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善临丢开手中的书册,放弃继续阅读的兴致,他坐在书案前整整五天,什么事都没做成,女子眼中含情娇艳媚笑着的模样,总是在他来不及防备时跃入脑海,让他定不下心。
他暗自猜想
这几天天气还是一样闷热,宝荭会不会贪着井水的冰凉,在不知清白被毁的情况下又没关上窗子沐浴?
多年来,他必定瞎了眼睛,竟然对身边的佳人视而不见,更没想到她有副好身段,如果那天没有跟上去,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还是个有生命的人。
忆起当时的热血澎湃,他的呼吸不自觉又急促起来,猛地合上书本,快步走出书房往穆谅泽所住的剪云楼走去。
他们父子俩已经好久不曾好好交谈,今天就上剪云楼走走,父子俩好好谈谈心。但,还没走到目的地,远远地看到屋内灯光已暗,孩子早已歇息,只剩门外两盏红灯笼微微闪动着荧荧火光。
他在门外呆站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
回到书房的廊檐下,却听见水花洒落在地上的声响,以及沉重的脚步声。
啪哒叩啪哒啪哒叩.....
是宝荭!他的心情无来由地振奋起来。
当他的内心里,正义与邪恶还在交战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跟着声音走。
如他所料,宝荭又没关窗子
宝荭脱下衣物,将香汗淋漓的身子泡进澡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听起来像是南唐冯延巳的作品--长命女。
这阙诗词是宝荭跟在紫嫣身边,耳濡目染下所学得的,虽然歌声难听,却是她这些年来的心情写照。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她不断地哼唱着,即便音律不准也不以为忤,甚至连窗外窥视她的人暴露了行迹也毫无所觉。
半夜里,不甘寂寞的花猫儿也跑出来凑一脚。
它由原先安憩的藤椅,轻松地跳上低矮的树枝,再逐次跃上屋顶,由于一时大意没有抓稳,脚滑了一下,锋利的爪子在瓦片上留下抓痕。
站稳后,像警告似的看了一眼目击者,这才昂首阔步地离去,像个尊贵的国王。
但穆善临可没兴趣看它精彩的表演。
在寂寞空虚的静谧里,原本只是一丁点的音量,此时听来却让人觉得声如洪钟,澡堂内哼着歌的人儿猝然断了音,曼妙的躯体被藏进水里。
穆善临警觉地闪至墙边躲藏。
深夜里,澡堂窗外一闪而过的阴影像鬼魅般让宝荭心底扬起骇然:“谁!是谁在那里?谁在那里”宝荭慌张地大喊。
响应她的,只有仍然静谧的夜空。
“怎么会这样不”她不敢想自己的身子是不是被瞧见,没了清白。
她忍住哭泣的冲动,摸索着搁在柜上的衣物,连身子都没擦干,便胡乱套上,鞋也忘了穿就急着冲出去,留下溅了一地的水渍,以及满脑子情欲的穆善临面对另一个失眠的寂寥暗夜。
穆善临炯炯的目光看着宝荭惊慌失措的背影,像一只潜伏的狮子,等待机会扑上那只脆弱的小绵羊。
“善临,你到底怎么回事?紫嫣都已经过世那么久了,没有必要再继续为她守贞吧!我请你到鸳鸯楼喝一杯怎么样?那里美女如云,保证让你流连忘返。”苏竣看好友如此虚度生命,相当不好过。
“是啊都已经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谅泽今年也已经十岁了。”苏磔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小妹情深意重,可是你为紫嫣难过太久了,没有必要再继续虐待自己。看看你,还不到三十岁的人,却过得比糟老头还不如,每天不是商行就是账册,我们看的人都快受不了了。”啧!整个人也变得阴阳怪气。
听着朋友的劝言,穆善临暗自叹气。
此时,他又再度想起夜里看到的青光。
一个唤醒他欲望的成熟女子,她的一颦一笑、曼妙的身段深深印在他的脑海,让他的心情起伏不定,在遥远的记忆中,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受。
苏竣与苏磔仍继续游说的工作,你一言我一语,莫不是劝告穆善临要及时行乐,但是,两人口中的主角,仍是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径自啜着碧螺春,神游太虚去了。
“该死!这小子根本没有在听我们说话!”他们终于发现穆善临心不在焉,气得差点想宰了他。
这时,苏磔从椅子上倏地站起,并直接走到穆善临背后使了一记手刀砍向穆善临的后颈,直接让他昏去。
穆善临只觉背后寒毛直竖,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打昏在椅子上。
他最后的想法是:到底是谁胆敢这样对待他?然后眼前一片昏黑。
苏竣怎么也想不到苏磔会气得出手,差点吓呆了。
“走了,你还楞在那边干什么,咱们哥儿们到鸳鸯楼喝酒、嫖妓去。”苏磔直接将穆善临扛在肩上率先走了出去。
苏竣明白苏磔的意图,放下手中的茶杯也跟着走出去。
刚出门廊,远远地就瞧见婢女宝荭正往这边走来。
认出苏磔肩上的人后,她赶紧跑过来:“姑爷怎么了?”宝荭担心不已。
“没事,他只是喝醉了,我们现在只是要换个地方喝酒罢了。”苏磔摆摆手没有花多少心思解释。
“我们会送他回来的。”苏竣补述道。
“喔!麻烦您们了。”宝荭心里有着许多疑问,但主子的朋友都这么说了,即使心里担心,她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看着他们消失在转角处,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苏竣、苏磔两人轮流将穆善临扛到马房,并合力把他抬上马背,顾不得穆善临舒适与否,直接往鸳鸯楼疾驰而去。他们必须在穆善临清醒前抵达,否则一切就白费工夫了。
不到一刻钟,他们到了杭州男人的天堂、销魂窟--鸳鸯楼。
叫鸨娘帮他们挑了一间上等厢房,两人将穆善临沉重的身体搁在床褥上。
“叫三个最美的姑娘过来。”他们交代着鸨娘,还塞给她十两银子。
“要见咱们最美的姑娘,少说也要二百两,你们付不付得起啊?”虽然依他们尊贵的模样、穿着像是有钱人家,可是.....瞧了一眼昏死在床上的男人,她心里直犯嘀咕,可别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才好。
“行了,这些先拿去!”苏磔拿出一迭银票,随便抽出五百两塞给鸨娘。
真是认钱不认人!要不是他们不常到这种场所,也不喜透露身份,否则他保证要让她后悔狗眼看人低。
鸨娘看到银票眼睛都发光了:“公子,请稍加等待,咱们鸳鸯楼的三大花魁马上就来服侍你们。”将宝贝银票收好,她兴高采烈地出去叫人。
鸨娘离开后,穆善临在后脑勺的阵阵抽痛中清醒,他半坐起身、紧皱着眉头,抚着后脑勺环顾这间熏着香精、满是红色纱帐的厢房,仔细一瞧,竟是妓院!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狠狠瞪向狼狈为奸的两个好兄弟,轮流看着两人“你们最好有很好的理由,不然”锐利的眼神让两个原本打算优哉游哉享乐的男人乖乖地端正坐姿,不敢与穆善临的眼神接触,并低头忏悔。
该死!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善临讨厌妓院!
倒不是善临自命清高,而是他对这种交觞酬酢、金粉环绕的行为不屑一顾。苏竣暗暗叫遭,原想帮他解闷,反倒惹得一身腥。
他与苏磔对看一眼,彼此皆清楚做错了何事。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舌头被猫吃了吗?”他背靠床沿,双手交握于胸前,冷冷地看着他们,等待合理的解释。
“唉别这么严肃嘛!我们只是好意带你出来解解闷罢了!”苏磔斯文地扇着手中的折扇。为了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所以他根本不怕他的怒火。
苏竣连忙帮腔:“如果你不喜欢这里,咱们换个地方好了,啊?”他没办法像苏磔这么镇定。
唉穆善临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都已经到了这里总不好甩头就走。“叫些酒菜进来吧!”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他好,可是他实在没有寻欢作乐的兴致,只好应付应付“不过”
“不过什么?”他们俩齐声问道。
“日后要是被你们的妻子发现你们曾出现在妓院,我可不管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要是回去被罚睡书房或跪算盘他可不管,这是他们自找的。
两个惧妻一族惊恐地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达成共识,先向亲亲老婆坦诚总比日后被发现来得好,何况今天纯粹是为了让好友放松心情的,绝对不是自己想来。
苏磔松开紧绷的肩头说:“这一点你倒不必替我们担心,尽管享受吧!”
紧接着送酒菜的小厮之后,三大花魁打扮得花枝招展,袅娜多姿地缓步进入厢房。
她们各自挑个看起来顺眼的男子服侍,使出浑身解数打算让这三个俊美飒爽的公子哥儿永远沉醉在温柔乡。
堪称鸳鸯楼第一花魁的花情情一眼就看上了外表冷峻尊贵、气势凛然的穆善临。“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嗯”她软语呢喃轻声询问,并将整个身体偎了上去,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抚弄他结实的胸膛。
“穆。”穆善临正襟危坐,神情淡然,他懒得跟这些莺莺燕燕交谊,所以不想透露太多,只透露了姓氏。
不过,花情情是何等聪明,怎会不知道他是谁,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谁不知道穆善临是杭州最有价值的公子,即使他现在是鳏夫,还是有许多姑娘、小姐想攀上他,成为他的新夫人。
据说穆善临鲜少涉足花街柳巷,今天有幸能遇上他,肯定是她的艳名远播,才让这俊俏公子来到她们鸳鸯楼。
“穆公子,叫我情情吧!来,先吃些小菜尝一尝鸳鸯楼著名的小点杏仁桃花酥”花情情想尽办法讨好穆善临,凭她第一花魁的美貌与才情,她深信从良的日子不远了,她会让穆善临成为绕指柔。
另外,苏磔、苏竣见穆善临没发火,便放松心情享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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