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林中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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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尾湾的码头不止一处，码头上都挂了灯笼，映着水光，照亮了长长的赤尾湾。明未等人坐的船一靠岸，便有手持灯笼的红衣女子迎过来，领着宾客往岸上走。

    岸边的陆地也罩了层水雾，望不太远，依稀能看到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像是有座小山。

    “青发坡。”老张接着道，“比我们月茗村北面的暖馨坡要稍大一些。据说上面种的都是常青树，四季常绿。”

    一行人顺着石板路往青发山的方向走，路两侧是精心修剪的草地，其间还有汇入河湾的小溪。没走多久，便见到一片开阔的空地，泛着白色的淡淡的微光。走近一看，是一排排整齐的大圆桌，微光来自桌上的一盏小灯。光线虽不强烈，却能照亮每一道菜肴。

    红衣女子将明未等人带到一张桌子坐下来。随着宾客们陆续坐定，红灯笼一一离去，水雾弥漫到桌间，四周渐渐黯淡下来。到最后，只剩青发坡前的一盏红灯笼，照亮了旁边的一座小凉亭。

    “有山有水，有树有亭，果然是洞天福地。”老张感叹道。

    山林间幽幽响起一阵笛声，空灵而婉转，像是对远在天边的爱人的思念。一曲未罢，琵琶的乐音轻轻响起，滚珠般倾泻而下，像是急切的对相见的期待。紧接着，古筝的声音也加入其中，欢快轻松，像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曲忘曲。”老张道，“据说是涂家以前一位乐师即兴创作的曲子，因为太过投入，他演奏到后来，竟忘了开始。乐师倒是洒脱，忘了再接着奏，到第二遍成了另一种调子。如此前前后后出现了十二种曲调。这一曲估计只是曲忘曲的其中一调。”

    伴随乐声，树林间隐隐有光影晃动，盈盈走出十多个手持灯笼的女子，排成一列，身着古典服饰，粉红的上衣，白色长裙拖地，青丝盘在头顶，个个宛如天仙。

    女子踏着水雾，一手举着灯笼，一手在半空画圈，身体跟着节奏轻轻摆动。一会儿低下头去，从脚边的溪流捞起一汪清水，一会儿昂起头来，纤手一扬，拨开身边的雾气。手上的灯笼整齐地上下舞动。

    “舞尾舞。”老张道，“听说涂家几乎所有女子都会这个舞。有醉酒，品茶，拂香三个环，每个环有九个节，每个节有九个动作，如此循环往复。”

    明未和其他宾客都看呆了。

    那一列女子走到凉亭边的时候，一一停下微蹲低头行礼。明未才看见凉亭里多了面屏风，屏风后有一个人影，看身形也是个女子。

    “难道是青姨来了？”老张眯着眼睛往前看。

    “青姨？”明未不禁问道。

    “你连这都不知道？”老张瞥了眼明未，“涂家陆东一尾的老大，涂青幂，人称青姨。”

    明未再看那屏风，上面的影子正襟危坐，隐隐透着一丝神气。

    舞尾舞的女子走后，一对新人终于出场，站到了凉亭前面。两人都是一身大红，在红灯笼下更显得红彤彤的。此时再见涂子依，又是另一番美貌，肤如凝脂，唇若点樱，美貌盖过了所有舞尾舞的女子。郭晓军也是神采奕奕，玉树临风。正是一对鸳俦凤侣。

    两人各端起一杯酒，先朝着青发山的方向深鞠一躬，然后将酒一饮而尽。再端起另一杯酒，走到屏风后面，向涂姨敬了一杯酒，从屏风上的影子可以看到，涂姨缓缓点头。两人再走出亭子，对着宾客敬一杯酒，大家都笑着干了。之后他们又拿起一杯酒，仰头看天，却没鞠躬。大家跟着抬头，今天是阴天，天上什么都看不见。就这样过了一两分钟，新人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下面的宾客开始躁动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有宾客问。

    老张应道，“我听说涂家结婚有四拜。一是拜祖，青发山上有涂家的老坟。二是拜亲，拜了长辈青姨。三是拜宾，也拜过大家了。这四是——”

    “四是什么？”宾客们忙问道。

    “四是——”老张道，“拜月。”

    “什么意思？拜月亮？”

    “今天天气预报说是阴转多云，有零星小雨。哪可能见得到月亮？”

    “若是月亮不出来，他们难道一直等在那儿？”

    “新人从相识，相恋，到最后结婚，等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老张嗤了一声，伸出筷子开始夹菜，“现在就等个月亮出来，有什么可抱怨的？”

    明未又看了看天，漆黑一片，想是云层很厚。不少宾客坐不住了，频频响起碗筷声。山林里的曲忘曲却是不紧不慢。

    又过了几分钟，乐曲的调子突然一转，笛子拉高了几个声调。抬头看，天空中有一团云越来越亮，逐渐现出轮廓，到最后竟真的散开来，露出一弯明月。一对新人立刻向夜空一拜，饮下一杯酒。眨眼之间，云层重又聚拢，藏起了月牙。

    明未目瞪口呆。云开月现，正好发生在这短短一瞬，是涂家提前算准天气，还是用了什么方法驱散云层？

    新人四拜之后，锣鼓和唢呐也加入了演奏，音乐变得一片欢腾。四周的红灯笼重又亮起来，驱散了水雾，将整块空地照得通亮。刚刚的红衣少女，每人手捧一个白色的瓷瓶，来往于桌间，一阵酒香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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