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

    　　她来到这个城市那年正赶上七月末的炎热酷暑。拖着沉重的行李倒了三趟车才找到一所有她名字记录在按的学校。当她一脚夸入校门的时候右肩的背包滑落下来，她赶忙用另一只手去抓，没想到身后的滑轮行李箱一同向那个方向倒了去。进出往来的陌生人投来探视的眼光，没有人前去帮忙。她涨红了一张脸，手忙脚乱地整理一地狼籍。

    就这样匆忙的开始了她的城市生活。

    在校三年，攻读一科抽象冷僻的行业。女孩的十六岁到十九岁的生日都在这里度过，人生最绚烂的三年没有亲人在她身边。她像一朵掉落在花盆之外的花朵悄无声息在异乡的夜里开放。

    如今她已经站在二十岁的尾巴上，未来堤防不及的合拢了两只手臂。女孩在巨大的城市空洞中求救无门，犹如失足掉入无底深渊。来路已经被贫穷的家乡和老父殷殷期望的双眼切断，回首惘然。冥冥中等待她的另一个局，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场。

    命运施舍年轻的她一场仓促的婚姻。对方是一家国营单位的牢固职员。永远捧着铁饭碗过日子的男人缺少对憧憬生活的激情，他们的婚姻生活将像一部一百集的韩剧索然无味又漫不经心。

    他吃饭的时候总是用筷子把盘子里的菜寻找一番。这是他在家庭里长久的独子生活养下的不能改变的习惯。他是家中四个姐姐唯一的弟弟，担负着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神圣使命。从小便享尽了父母的宠爱和姐姐们望尘莫及的优先待遇。娶她进门是偶然中的必然，因为在他们注册结婚的那年，他已经三十五岁。

    他晚婚的原因与他父母不近人意的挑剔有着紧密的联系。在茫茫人海中挑选能幸运的成为他们家新一代接班人的孕育者是一项旷世超前的神圣行动。被选中者将像中彩票一样幸运的成为他们儿子床上的伴侣。而她的中标与幸运无关，是在穷途末路中抓到的最后一个赌注。

    他们很慷慨，为她改变了农村户口，使她可以名正言顺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他们收拾出一间向阳的房间作为他们的新房。新置的家具上贴着红纸剪成的双喜。结婚那天他多喝了一点，亲友散去，他踏入花烛之夜见自己年轻貌美的新娘正轻轻地坐在床边娇羞的低着头。他不能自控的扑上去脱光她的衣服。

    遗憾的是他的热情在轻易进入她身体的时刻消失殆尽。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他的热情像猛然被浇过一盆冷水一样速度冷却。他的动作停止下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他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她撇过脸，没有回答。

    一场有缺陷的婚姻从开始就已经注定失败。为父母考虑他没有公开妻子不是处子之身的秘密。一方面他怜爱妻子的娇小可人，另一方面又痛恨她为何连解释都没有。两种极端的情绪使他终日闷闷不乐。每当妻子忘情的沉醉在自己手中他就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愤恨地咬住她的肩膀不放。她哭着说疼，妻子的泪水使他莫名畅快。激情过后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又心存不忍。沉浸在矛盾中的他像被捆绑的囚犯，背叛死刑毫无挣扎的余地。不久他要求搬出去不再与父母合住，他的烦躁终于可以摆脱束缚，肆无忌惮。

    她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鸟，被丈夫像玩具一样扔到沙发上，再拣起来摔在地上。有时候用椅子茶杯等信手捏来的硬物砸她的头。一次失控用过了劲，她失去知觉昏倒在地，脑后流了一地的血。他把她送进医院，在走廊上等待医生裁决他的命运。他非常走运，由于抢救及时他没有成为杀人犯。他开始反省自己，经过再三思考，决定与妻子认真的谈一次话。

    为什么欺骗我？

    你第一次跟了谁？

    你说话。

    他再也没有耐性等待妻子解开一直纠缠在他心中的郁结，他伸手一个耳光煽过去，她的头像被拧断腾蔓的葫芦忽闪一下扭到了另一边。临床正在聊天的病人家属震惊地看到这一幕，从椅子上跳起来飞身抓住了他的手大叫。他愤怒的抖动着被抓住的手，看妻子捂着迅速肿胀的脸，她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有。

    她离婚之后一个月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医生说已经四个月了，怎么才察觉。她将手轻轻放在肚子上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又是这个城市七月的炎热天气，天地像罩紧了包子的笼屉决心将他们从里到外蒸个透。

    那年夏天足足有一个月不见一滴雨水。家门口有一段刚修过的板油马路，白天在烈日暴晒下融化成一摊稀泥被路过的自行车撵上轮胎印。夜晚气温下降，就凝固成一段能看到轮胎印前进方向的马路。她挺着肚子往返市场，与小贩为一毛钱的蔬菜差额讨价还价。太阳把她的脸晒落了一场小雨，她用手一遍遍擦拭，新生的绒发湿湿的贴在她的额角。

    她在去市场路上的小摊位上相中了一把遮浅粉色的遮阳伞。摊主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妇女，常年风吹日晒皮肤像一件生了锈的铁器。她说你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还到处走。

    她说没关系。

    摊主说，做女人哪点好，光生孩子就要半条命。

    她笑笑，问能不能再便宜些。摊主摇头。她在这把普通的伞面前思量了许久，决定省下这笔奢失的费用。

    在决定保留这个孩子的一刹那便知道生活中不会再有任何保护。

    住在高楼大厦夹缝间暗无天日的棚户区，一间矮小的潮湿小屋。左邻右舍是外地来城市寻求生路的农民工。他们每天早出晚归，稚嫩的孩童无人照料，终日在狭窄的胡同口和屋后的货运火车道上徘徊。不能熟睡的夜晚，就能清晰的听到隔壁传来的男欢女爱的喘息声，一种被生活压抑的激情通过做ài的方式释放出来变的格外痛苦。

    她去旧货市场买回了一个铁皮炉子，放在院子里煮些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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