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小姑娘背着他,缝制护具的事情被他撞破。索性也不准备藏着掖着了,从前但凡他在的时候,总是会多少收敛一点。现下也不管他在不在场,直接召集了几乎整座窑洞的丫头婆婆,挤在原本只该属于他们夫妻二人温存和睦的小小天地,你一针,我一线,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已经不算窄小的里屋硬是被塞得满满当当,他一个九五之尊的当朝帝王,被堵在门外,连落脚的地方都根本寻不着半处。
他心里极不满意,偏偏小姑娘作活的由头,实在光面堂皇的很。那是她不忍看着众将受严寒疾苦,这才尽上自己的绵薄之力。如此正义凌然的理由,他愣是无从辩驳。
以叫她调养身子的借口,不准她过度操劳吧。偏偏小姑娘说是每日作活五个时辰,那就是一分一毫不多不少。到了该歇觉的点,按时上炕。作息实在规律的很,不过就是不许他近身便是了。
在窑洞的时候,小姑娘待他爱搭不理,已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大清早赶去军营的时候,郁气非但不散,煞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偶尔也会亲临点将台,巡查将士们的操练进展。却见排在最前几列的兵士们,不畏风雪严寒,今日看上去似乎身形抖擞,面上格外的神采奕奕。
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又观这几排将士,每人手上皆套着无论是样式,或是颜色,都叫胤莽极为熟悉的棉布小物。
其中唯有军队外围,一名相貌清秀的火头兵,手上佩戴的那一副,做工最为精良。
胤莽自己麾下的军马自然有千千万万,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小将,他都不一定念的出名字。更莫要提一个无足轻重的火头小兵了。
在胤莽的印象之中,根本就不曾有过这名火头兵的半抹影子。可是那日,此兵得意扬扬地当着众将领的面,以几乎是炫耀的口吻说出来的一番话,胤莽却至今记忆犹新。
道是他手上的这副护具,是小姑娘一针一线精心缝制的。
还说过什么?
还说小姑娘亲手为他,下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柔声细语地留他在屋里吃。
小姑娘的针线活,胤莽是早便见识过了的。他一点也不怀疑这名火头兵手上的护具,是出自小姑娘之手。
至于亲手下面……
自打小姑娘嫁给他这么久了,每每他也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是日益亲密。即便如此,什么时候见过她替他这个陛下,洗手做过羹汤?
此一番不经意的对比,胤莽发现自己的地位在小姑娘心中,竟还不如区区一名火头兵。
亏他这几日抛却帝王威仪,腆着脸去贴她的冷屁股。现如今想来,实在是生气,气得一张刚硬棱角的俊脸黑如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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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容察觉到那男人有些不大对劲的时候,已是七日以后,窑洞里绣制护具的活计接近收尾。
其实按照原定的计划,这四百余套追加的护具,两日以前就应当完工了。可是偏偏中间除了那么一点差错。填塞在护具里的棉絮不够用了,中途派人去临近的城镇购置材料,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大约是前日一早,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偌大的炕头空落落的,只剩下她一个人。要知道放在往常,即便那男人大清早营中突遇急事,走前总是会压着她亲上那么一会儿的。
男人身躯强壮,下口又重,便是她睡得如何的沉,此一番闹腾,总是会被他给折腾醒的。
后来发现,他一连好几日,晚膳也不回来吃了。原本以为他在军营是真有正事要忙,便没放在心上,也没开口去问。直到今日中午,从厨房送饭的婆子口中偶然听说,那男人这几天晚膳一直都是在窑洞用的,不过是没回寝房随她一起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