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茹毛饮血的先祖们怀着恐惧走进黑夜的森林,熊熊的篝火与密密树枝间漏出的丝丝月光交相辉映;在空旷处,那一轮今天的人类就要遗忘的流天素月,该让这些以火或者以龙为图腾的远古人有怎样莫名的惊讶与赞叹。在茫茫的太空中,她是人类最早的守夜人。试想在无月的夜晚,先祖们会如何忐忑不安;没有月光的抚摩,他们会盯着黑漆漆的天空彻夜失眠。今天许多的乡村里,人们还在童谣里“月亮婆婆”地叫着,原来,月亮是人类的老祖母。
天空并不是一无所有,月亮就是埋在夜里的财宝,在众人的注视下闪闪发亮。我想,月亮如果是一面镜子的话,那她反射的一定是人间美好事物的光芒。是清清河流,是金黄麦田,是纵横原野,是大地上朴实人善良的目光。或许月亮是人类遗失在天上的一只鞋子,或许月亮是一只灯笼,或许是一只眼睛——透过月亮,我们会看见什么?千年前的人们早就朦胧着眼神醉靠着墙壁,相互传说月亮的神奇。于是今天的我们才看到蟾宫,看到月兔,还闻到一树桂花的香。踩着月水,人们从牙牙学语变成喋喋不休的老人,满头的银丝就是月光浸染与刻画的结果?
弯月如钩,如镰,如船;圆月如井,如湖,如盘。月亮本身,究竟是什么?这一个古老的谜语,虽明镜高悬,却总让人迷惑不已。屈原早就替人类发问:“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天问)曹操也问“明明如月,何时可掇?”(短歌行)李白也问“青天有月来几时”(把酒问月),苏东坡也问“明月几时有”(水调歌头)。因为他们对月亮的追问,中国诗歌里才有了对人生探索的深沉。
最初喜欢仰望月亮的人都成了诗人。第一个和月亮真正打交道的,我想一定是庄子。他的化蝶之梦,他的鲲鹏之变,没有月光的迷醉,我想他是玩不出这样的把戏的。他是真正一脚踏进了月光里的温柔乡,拥月入怀,还一边悠闲地打着俗世笨拙的草鞋。因为月亮,俗世才显得那样累人,庄子才如此从容;因为月亮,庄子对着死亡仍然深情歌唱,是月亮让他如此逍遥吧。
李白又带着他的唐朝大月亮来了!这位天才诗人也许是月亮的情人,他总是喜欢邀请月亮,他也劝别人“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酒杯里总不忘泡一轮月亮。“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月光也喜欢这位天真的诗人,紧随李白,将自己的一腔烂漫倾吐给他。从庄子一直流淌到大唐的长长月光,清洗他的诗歌,让它流畅婉转明媚。李白就是盛唐的月亮。他用他的诗歌照着长安,照着广陵,照着天山。你甚至可以嗅到他诗歌里月光的气息。最后,诗人在水中打捞月亮这顶失散的帽子时而死去。李白呀,真是太贪心了,以为月亮就是他一个人的王冠,到死都不放手。
诗歌里没有李白,就像长坂坡里少了赵子龙,会少一半生猛;诗歌里没有月亮,就像大观园里没有史湘云,会少十分灵气。
月亮本身蕴藏着时空的灵性与秘密,所以才被诗人钟爱。月亮的阴晴圆缺就是时间变换的暗示,我们用1月来表示30天,用12月表示1年;年月、岁月都因为月而流转变幻。月亮疼着古人,也爱着今人;她照着南北朝的积雪,也照着中唐的松间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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