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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长河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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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月歌神情有所松动,郭允抓住机会,低声道:“三弟,当日我欺瞒你是不对,我也为此心生悔意。你说罢,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月歌瞧着那被黄金包裹的象牙笄,不由回想起在冠军侯宅的那晚。当年她年少懵懂,不知在汉地风俗中,互赠簪笄便是男女表白定情之举,这才收下象牙笄。如今郭允再重提旧事,言下之意便是在问她是否接受他的情意了。于是她摇头,坚决道:“当日之事已矣,不提也罢,我亦不会再记恨于心。只是这笄,我却是再不能收了。如今我和去病两情相悦,也已相约彼此携手共老。在我心中,你仍是结义孟兄,永世不变。”

    郭允神色黯然,他也早预料会是如此结果,但叫他现在放手,却是不能。他将象牙笄收入怀中,面色僵硬:“三弟一路辛苦,便在此多休息几日罢。”

    月歌闻言变色,急道:“我有要事赶回长安,还请兄长放行。”

    郭允侧头打量她:“能是什么急事?事关人命么?”

    月歌语滞,心中思虑无定,郭允敌友态度不明,去病中毒之事又怎能轻易让他知晓?

    那边郭允瞧见月歌神色,再加上她一路去寻稽洛的举动,他心中倒是估摸出了七八分。一时间,郭允不知是喜是悲,他怕情绪暴露,转身匆匆出帐。

    月歌欲追出,却被守在门口的侍从拦住。至此,她已明白,郭允这是要将她囚禁起来了。月歌又急又恨,无奈郭允一去不回,她无法,当日便不再碰侍女送来的食物,欲以绝食抗议。

    次日郭允听闻,这才赶来:“何苦折腾自己身子?即便我改了主意让你回汉地,你还有力气么?”

    月歌经他提醒,想起自己还有孕在身,挨饿岂不是伤了腹中胎儿?于是她赶紧拿起肉膳食用。不料那肉腥臊,惹得她侧头干呕连连。郭允见了,面色阴晴不定:“莫非你……”

    事已至此,月歌索性和盘托出:“不错,我腹中怀了去病的孩儿。你也要以此向伊稚斜邀功么?”

    郭允苍白了面孔,苦笑:“你真当我是那种毫无怜悯心的禽兽?”而后叹道,“你不早说是这种状况,我好让下人精心准备膳食。这些你食不下,便随我到帐外烤肉罢。”

    哪知一出帐,月歌趁郭允不注意,跃上马背便疾驰逃离。郭允暗骂一声,急急去追。二人一前一后还未出单于庭,前方便有一路人马浩荡回返,为首那人,正是呴犁湖。

    月歌见了大惊,只得停马止步,深低下头以防被人认出。郭允赶马上来,将月歌挡在身侧,转头对呴犁湖说:“右谷蠡王今日如此阵仗,看来收获不小。”

    呴犁湖则举起马侧血淋淋的头颅:“昨夜有人潜入单于庭,被我部众发觉,今天这人终于被我枭首。”

    待月歌瞧清了那首级的面容,当即如遭五雷轰顶。她还以为阿连迪已侥幸逃脱回返汉地,哪知他竟折身前来相救,最后惨死在呴犁湖手中。她大恸不已,僵直了身子几乎在马上坐不住。

    如此异常让呴犁湖起了疑心:“擎肩王这是要何往?”说话间不住朝他身后的月歌看去。

    郭允笑道:“正欲猎些獐鹿来烤,不想我这侍从却突然肠胃不适,病得说不出话来。允这便告辞回去了。”

    呴犁湖点头:“你这侍从看来病得不轻啊,面色都焦黄了。”他看着郭允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后呴犁湖回到营帐,唤来隆漠,将阿连迪的首级示与他看:“你可认得此人?”

    隆漠辨一会儿,诧道:“认得,这是祁连山月氏长老伊坦之子阿连迪,他不是已随祁连居次去了长安么?”

    “怪了,我们还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呴犁湖取出一个小陶瓶,打开来嗅闻,“倒像是大萨满常用的药瓶,改日去寻虞涂问问。还有,你去瞧瞧擎肩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另一边,郭允将月歌随带回营帐:“这几日你老实待在帐内,莫再出去。”

    月歌已是悲恸至极,阿连迪是她幼时在祁连山的玩伴,而今落得如此惨死,她又有何面目去对伊坦长老的在天之灵。她冷冷道:“你少来假装好人。”

    “方才若不是我,你早被呴犁湖发觉了。”郭允越想越愤懑,不禁提高声量,“我不过是栖身匈奴而已,你们为何一个个都当我是罪该万死的恶人?”

    月歌哭骂道:“若不是你将我们拦截,阿连迪又岂会惨死?你究竟还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郭允面色阴沉:“你以为我不知,你们此行,是去向稽洛求巫毒解药。谁中了毒?是去病么?”

    “你既已知悉,便放我离去,不为其他,便看在我们三人当年结义的情分上。”月歌苦苦哀求,“去病误饮了冰湖解冻的水,如今已不能再拖了。”

    “你先留在此处,我去看外面的情形。” 郭允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他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出了帐,已是夜色轻擦,郭允独自漫步到一处僻静山丘,他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去病果然中了那巫毒,那自己理应高兴才是,可为何心中总有一份浓浓愧疚,让他烦躁不已。

    他不知的是,有人已悄悄跟至他身后,并冷笑说:“擎肩王,方才我在你帐外听得清清楚楚,你果然将祁连居次藏了起来。”

    郭允面色大变,转过身来瞧见隆漠:“你待怎样?”隆漠能孤身跟来同他摊牌,必是还有下文。

    果然那隆漠说:“私藏汉敌,那是死罪。不过若得右谷蠡王向大单于美言,擎肩王此事便可过去了。”

    郭允沉默一瞬:“呴犁湖知道此事?他为何要帮我?”

    隆漠道:“右谷蠡王谋略过人,他日后当大单于,匈奴必兴盛。若再能得擎肩王的助力,是再好不过了。”

    郭允默然,一直以来,乌维和呴犁湖两兄弟阋墙不断,都想坐上大单于的位子。漠北战后伊稚斜已是风烛残年,两个儿子之间的内斗愈发激烈。赵信自是站在乌维那一方,呴犁湖则势力稍弱。

    只是郭允无意插入匈奴诸王内部的斗争,他面色淡淡:“好,右谷蠡王既肯帮我,我又岂有不帮他之理?”趁隆漠闻言警惕松懈,郭允却转到他身后,手下翻出利刃一柄,直插落其后背。

    隆漠只叫了一声,颓然跌落山丘。

    郭允哼道:“你这卑鄙小人,数次威逼于我,我又岂能容你?”他方才那一击是看准了要害下手。而今料定隆漠绝无生机,郭允探也不探,转身而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不久后,丘底驰来一行人马,正是赵信与其心腹。

    心腹指着前方伏地的隆漠:“方才我们在远处听到的那声惨叫,只怕便是此人了。”举了火光上前察看,惊道:“他是隆漠,还有气。”

    赵信闻言急忙附身探问:“隆漠,你被谁暗算了?”

    隆漠拼着最后的神智,断续道:“郭允……祁连居次……”一口血涌出,便径自断气了。

    赵信冷笑:“好个郭允,如今被我拿到了短处,看你日后还怎么跟我争权。”他与郭允不睦已久,这回逮到了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于是赵信令人将隆漠的尸身带回单于庭后,自己径直去见了伊稚斜,一番添油加醋诉说:“大单于几次让郭允去杀霍去病,他死活不肯。只怕他来投匈奴是假,来作奸细内应是真。否则汉军又怎能知窴颜山赵信城内有匈奴多年的积粮军备?而今郭允暗藏祁连居次,他与汉朝私通那是显然的了。”

    经了漠北大战的惨败,伊稚斜本就对郭允起了疑心,而今又有隆漠尸身为证,他勃然大怒:“郭允果真背叛匈奴?快传他来!我要亲自问他!”

    时值匈奴上层例行会议,众王早已在外等候。待郭允被传唤至王帐,伊稚斜指着地下隆漠的尸身质问:“你为何杀他?可是他撞见了你私通汉朝?”

    郭允瞧见一旁的赵信虎视眈眈,知道自己杀隆漠的事情瞒不住了,于是道:“此人与我不睦,几次都得罪于我,杀他乃是泄愤,私人恩怨罢了。”

    赵信冷笑:“隆漠死前指认你私藏了祁连居次,容不得你狡辩!”

    郭允变色,未及争辩,伊稚斜已对赵信大手一挥:“你亲自带人去搜。擎肩王便留在帐中。”

    赵信带了人马直扑郭允营帐驻地,一番搜索,却找不出月歌半个人影。呴犁湖望着垂头丧气回返的赵信,对伊稚斜说:“擎肩王又何尝有二心?不过是自次王系风捕影罢了,还请大单于明察。”

    郭允对上呴犁湖的视线,二人微不可察相互点了头。

    伊稚斜见搜不出人证,虽仍有疑虑,但也只得作罢。

    郭允回到自己的营帐,将毡榻掀起,其下是个能容一人平躺的浅坑,月歌便藏在了此处。原来郭允击杀了隆漠后,心中隐隐不安,为免出意外,他当即让月歌躲了起来。也幸得如此,这才逃过了赵信的突袭搜查。

    “你收拾一下,待夜深,我便送你出单于庭。”方才回返的途中,郭允已几番衡量,决定还是放走月歌。呴犁湖之所以在王帐内为他说话,完全为了争权而拉拢他。日后形势如何,谁也说不准,月歌留在单于庭,无论对她对自己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月歌喜出望外:“兄长终于想通了?可要随我一同回长安?”

    郭允长长叹气:“不了,汉地哪还有我的立足之所?”

    “伊稚斜生性多疑,如今你在匈奴王庭又为人所排挤,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月歌善察,这几日来,她已将郭允所处境地了解得大致差不离。

    郭允无言以对,自己的确在伊稚斜身边如履薄冰,还要时时提防赵信、隆漠等人的暗箭来袭。这些时日他已是身心疲倦,此时胸间徒然漫出一股悲凉之意。

    月歌叹道:“七年前,我们三人初遇结义时,兄长还和去病在篝火旁高歌抒志。那时的兄长,是何等的意气昂扬。”

    回想起往事,郭允更是惘然:“时过境迁,多说何益?”

    “人生际遇只能任凭天意,但所走之路却是可自己选择。兄长执意来了这漠北苦寒之地,纵得权高位重,但无亲无友,日日尔虞我诈,这些又哪里是我们兄弟情深可比?去病和大将军一直望你迷途知返,更不惜冒犯天颜为你求情。”

    郭允大叫一声,“莫要再说了!”蓦然站起,身上冷汗涔涔。长久以来,他脑中只有灭族之仇,为此投靠匈奴,却从未仔细想过这样是对是错。如今思及往事种种,他相助匈奴便是损害践踏自己的国人族人。连月歌一介女子都知道要为祁连山的月氏族人与匈奴相抗,他郭允怎就执迷不悟,甚至到了要献策毒害自己结义兄弟的地步?当年卫青的谆谆关怀和霍去病的多次救助浮现眼前,郭允终于意识到,自己投靠匈奴,或许真是大错特错了。

    想起去病中毒病危,郭允更愧悔自责不已:“去病的解药收好了么?我拼死也要将你平安送出单于庭。”

    终于到了夜深,郭允牵了两匹好马,与月歌一同悄悄离了营帐,摸黑直往南下。

    不料方驰出单于庭,身后便传来急促马蹄声,十余骑紧咬追来。有人喝叫:“郭允,你逃不了,赶紧下马就擒。”

    郭允面色大变:“是赵信。你一路快驰,切莫回头。”在月歌马臀上狠抽一鞭,那马吃痛,撒开四蹄疾驰而去。

    郭允缓下脚程,弯弓向后疾射。他辨声了得,在这昏昏夜里竟也将两名追兵射下马来。余者震慑于郭允的超群技艺,不由得胆怯缓下了驰骋。赵信怒道:“给我射,不信乱箭射不死他。”

    郭允一拨马头,将赵信等人引偏了方向。身后箭雨纷至,他只得快马加鞭、左闪右避。只是前方临至山丘断崖,再无去路。郭允急勒缰绳,那马生生止住,人立而起。后方恰好射来两支利箭,直插马臀。

    郭允重重跌落于地,方起得身来,赵信一众已追至崖边。忽然一箭飞来,直没入他前胸。郭允不可置信望着眼前持弓的赵信,只说了个“你……”随即后仰翻落崖下。

    众人拥到崖边,望着黑黝黝的崖底,心腹亲卫道:“郭允胸口中了大王一箭,再从这么高的地方摔落,那是必死无疑了。”

    赵信点头,之前他在单于庭为呴犁湖所阻,为免夜长梦多,而今定是要先杀了郭允,再向伊稚斜禀告的了:“往南再追,莫放跑了祁连居次!”

    夜色深沉,山风呜咽。过了许久,有一骑驰至崖下,四处探望。那是去而复返的月歌,她放心不下郭允,折回头时,恰恰望见了他被赵信射落丘崖的那一幕。

    “兄长……兄长你在哪里?”月歌已是泣不成声,又不敢大声呼唤。她寻了许久,终于在一处乱草灌木丛里发现了面如金纸的郭允。

    而后郭允艰难睁开眼,瞧见月歌惊慌失措为他止血,他摇头:“无用了,我被赵信射穿肺叶,失血已久,怕是不成了……”

    月歌哪能放弃,哭道:“我有上好疮药,必能……必能……”却被郭允轻轻按住。

    “人生一世,谁能不死?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只是有一事,我须对你坦陈……”郭允本已涣散的眼神聚会,他望着月歌,目中愧疚深深,“其实,是我向乌维提议去冰湖布下巫毒对付汉军的,我愧对去病,此生已无颜再见他,唯一能做的补救,便是助你带解药逃回汉地。只盼你和去病还能原谅我……”

    月歌不可置信望着郭允,只觉心口被人狠狠挖开,疼痛难当。她嘶喊:“去病与你是结义兄弟,你怎能如此对他?再说,灭你全族的是汉天子。你要报复,还不如报复到我身上。你知道么?其实,我是汉天子的私生女。我恨不能替去病承受巫毒之苦……”说到此,月歌悲恨交集,失声痛哭。

    郭允听罢,面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似是恍然,又似悲怜:“竟然……如此……”他惨然而笑,那笑声却比哭还要凄苦百倍。

    二人一笑一泣之声,在静幽的崖底回荡,远远听去,如幼兽濒死,悲凉至斯。

    而后,郭允笑声弱下,渐至无闻。

    月歌大哭一场,就地挖了个浅坑,埋葬了郭允。待她上马回望丘底那处荒坟,不由神思恍惚,当年三人结义时那个英气勃发的孟兄,已是不复存在了。

    而月歌不知的是,自她离去后,长安发生了一些意料不到的事。

    月歌离开的次日,霍去病阅毕她留下的书简,心急如焚,恨不得当即上马追去。然而卫少儿知悉后,拉住儿子:“月歌既有这份心,你便安心在家中等她归来。只怕这也是唯一救治我儿的法子了……”这段时日她亦留居宅内照顾儿子,对霍去病的病情可谓了如指掌。

    霍去病不忍让母亲忧心,更知月歌心意已定,自己纵然追上亦无济于事。再加上近日他眩晕症愈发严重,只怕连纵马驰骋都不能。他只得点点头:“我当竭力休养好,静候她归来。”

    也不知是月歌的疗法起了效果,还是那些方士丹药的作用,从这日起,霍去病渐渐恢复了神气,身上的斑块亦淡去不少。天子大喜过望:“看来不用等月歌回返,去病不久便会痊愈。”

    仆多却依旧苦闷,他望着已能纵马驰骋、开弓射箭的霍去病纳闷不已:“为何将军的中毒症状日见好转,我的却愈发严重了?”

    过了大半月,霍去病竟如无事了一般,那个彪勇凌厉的骠骑将军又回来了。天子上前拍他肩背:“如何?明年再战匈奴,可行否?”

    霍去病自信满满:“必定可行!”

    此时已近九月,天子打算在新年开始之前举行一次阅兵,以提振士气为来年出击匈奴做准备。他和卫青都以霍去病中毒初愈为由,不让他出席校场阅兵。

    霍去病急道:“臣身为大司马,怎可不去?陛下你看,臣这个月还御射操练,早无大碍了。”

    到了阅兵这日,中垒营校场内黑压压一片,步兵、车兵、骑兵皆有之,人人玄甲乌亮、神情肃穆,静待天子的审阅。

    天子望着雄姿勃发的军士,不禁豪气顿生:“好,这才是我汉军雄风,朝廷血性男儿!”转头道,“去病,当年也是在中垒营,你第一回在我面前戎装亮相,也如今日这般阿。”

    霍去病面带微笑:“那今日,臣再在陛下面前亲自操领一回。”说罢跃下检阅台,飞身上马。

    须臾,隆隆的战鼓敲响,各部兵士呼声震天,一拨又一拨行经检阅台。刘彻和卫青一同站在高台上,巡视着大汉的将士们。他们或随卫青或随霍去病,数击匈奴,浴血奋战,为大汉抗御外敌、开疆辟土,不愧为国之栋梁!

    远处的霍去病,红衣玄甲,更是英姿勃发,他举起环首刀一声号令,数千骑兵齐声应和,雄赳赳朝检阅台驰来。

    此时,苍穹却瞬变,乌云团聚、黑压于顶。一道闪电当空劈下,白光耀眼。紧接着咔嚓震响,检阅台侧的“霍”字军旗竟应声而倒。

    天子望着这异样的一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耳旁听见卫青惊叫出声:“去病……”刘彻转过头再望时,发觉方才还意气风发端坐马上的骠骑将军,已倏然不见了。

    兵士们纷纷朝着校场一处涌去,口中的惊呼声越来越大:“将军!将军!”

    [注1] 《史记?封禅书》: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

    [注2] 《汉武故事》及《太平广记》:及去病疾笃,上令祷神君。神君曰:“霍将军精气少,命不长。吾尝欲以太一精补之,可得延年。霍将军不晓此意,乃见断绝。今不可救也。”去病竟卒。卫太子未败一年,神君乃去。东方朔娶宛若为小妻,生子三人,与朔俱死。

    [注3] 北海:现今贝加尔湖。

    [注4] 郅居水:现今蒙古国色楞格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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