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一起睡过

    　　进入高中，第一件事就要习惯离开家里那张舒适的小床，跟学校里那僵硬的木板较劲。高一住的宿舍在一楼，是八个人挤在一起。每天即阳光灿烂，太阳也从来没从窗户里里露个脸来。更要命的是，窗户密封性不好，门上也没有琐。所以每天晚上我们睡觉，都要用拖把或者鞋子或者废纸篓把门给堵上。遇到大风天，门一下就会被吹开。八个人都不敢下床去关门，各自裹紧了被子熬着，等待那最吃不了苦头的。

    学校给每个新生分了一床棉被棉胎，我就这样住了进来。我的宿舍只睡了四个人，对面虽和我同班，却实实塞满了八个人。为此，我还偷偷乐了一阵。可没想到的是，冬天到了，原本凉快的宿舍，一下子就变得跟冰窖一样。我捂紧了被子，却还是冻得冷冷发抖。虽然门窗看上去是关着的，却不知道哪来的阴柔的风，把冬天的寒冷一骨儿地吹进我的心坎里。

    我想我再这样下去，我不是冻死肯定是困死。于是我懒着对面宿舍的人，非要和他们一起睡。焦第一个答应和我一起睡，于是那天晚上，我很早就洗好了脚，高高兴兴地抱着被子，和他挤在了一张小床上。还好我们都是瘦子，虽然床很窄，倒也还算舒服。我们睡在一头，很安稳地躺着，手很自觉地放好，身体的某些敏感部位也尽量保持安静。他睡外床，我躺里床。这一夜安静而温暖。

    第二天当我抱着被子还想和他睡的时候，他不高兴了，于是我又得另找其他人。鱼在上铺穿着条红色三角内裤，跪着对我说，扬，和我一起睡吧，我会好好对待你的。他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透过鼻梁上厚厚的镜片，聚焦到我的身上，我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强壮的身躯，坚硬密集的体毛。偶尔还有一撮从裤头上露出来，直长到了肚子上。他摸了摸了粗实的大腿，笑着问着我，怎么样，很暖和的。我抱着被子，直打寒战。我走过去，求卓和我一起睡，终于他看我可怜，答应只跟我睡一晚。平和鱼看着我和别人一起睡，可能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决定今晚一起睡。

    事情有时候进行地并不是很顺利。我和卓还是睡在一头，卓经常踢足球，所以身体练得很强壮，我像个女人，躲在他的胳子窝里。被子上面还盖了厚厚的衣服，他在脚上也盖了一层大衣。鱼和平因为挤，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头碰头，只能在床上互骂脚臭的不行。正当他们骂得开心，忽然门外射进了一束灯光。我们一下都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宿舍管理老头又来查房了。似乎他看出了什么猫腻，居然推门进来了。我想坏事了，知道我换宿舍睡了。我屁股拱了拱，躲进了被窝里头等待着宣判。结果老头没发现我，却发现鱼的床脚多冒出了一个脑袋。于是，平只好乖乖地爬了下来，回到他那还是冰凉的被窝里。等老头过后，我露出头来，闷着声，笑他们今天被抓的丑态。

    最后肯跟我睡的只有峰了。跟他睡得最温暖。因为他胖胖的身体就像个大热水袋。他也很细心，知道我们背对背睡觉的时候，被子中间会有很大的缝隙，所以，他用棉衣夹在我和他之间。半夜睡觉的时候，听着他均匀得呼吸，小声的打鼾。我还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膏药的味道。所以我翻个身，在他的后背上闻了遍，却也没找到他把膏片贴哪了。所以我怀疑着味道是不是他天生的。我翻过身，让鼻子尽量伸到床的外头，门外新鲜的空气，夹杂着各色心情，哄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终于第二天我对面宿舍再也找不到肯给我一起睡的人，雄快毕业了，了解我的情况后，一口就答应让我和他一起睡。于是在那天晚上，我高高兴抱着个被子，来到了他住的房间，开始了另一段两个男人的“同居”生活。

    高三的生活，他们也过得有滋有味。他们把书桌拼在一起，点着断成一截一截的蜡烛，下四国大战棋。给我一个playboy，让我早早地上床捂被。平日他们下得累了，就早早地上床，我们谈论学习，谈论理想，谈论历史。于是每天早上，我们总是梦游着起来。我们共用一个牙刷和牙膏，袜子轮流地换着，每天早饭一起分享着十二个多汁的小笼包。日子过得舒坦，不再担心寒冷的天气，孤单的深夜。我转个身，兄弟的背就贴在了我的脸上。

    时间不断地在流失，于是这些和我睡过的兄弟，自然而然地各自离散。每天晚上我一个人抱着被子，闻着味道独自睡觉的时候，总想像着这会是哪位。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和他们在那个潮湿阴冷的宿舍再睡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