颊上的发丝时才发现她肌肤烧烫着。
申玉烙低声咒骂,赶紧抱着她飞奔离去。
来得意外又凶猛的高烧令凌霜足足烧了一夜,还险些引发肺炎。
大病初愈的凌霜终日几乎不开口,不言不笑的,只是一个径发着呆,申玉烙明白,她是在追寻她失去记忆的那一夜。
她憔悴的令人心疼,也认真的让人不舍。他曾告诉过她不要想了,想知道什么细节他会告诉她的,只求她别再折磨自己。
但是,她却坚决的拒绝他。
“我要自己想起来,这是我欠菲儿的。”
“但是结果你可能不想知道,而且,你也可能会承受不住。”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有心理准备了,哪怕那一夜是噩梦我也要将它找回。”她笑着回答。那是她连日来首次露出的笑容,坚定而璀璨的微笑令他看得几欲痴迷。
一个礼拜过去了,凌霜还是记不起一丝一毫,那消失的记忆就像是被特意藏起来一样,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心急又气馁的她几乎要失望地求助于申玉烙,要他告诉她事实以结束这一场折磨。
这日,她和往常一样坐在窗台上冥想,这儿视线极佳,透过雕花的窗棂可以看清楚过往的路人。在接近黄昏时,屋前的走道上出现一名高瘦的陌生男子,在上阶梯之前,男子似察觉到她的凝视而抬头看向二楼的她。凌霜清灵的眸子望进男子炯黑的眼中,她心头突地紧抽了下,然后,男子唇畔泛起意味深长的笑走进屋内。
一股诡异的感觉笼罩住凌霜,她不明白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安是打哪来的,她根本不认识那名男子,可是他的眼神令她害怕。
在凌霜思索之际,申玉烙上楼来并且告诉她有访客,来人是奉云菲惟一的亲人。
“他找的人是我?不是找你的!”凌霜感到讶异不解。“可是我又不认识他?我可不可以不要见他?”
“为什么!”他可不记得她怕生,她会这么回答让他吃惊。“你怕他吗!你甚至不认识他。”
她柳眉微蹙,幽幽一叹“我也不知道,刚刚我看到他时突然觉得怪怪的,而且,菲儿生前从没提过她还有兄长。”
菲儿打小就在孤儿院中成长,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哥哥呢?而且巧的是在菲儿刚过世后才出现。
“既然这样我去叫他走。”说完的同时,他亦转身走下楼。
“呃”凌霜出声阻止,令他停下脚步“算了,我去见他好了。也许他是想多知道菲儿一点事。”
申玉烙不悦的开口:“别勉强。”
在他的认知中不喜欢就休想勉强他,他不要的也休想强迫他去接受。相当傲慢又冷漠,也不委屈自己,更不会有事后悔不当初之慨;相对的,对于已成事实之事他也不会后悔,否则他宁可一开始便无情的断然拒绝。
凌霜闻言笑了笑“没关系,反正出了什么事还有你在这儿嘛。”她跳下窗台,走在他之前。
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话让他心中百味杂陈。她住进来后意外地相当信任他而且依赖着他,这情形在她病了一场后更为明显,她就这么毫无理由的信任他这个人,有时还会对他撒娇。
对于这个情况他有点不能适应,虽然知道要制止她,不能任由着她过度依赖,因为他迟早会离开她的。然而,至今他却从没提起更别说是阻止,只是就这么放任着她。
暂时的,这不过是暂时的,他如此告诉自己。
***
“我是凌霜,你找我?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基于对男子奇怪的感受,凌霜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并不时偷偷瞄着申玉烙人在何处。她的举止与想法,申玉烙全看得一清二楚,他厌烦地对她皱着眉,但是身体却不自主地往她的方向移动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位置正好是在凌霜与男子的中间,恰巧略微挡住男子的视线。
他都还没坐定,凌霜便欢快的靠了过来,脸上有种满足,仿佛天塌下来曾有他挡着。
对此,申玉烙只是睨了手臂上的小手一眼,不置一词。
“奉先生,你可以说明来意了。”他提醒目不转睛看着凌霜的奉详岳。
奉详岳的目光让他看得很碍眼,心底直窜起一股无明火。
“很冒昧打搅两位,今天之所以前来是为了想多了解妹妹云菲的一些事,若不是我晚来了一步,我们兄妹俩也不会天人永隔。”奉详岳神情哀伤地诉说着“希望凌小姐能帮这个忙。”
“你想了解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的。”
申玉烙斜睨了她一眼暗骂她的单纯,人家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戒心就全跑光了,大概连方才在楼上的迟疑与不安也全抛向九霄云外去了。
“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奉详岳炯亮的眼睛直直看向她。
凌霜不好意思地微微笑道:“没什么,别谢了。你想知道菲儿哪些事?你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我都想知道,像是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快乐吗?在哪里唸书”
这一聊,两人聊了超过两个小时还欲罢不能,申玉烙始终冷眼旁观看着热切聊天的两人,没说上半句话。
“你可以告诉我菲儿是怎么死的吗?”
奉详岳突兀的问题让凌霜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这个”
“他们说那一晚你们在一起,那么你一定相当了解事情发生的经过,请你告诉我。”
“我们是在一起没错,但是”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他和善的眼在这时看起来似乎不怀好意的严厉。“不过”
“怎么样?”
他的咄咄逼人令她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
“奉先生会这么问,想必已从那些人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了。”申玉烙头一次开口。
“没错,但是我想亲耳听听凌小姐的说法。”对上申玉烙冰冷的眼,奉详岳脸上有着执着的坚持。
“你所听到的那些话就是由她说出的,只不过你已听过精彩的版本,再听原始版本就显得太过单调了。再说,奉先生必定也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是很吓人的,如今要霜儿再重复一遍未免太残忍了,你说是不是?”
懊死,他是愈来愈见不得她难受、让人欺凌。
申玉烙气恼地瞅着她,心底却是骂着自己。
“是没错,虽然”
申玉烙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便下逐客令了。“时候已不早了,奉先生请回吧,不送了。”
***
“你真是无礼,但是我感激你的无礼。”凌霜勾住他的手臂,笑吟吟的看着他。
手掌下的肌理诉说着主人的健壮与力量,令她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安全与信赖,同时也明白自己对他的依赖似乎是割舍不掉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凌霜颦着弯弯的柳眉喻出自苦恼,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两人总有一天会各分东西的,届时她能走得坦然,走得无牵无挂吗?
“我以为你与他聊得很开心。”申玉烙冷凝着俊脸,连吐出的话也同样是冷冰冰的。
但是,凌霜却仿佛感受不到他冰冷的寒气,愉悦的心情并不因此而减少,这一点始终困惑着他,令他十分的不解。两人见面之初,她对他又气又恼也有惧意,不过在同住一个屋檐下后全变了。
“我是很开心呀!”她口中哼着荒腔走调的歌曲。“能和别人谈谈菲儿我真的很高兴,而且有人记得她,想知道她的事,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个的。”
“我也记得她,你也可以和我聊关于她的”申玉烙说到一半乍然顿住,懊恼爬上他俊邪的面容,随即道:“算了,当我没说。”
“嘿,我听到了。”她用力地抱了他一下,开心道:“就这么说定了。太好了,愈来愈多人记得菲儿,菲儿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他怪异地看着她“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高兴的。”
连她的魂魄都不知跑去哪里,哪还知道她高兴与否。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凌霜这个消息,否则以她单细胞的思路与行为,不知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了。
凌霜圆圆的眼都笑弯了“我替她高兴呀!”
“一厢情愿的傻瓜。”他啐道。
凌霜跺着脚不依的嗔道:“你骂我傻瓜!”
笑意淡化了他脸上的严峻,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没点头也没反驳。
“哎呀,人家哪里像傻瓜了。”噘起的红唇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你再不吃饭当心真的饿傻了。”
“饿傻也总比吃成饭桶好。”她龇牙咧嘴朝着他扮鬼脸。
申玉烙闻言,双眼不由自主地往她纤瘦的身躯上下瞧着,要将她那没几两肉的身子变成大饭桶会是个大工程,下辈子看看有没有希望。
凌霜敏锐的感受到他专注的眼神,她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一股莫名的燥热直窜了上来。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我又不能当饭吃。”
岂知申玉烙的嘴角却往上扬了起来,好似她的话相当有趣。她不服气地打算开口,这时传来了门铃声,告之主人有访客。
“乖乖的将饭吃完。”他说完便优雅的走了出去。
凌霜对着他的背影扮鬼脸,有一口没一口吃着食物。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访客!
莫非今天适合外出交际?
当凌霜在厨房边吃晚餐边胡思乱想之际,申玉烙却接见了一位令他们想都想不到的人。
“申经理,我是营业部的助理沈月蓉,你没忘吧。”
沈月蓉吴侬软语、巧笑倩兮睇凝着他,为了今天,她特地穿了件连身迷你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凸显出来,她相信俊邪又冷僻的申玉烙同样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他呆怔的神情,令她的红唇满意地往上微微掀起。
“你不会真的忘了人家吧!那人家可是会很伤心的。”纤纤玉手就要抚上他结实的胸膛,但申玉烙并没让她得逞,于是她继续往下说:“人家心想你最近忙得连在公司都不见你的踪影,回家肯定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特地买菜来祭祭你的五脏六腑。不请人家进去吗?人家的手提得好酸耶。”她在门口自说自话了老半天,终于得以登堂入室,而手里的两大袋东西,当然是她自己提进去的。
她也不以为忤,挺起傲人的胸膛志得意满地走了进去,并且相信一过了今晚他的态度将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没人可以逃得出她精心设计的诱惑。
她相信他对自己也是有情意的,他肯让她进来不正是一个实证。
一个礼拜没见到他俊中带邪的脸孔令她真是想念得紧,管他只是个小小的经理,没钱又没势,反正她养得起他,其他的都不重要,她只要他这个王子就行了。而且,这一个礼拜来也没见到凌霜那个臭女人,想必是让他开除了,不趁这时候乘虚而入,机会可是会跑掉的。
傻瓜才不懂得把握住机会。
“你还没吃饭对不对?我马上去准备,很快就可以开饭了,而”顿了顿,沈月蓉桃腮微晕,妩媚一笑“用过饭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充满暗示性的挑逗总是能引起男人体内的騒动,她十分明白亦深谙此道,欲擒故纵更是她的绝活。她含情脉脉地抛下个媚笑,婀娜多姿地往厨房移去。
申玉烙唇畔噙着冷笑,等着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果然,她尖锐的抽气声很快便传了出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月蓉两眼瞪得如铜铃大,不敢相信失踪一个礼拜的凌霜怎么会在这里,在申玉烙的厨房里。
凌霜好笑的看她忿怒的脸;一张好看的脸上充满妒意的指责,眼神更是盛满了背叛的恨意。
在有何立场在这儿指责她呢?她可搞不懂了,莫非是申大经理所赋予的权利?
凌霜看向倚在门边双手抱胸的男主角,莫测高深的脸色看不出他的想法。
“要我先回避吗?”她问他。自己可不想莫名其妙卷入三角习题之中,尤其是现在情杀的案件多得不像样,没必要制造机会让自己成为报上的主角,她不屑做这种事,也不兴此道。
但是,为什么老半天了她屁股却舍不得移动分毫,离开紧黏着的椅子呢!
不待她移动也没等他开口,沈月蓉已经掩面低泣朝申玉烙奔去,目标是他宽阔厚实的胸膛,但却扑了个空,闭月羞花的脸蛋乍青乍白。
凌霜贝齿咬住下唇,忍住笑。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笑,只晓得沈月蓉扑了个空让她有点开心,呃,或许不只有点吧。
沈月蓉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在她的字典里从没放弃这两个字。她随即重整面颊,换上戚楚可怜的模样。
“经理,月蓉今天一定要告诉你这件事,不能再让你被小人蒙在鼓里了。你都不晓得,要不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和我争助理的位子,又卑鄙的使出下三滥的手段得到经理助理之位,否则今日该是月蓉当你的左右手,更不会导致现在经理忙得焦头烂额了。”
“你又是如何知晓我忙得焦头烂额”申玉烙总算开了金口!否则,凌霜都快以为他要让沈月蓉继续自说自话呢。
沈月蓉见到心上人终于有了反应,对她无疑是打了一剂强心针,当下更是百般妖媚地说:“哎呀,月蓉的一颗心全都放在你身上,自然对经理你的一切事务都相当关心嘛。”
她的开心还不到两分钟,便让申玉烙一桶冷水当头浇熄。
“你的意思是说,没经过我的同意你却监视我。”
“当然不是!”她忙不迭的解释,青葱玉手又欲抚上去,却在见着他凌厉的眼神后赶紧缩了回来。
她心惊胆跳地暗忖,怎么全走样,没照她的剧本走?
此时,凌霜再也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马上换来沈月蓉杀人目光的瞪视。
她凶巴巴的骂道:“你,给我滚,快滚出去!”问题就是出在她身上,全是这个贱女人坏了她的大事。
呵!鸠占鹊巢哦。凌霜好笑地看她气急败坏、狰狞的脸孔,这变脸之快令她着实大开眼界。
她坏心的告诉她:“我住在这里,你要我滚去哪儿?”
丙不其然,沈月蓉尖锐的抽气声再次发出,这回她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凌霜明白沈月蓉那颗龌龊的脑袋会想去哪里,而那张能言善道的嘴巴更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但是管他的,脑袋是别人的,嘴巴又长在别人脸上,她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