗?上任半年来,我可是一天都没歇过,今天想办点私事,还得你这个跟班批准?”
玉琪打着哈欠说:“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大人怎么突然想打猎了?”
彭峻龙再次踢腿。“放手,我得赶紧走了,猎这等珍奇宝贝得赶早。”
玉琪放开手,坐了起来。“什么宝贝要这么早?”
彭峻龙站起身穿着衣服,神秘地说:“好东西。”
“是什么,干嘛这么神秘?”玉琪抓住他手里的衣服,不让他穿。
他轻巧地拨开她的手,夺回衣服穿上,笑道:“如果想知道,就跟我来。”
玉琪看看他,再看看床,温暖的床榻与冰冷的外面,她实在想选择床榻,可是看见他开朗的笑容,又不想放弃与他在一起的乐趣,于是狠下心说:“好吧,我随你去!”
哦,早知道这么冷就不该来!秉着虎皮大衣的玉琪缩在石头边想着。
虽说已是暮春,阳光也很明媚,可是山里的气温还是很低。她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鼻子外,都被严严实实地护在皮衣皮帽下。
这件皮大衣还是临出门时彭峻龙替她穿上的,当时他还说了句让她至今心惊肉跳的话:“我看哪,穆将军送给我这件皮大衣,就是为你准备的。你看,穿在你身上不是正合适?”
“瞎说,这大衣这么长,怎么会合身。”她咕哝地反驳。
此刻,她看看身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灌木丛的彭峻龙,再看看身上的衣服,不得不暗自承认,这真是阿玛为她准备的。
摸摸身上柔滑的皮毛,她突然好想家。转头看看彭峻龙,她的心情又陷入了近日常有的矛盾中。
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他,并有一种冲动,想告诉他真相,可是每到关键处又犹豫不决。虽然他对她很好,可是如果得知真相,他会怎么样?会接受?会生气?还是会马上赶她走?眼下,她敢冒被他赶走的险告诉他真相吗?
也许再等等,等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再深一点,那时再说,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唉,我要怎么做才能知道他的想法呢?
她叹息地想着,发现彭峻龙已经走到了前面的灌木丛中,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她走过去问他。
“嘘不要说话!”他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再低头寻找,当看到积雪中的足迹时,他满怀期盼地笑了。
玉琪看不出那是什么野兽的足迹,想凑近点看,却被他猛地拉着往后退去,回到了起先蹲伏的地方。
此时林木中传来一阵騒动,彭峻龙把玉琪按坐在石头后,自己则耐心地蹲在她身边,伏下身子等待他的猎物出现,气氛骤然间显得十分紧绷。
玉琪大气不敢喘地靠近他,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不知等了多久,在灌木丛边深没及踝的雪地中出现了一只洁白的雪貂。她还没来得及呼喊,就听耳边“飕”的一声,一只利箭破空射出,像一道白光似的闪了过去。
“哈哈哈,中了!”彭峻龙高声笑着跃出躲藏处,几步就跳到灌木丛前,捡起地上的猎物。
“你要雪貂干嘛?”回程中,玉琪好奇地问。
“这是我要送给我二嫂的礼物。”彭峻龙喜孜孜地说。
“你二嫂?”玉琪纳闷的看着他。“你二哥成亲了吗?”
彭峻龙笑着说:“现在还没有,不过快了。”
玉琪想起他收到的家书,便问道:“是前日那个官役送来的信?”
“没错。”彭峻龙点头,又遗憾地说:“可惜我不能回去参加二哥的婚礼。”
见他情绪低落,玉琪马上安慰他。“你不要难过,礼到如同人到,你二哥是武显将军,守城名将,他会明白你因职责所限,无法前去参加婚礼的。”
“是的,我哥哥们都是将军,他们能明白我。”彭峻龙振作起精神。“走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笑着往营地奔去。
天气随着季节的变换而日渐暖和了。冰雪融化,江河水满,大地穿起了绿装。
这天,巡防回来后,彭峻龙带着玉琪到石头河去,想就移防一事与苏震谈谈。
尚未完全融化的余雪使得道路十分难行,他们小心地在泥泞中缓行。
忽然,他听到有车毂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从声音判断,那车身还不轻,可是声音断断续续的,很快就听不到了。
什么人在迁徙吗?他心里闪过一个疑问,并立即有了否定的答案。
“不可能,草原牧民从不在积雪初融时迁徒,而且此刻已近傍晚,更不是迁徙的时候。”他快速的思考着,很快决定先去查出车子的蹊跷!
“小七,来,把马缰绳给我。”他靠近小七,低声对他说。
“啊?你要我的马缰绳?”玉琪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弄糊涂了。
彭峻龙伸出手。“没错,我们得加速,我来替你牵马,你坐稳就好。”
虽然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玉琪也不多问,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他。
一握住缰绳,彭峻龙就发出口令,让自己的坐骑率先起步,而他轻控手中的缰绳,带着赤色蒙古马在泥泞难行的小道上奔跑起来。
同时他一直留意着地上的车辙,终于在走过一片石头路后发现了。尽管那车辙的痕迹似乎被刻意清扫过,但仍无法躲过彭峻龙的眼睛。
他低声吩咐玉琪不要出声,尽量让马安静地循着那条车辙走。
不久,车辙消失在一片茂密的树林边,树林的路面也被人为清扫过,没有留下痕迹,但同样被彭峻龙识破。
他示意玉琪随他轻轻下马,将马留在林子里,然后往树林深处走去,果然在那里停着一辆双辕马车,两匹驾辕的骏马正在吃着草料。
四周一片沉寂,玉琪不自觉靠近他,还往后看,担心有人从背后扑来。
“别害怕,这林子附近应该有巡防的士兵。”彭峻龙安抚着她,走近马车,掀起覆盖在上面的毛毡。
彭峻龙看到毛毡下是好几个长木箱,用手试试,发现很沉。他围着车厢看了看,再靠近木箱闻了闻,面色变得十分沉凝。
“这里面是什么?”玉琪看他脸色沉重,好奇地问。
“火器!”
“啊?!”玉琪当然知道什么是火器,她还跟随阿玛去火器营看过那些长长短短的鸟枪火炮,知道那些火器都是最厉害的兵器,杀伤力极强。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彭峻龙匆匆对她说着,往林子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找人!很快就回来,有事就喊,我能听见。”话落人杳,只有树影幢幢。
“哼,这人真是,将我独自留在这也不担心?”玉琪忿忿地想。
因为太阳就要落山了,所以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就在她焦急地等待彭峻龙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那不是彭峻龙的脚步声,她赶紧躲到树后往外看。
很快,三个男人出现在树林里,令她震惊的是,其中两个是罗剎国人!
虽然听不懂,但玉琪知道他们说的是罗剎国语言,不由心想:“一定是罗剎国的细作!得抓住他们!”
那三人走到马车边,一人收起饲料,两人掀开车上的毛毡。
“不许动!”怕他们取火器,她大喊一声,从树后跑出来阻止他们。
那些人一听到她的声音,竟头也不回地拔腿就往树林深处跑去。
“站住!”她追在身后,解下腰间的长鞭,往他们甩去。
可是令她气恼的是,那几个男人尽管挨了几下打,却没人停下,而她又无法一举拿下他们。只好朝那个身上有包袱,跑得最快的男人用力一鞭,套住了他。
不料,那男人竟抽出短剑,割断了缠住他的皮鞭,继续又跑。
“该死的混蛋!”一见心爱的长鞭被毁,玉琪当即狂叫起来,挥舞着短了半截的鞭子往他打去,可长度不够,还是被他逃脱了。
就在她又气又怒时,彭峻龙赶来了。
“兔崽子,往哪里跑?”他晃身出掌,三个难缠的男人即刻倒在地上。
“狗东西,跑啊,怎么不跑了?”玉琪追过去挥鞭就给了他们两下。
“别打了,我点了他们的穴道。”彭峻龙拉住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有,当然有事,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出来?”玉琪不满地扬起鞭子。“看,都是你,害这狗贼毁了我的鞭子!”
彭峻龙知道那是她心爱之物,忙说:“是我不好,耽搁久了,不过等你知道我们今天有什么收获的话,你一定会觉得值得”
“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跟我的皮鞭比!”玉琪任性地说。
此刻,她最伤心的就是自己最心爱的“兵器”被人毁了!
“现在哪有时间计较这个?”彭峻龙对她说,弯腰扯下那人身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许多地图和看不懂的书信,严肃地说:“看看这两个人和这些东西,你就该知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玉琪被他的语气镇住,没有再说话。
彭峻龙展开地图一看,虽然文字不通,但因画得十分精细,所以他很快就认出这些是东北三将军辖区的地形图;再仔细一看,他心中一凛。
他将地图等物塞回包袱里后,将那个包袱绑在玉琪肩上说:“记住,从现在起,你要看好这个包袱,除我外,任何人不得动它!”
“你放心,我会看好它!”
从他的脸色明白这东西关系重大,玉琪赶紧接过包袱。可彭峻龙不放心,仍亲手将包袱紧紧地绑在她身上,再拍拍确定无误后才说:“我相信你。”
他相信我!品味着他的话,玉琪的心里暖洋洋的,不再为长鞭被毁烦恼。
就在这时,几个士兵跑来了,玉琪猜想他们一定是在附近巡防的士兵。其中领头的那个对彭峻龙说:“大人,小的已经按您的吩咐清除所有痕迹了。”
“很好,”彭峻龙点点头,指指地上的人道:“把他们放到车上。”
说着,他抓起一个闭目昏睡的人,士兵们也过来抬起另外两个,把他们放在车内木箱上,用毛毡盖住。
一个士兵坐在车上赶着马车出了树林,其他人则护卫在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