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一样,骤然失去一只眼睛也许尚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还有另一只眼睛可以用,但是骤然失去了两只眼睛却意味着世界的彻底黑暗。
剧痛和黑暗即刻蔓延到了马儿的全身,在传信兵落到孟惊羽身边的同时,撂下蹄子的马儿立刻撒丫子跑了起来,因为没有方向感,跑的方向七弯八拐的,丝毫没有一个可预见的路线可寻。
除了前几排的兵士,其他压阵的兵士们听到马儿的嘶鸣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托福于平常练兵的基础,大多心中虽然觉得有些不安,但暂时还都没有出现什么骚动。
可当这马儿疯跑起来时,因为所有人都认得这马儿身上的这身宝甲,根本没人敢向它动什么家伙事,只得一个靠一个的闪避,原本整齐的方阵几息之间便被冲得七零八散。
正是这尘土飞扬的时候,不知是谁趁乱大吼了一声:“兄弟被踩死了!杀了它!”
混乱之际,这一声吼仿佛号令一般,未经思考之下,竟有许多人都立即齐齐挥舞着手中的刀兵或刺或砍,落到那马儿身上。
这样的动作原本没错——若是马儿身上没有铠甲,或是只着轻甲,众人齐上刀兵,一句话不到的功夫就足可将这马儿毙于刀下,混乱自然也就可以终止了。
可是,马儿身上的重甲却足以阻挡绝大多数的兵刃——只是,重甲阻挡得了兵刃,却阻挡不了力道。
马儿虽没有受伤,但在持续不断的伤痛之下,已被彻底激怒,原本只是漫无目的的狂奔,立时变成了对所有附近的人进行反击的状态。前面的人躲闪不及往后退,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往前挤,前后的人这么一撞,士兵们主动攻击不成,反倒在自家阵营里受损不少。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林世卿脸色愈发阴沉得厉害,按在龙渊剑柄上的手指渐渐合拢。
与此同时,第一时间向孟惊羽围过来几名将领和兵卒之中,竟也凑热闹嫌不够似的生了变。
见那名有问题的传信兵落在了孟惊羽身旁,陈墨阳和沈寄寒俱是心中一紧,各自翻身下马迫近过去,怕那名传令兵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没敢走得太快。可眼看着终于到了没几步距离时,一同靠过来的几名将领和兵士却忽然横过兵器,对着自家人动了手,招招见血,利落的解决掉了身旁没反应过来的几名同袍后,躲开慢半拍才阻拦过来的兵刃,站在了那名传信兵的身侧。
而这个时候,那名传信兵的手却已然握攫住了孟惊羽那根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禁不住什么折腾的,龙脖子。
见状,在猝然反水的几名楚军将士手下侥幸存活的余下的近前几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步子。
此情此景之下,不用那几个叛贼发话,其他人便已自动自觉地老实了下来,只能以孟惊羽和传信兵为圆心,隐隐站成了个圆,形成了一个没什么底气的“绝不会让你等挟持陛下轻易离去”的包围圈。
便是面对着千军万马,沈寄寒的心跳也没有此刻这样快过,他额前微微冒汗,不敢妄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世卿,却见他的目光正牢牢盯着一脸悠然笑意的汝阳侯爷,看口型正在说话——得不到直系上司的任何明示或者暗示,他只得偏回头,瞧向了陈墨阳。
孰料,陈墨阳竟也没在看钉在圆心位置的几个人。
沈寄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陈墨阳在看的却是正被那匹发疯的马儿折腾得乌烟瘴气的阵中。
前方的喊杀之声遥遥传来,后方的人声马声不绝于耳,只有这一片交界处安静得听不到一丝旁杂声响,唯有急促的呼吸声深深浅浅,偏却许久不闻话声。
“让开,”那个传信兵向着周军方向缓步后退,一手拿短刃抵着龙腰,一手掐着龙脖子,突然开口说道,“想让你们陛下死在这里么……嗯?想清楚了。”
没人敢无视这样直白又有效的威胁。
原本逐渐严密起来的包围圈依照传信兵后退的位置,缓慢分出了一个小缺口。
孟惊羽刚从头昏脑胀中缓过神来就感受到了脖子上充满恶意的爪子,和腰甲缝隙间透进来的寒意,他好半晌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顺从的跟着传信兵的脚步往后退,除了活动的眼球和某一刻多眨了几下的眼皮,怕是天下间也再找不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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