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游弋

印象向外屋逃窜：我只是想抽根烟而已！

    我用燃气灶点燃了烟，烟雾通过肺部循环一周回归空气。

    不知那里来的光线让房间影影绰绰的显出轮廓，站在窗前，我的双眼渐渐的习惯了黑暗，对面楼的某个窗户蓦然亮起，灯光掠过两楼之间的距离来到我面前游弋，一个人影晃来晃去出现在窗前向我处凝视，在明亮的光下她纤毫必毕，我甚至能看见她眼角眉间那种乍醒还困的慵懒。站在她给我的光明错落之地，我与她对视，然后我发现她目光茫然的越我而过，顺着她的目光，我明白了，月亮在她目光延伸的我的身后。

    对面的光熄灭了，黑暗又一次将我吞没。透过玻璃，对面黑黝黝的每一个窗口都象一个无限幽远的黑洞，吞噬掉里面所有的人间烟火。我知道，一些人在里面安然入睡或枯坐无聊，他们一直在那里，安静无声。我萌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到对面楼里去随便敲开一扇门，那里会不会也有一个在黑暗中无所事事的人，象我一样一面渴望入睡，一面恐惧黑夜，与清醒进行着既矍铄又疲惫不堪的战斗，我想他对我的到来一定不会拒绝并欢欣鼓舞，毕竟，两个人更容易战胜黑暗，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感知到对方不带鼾声的呼吸。

    最后我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我知道，无论我敲开哪扇门，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把我轰走甚至暴打，无论清醒的人还是熟睡的人，黑夜都是属于自己独享的隐私，哪怕是寂寞的。

    6、

    现在大概是凌晨两点了。

    对面楼的灯光偶尔亮起，熄灭，把夜陈得格外苍白。在我视线左侧不远的地方，街灯通明，车河流光溢彩，欢歌笑语顺着微微的夜风隐隐的传递而来。城市的某个部分伴着我一起失眠，我甚至可以触摸到它律动的脉搏。我转身开门下楼，我想找到那个地方，跟着它一起挥霍夜深时的无眠。

    我看到今晚的月亮，明亮的一片，悬挂在如黑天鹅绒般漆黑的天空上，嫦娥月吴刚现在做着什么？都到了这样一个时代了，他们还是一个抱着神仙兔哀怨长叹，另一个日夜砍伐着不停歇疯长的桂花树么？我试图凝聚目光穿透那里的面纱，但我失败了，月光仍是那般清冷的照着我以及我身边延伸开来的一切，不偏不倚，不动声色。我记得与她相识的那个夜晚是一个半月如勾。那个半月后我与她度过无数多的半月及满月了，但都不如那个如镰刀般的半月让我记忆尤新。我知道，之所以对那个半月记忆深刻，多半是因为洒在她身上的那一抹清辉，在那清辉如水的瞬间，她有着如月光般清澈透明的容颜。

    沿着路两侧的楼房通道走上大街，展现在眼前的午夜城市让我感到陌生。路灯的颜色很不均匀的在街道、树影、树影以上的楼房表面上铺洒着，显得斑驳陆离，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车偶尔风驰电掣般的自我身边掠过，留下一路的噪音。整个城市因为远远近近的工地上机器轰鸣声而显得躁动，黑夜显失宁静。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午夜里我脚步匆匆。

    我向城市最喧闹的方向走去。

    我走的很茫然，因为走着走着我失去了方向。我只隐约记得我想要融入到的那个位置很喧哗，但走到一个工地的边缘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错误，在高处看到的并不遥远的地方，在路上行走时因为棋盘一样纵横的街道人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是背道而驰。刚刚那一股疾驰的热情完全的源于我有一个目的地，但现在我发现我找不到或者说无意中我在寻找目的的过程中远离了目的。

    我继续沿着路行走，脚步迟缓。路自远方的黑暗中一直延伸开来，然后毫不犹豫的穿过我伸展向身后的黑暗。走到一个路口，我面对四个选择，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我望向来时的路，很果断的放弃往后走的想法，我很高兴现在只剩下三个选择。但依旧很迷惑，我看着那三条伸向远方的路，我知道其中一条很可能会与我的目的地无限接近，而另外两条路会让我越走越远，看着看着，反复权衡中我突然发现，这是我与她初逢的那个路口，我顿时心平气和。

    7、

    我一直记得父亲关于女人是男人的肋骨那一番话。虽然我时常带着审慎的思维来剖析这番话，因为上帝是西方才有的，中国只有女娲造人之说，但我还是相信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而男人一生的使命就是寻找它并将它装回自己的身体里，从而使自己变得完整。

    站在这个熟悉的街头，我觉得肋部的那种疼痛突起，一阵痉挛没有任何征兆的产生。我始终相信她就是我丢失的那根肋骨，因为遇到她之后肋部那种经年的疼痛就消失了，由此我觉得我是很完整的，我在很恰当的时候找到属于自己的肋骨，这其实也是一中成就，虽然我偶尔会在这成就感中有隐隐的以为：肋骨不是用一生寻找的么？我会不会找到得太快太简单了？对这个相法我给自己一嘴巴，不知足不是！

    说实话小雨不错，虽然在眼光下卸下了那个夜晚的光环之后她不再完美，但是人就不可能完美这个道理我早就懂，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平常人里纭纭众生一员，掉人堆里就不见踪影，我很知足了，小雨配我两个来回带拐弯，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足这放之四海皆准的毛病谁都不能免俗。

    肋部的疼痛在加剧。

    我蹲在午夜的街头，曾经以为是属于自己的那根肋骨现在与身体产生的生理排斥现象，挣扎着欲要破体而出，离我而去。我努力的调节着身体的一切能量，想要为它创造一个适合它的环境，但我越想留住它，身体越排斥，最后我绝望的发现我的身体不再听我指挥，它终于离我而去，那种破体的疼痛让我死般的绝望，我几乎能看见它在黑暗中滑翔的轨迹，如流星般的璀璨。

    疼痛嘎然而止。

    我站起身望着它飞离的方向，凄然泪下！得到与失去之间从来没有平衡，是因为在着两点间少了一个什么环节，导致了无法象三点一样的稳固？我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别人找不到的答案我又何尝能行。

    我不知道当初上帝造女人的时候为什么要用男人的肋骨，是因为它的得失对于男人来说无关痛痒还是因为上帝不过是一时兴起所致？这其实是一个迷，或者心理学家以及哲学家才能够破解其用意吧，而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不用男人的心脏或任何一种比肋骨更重要的部位来创造女人，那样男人与女人结合得将更加亲密无间，虽然失去更疼痛，但得到时却越完整。

    无由的想起曹操与杨修的故事，故事的主题是鸡肋，人的肋骨会不会也是一样？我为这样的联想而悲哀。

    8、

    我决定继续寻找我的目的地。

    我望着不远处尚未竣工的高楼，它突兀的矗立在路旁，一个想法在心中产生并愈发强烈，矛盾许久，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的方法，不容拒绝。

    转身，向着高楼走去，翻过低矮的只能防狗的铁门，门房内的更夫早已经睡熟，我昂然走进了黑黝黝不设防的入口，我的心中再次充满了看到目的地的热情，现在即便是面对地狱，我也会义无返顾的走下去。在空旷的楼中盘旋向上，沉重的脚步回声摇曳有韵，我感觉到呼吸的沉重，我不敢向下张望，惟恐一个失足就会粉身碎骨，带着从容的表情，我向最高处迈进。走出足够远的距离，我已经忘记了层数，虽然一开始我就下意识的数着楼层数，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乱了，层数在这个时候对我已经毫无意义。我感觉到了空气流动加速，我看见了顶楼天棚泄入的几缕星光，在我认为已经无法登上最高处时，我与最高处只有一步之遥！

    黑暗远了，东方的云层已经染上了鱼肚白。失去了黑夜的铺衬，那一城灯火显得异样黯淡，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整个城市如卸了妆的女人一样憔悴苍白。城市开始了新一天的喧哗。站在顶楼，我发现目的地早已经淹没在一片晨起的喧嚣中了，我想找什么？我不知道了。或许，我只是下意识寻找不存在的东西，那是从来都不曾清楚的想法。

    一次爱情是一个想法，一种状态是一个想法，站在这绝顶之地，我想，死亡也是一个想法－－无限凄美！

    下面就是茫茫的深渊，但也可以想象成一个归宿。坠落有时候既是一种飞翔。我被这个想法所诱惑，我是否就随着这个想法坠落下去？我不知道，或者，飞翔的瞬间就是我的目的。人从一个想法中诞生，也终将终结于一个想法，谁说过的话？

    9、

    疲惫的走回家，眼光已经洒满了屋子的各个角落，小雨安睡若素。

    看着她熟睡中的脸，因为充足的睡眠而带着淡红色的光晕，她是如此实实在在的存在，我按了按肋部，安稳如初，没有一丝痛感，在极度疲倦中我倒下入睡。

    我被厨房里的响动惊醒，点上一支烟，我走下床看着小雨忙碌着间歇回头看我一眼，她的笑容如阳光般的灿烂。

    我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醒，如果是梦，还是做下去的好。

    毕竟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又想睡了，躺在床上我开始数数：一层楼、两层楼、三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