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泡的茶

    　　我收拾行李，来到另外一个城市开始了我新一轮的学习生涯。在这里，除了知道爷爷也在这所城市里，我对它一无所知。

    或许是怕我长期在外想家，所以在礼拜五的晚上，他会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吃饭。我在电话的这头，点头，应诺。

    于是在礼拜六的早上，我开始一段孤独的旅行。从城市的这一头，乘车去城市的另一头，拥挤的人群，狭小的空间，塞满着躯体。卑微的灵魂，在车厢里无奈地叹息。两个小时的距离，足够让我毁灭一切骄躁的情绪。

    到达底站，下车步行，爬楼梯，六楼，时间中午十二点。爷爷早早就为我打开了门，放好拖鞋迎接我的到来。遥远的距离，无法因为肉体的接近而跨越。他为我做鸡蛋抄饭，还加了很多亲手做的腊肠，一边问我饿不饿，一边不断地往锅里加白米饭。我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思，只是坐着，玩弄着我的手指。当把饭盛了出来，爷爷拿出了最大的碗，垒得像一座小山。我习惯地双手接过饭碗，开始埋头啃那堆米山，爷爷还不时往我的碗里夹烤鸭肉，阻挡不住的热情，直到把我的胃塞满了，溢出了喉咙。

    我的爷爷早早地就离开了我，他是我爷爷的兄弟。我想不通，亲情到底是什么？老年人的世界，一切变得缓慢而又稳重，珍惜身边的一切，看透缤纷的世界，从此变得无欲无求。安详得等待时间的终结。

    他给我泡一杯热热的茶，冒着白白的雾气，水被染成了淡淡的黄色，犹如流逝的岁月，人生就在水中沉浮。我小心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一下子沉淀了我的时间。就这样，清楚地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感受到生命逐渐剥落的痛楚和挣扎，驱除一切有关年轻的轻浮和幼稚。我一口一口喝着茶，和爷爷交谈，关于家人，关于学习，关于环境。他哄我去睡午觉，在六楼的顶阁上。有温暖的阳光，轻轻的风声。

    午后的惬意流遍我整个身体。在这陌生城市，在我爷爷家的顶阁里。下午，他会骑着电动自行车，带着我，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这里是新开发区，稀少的车辆，任人们自由地穿梭，忽视一切规则。爷爷每到一个十字路口，就会停下来张望等待，然后以努力的速度，穿越绿灯。我就坐在后椅上，像个小孩子，被亲情包围着。

    执意要留我过夜，只因为天黑了，路上不安全。吃过晚饭，看电视，我沉默。坐到多晚，爷爷就陪着看到多晚。给我准备好水，洗刷完毕，带我上楼。我躺下，帮我盖好被子，检查好窗户，关灯，说，好好睡，想睡多晚就睡多晚，准备好早饭。

    我静静地躺着，听时钟在墙上行走的声音。城市的夜，永远无法与家乡宁静的乡村比较。汽车的轰鸣声，还有楼顶的霓虹灯。欲望之都，孤独的灵魂在城市的上空盘旋，彼此陌生，彼此保持距离。我逼上眼睛。在这个城市，我有亲情。

    我回到了学校，在夜晚降临的时候我会站在阳台上，想念城市另一头的亲情，想念爷爷给我泡的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