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脑,很是机灵,行礼很是标准;只是因为幼年丧父,十分瘦弱憔悴。景帝免不得想到自己,也是幼年亡父,于是招他上前,把他拢到怀里,安慰他要振作精神,继承乃祖乃父遗志,保境安民。
九岁的孩子当然没有表字,于是景帝赐字廷勉,朝廷对你寄望很高,你一定要勤奋自勉。
张懋磕头。
其他人就没那么麻烦。
成国公朱勇追封平阴王,谥号武愍。夫人王氏,都督王同之女,有二子五女:长子朱仪字炎恒,今年二十三岁,袭公爵;次子朱佶年十八。长女适泰宁侯陈瀛,次适都督郭震,次适彭城伯张瑾,次适武功中卫指挥韩铭,幼女尚在襁褓,也带进宫,由皇后抚养。
泰宁侯陈瀛赠宁国公,谥恭愍。他家的事情比较特殊。陈瀛是陈桓的后人。陈桓由燕山中护卫,历任副千户、指挥同知、都督佥事,积功至指挥同知,累迁都督佥事,封泰宁侯,禄千二百石,后奉命改建北京城及宫殿,去世后赠靖国公,谥忠襄;儿子陈瑜袭爵,从北征,失律,下狱死;侄子陈钟嗣,再传陈瀛,他没有儿子,于是让弟弟陈泾袭爵。陈泾相当不争气,暂时不表。
恭顺侯吴克忠赠邠国公,谥壮勇;其弟克勤赠遵化伯,谥僖敏。克忠无子,克勤长子吴瑾袭侯爵。克忠一家虽然是蒙古人,但自父亲允诚归降明朝后,屡有战功,子孙后代多有战死,堪称明朝杨家将。
允诚三个儿子,长子克忠;次子吴管者,官至都指挥同知,封广义伯,早亡,儿子吴玘袭爵,遗孀早奴,极有谋略,曾经入朝送马;三子克勤。历史上,第二代恭顺侯吴瑾,在平定曹吉祥、曹钦反叛时战死,赠凉国公,谥忠壮,予世券;他的弟弟吴琮,因为叔父吴玘无子,继承广义伯。后来满俊造反时,临战脱逃,除爵位。
永顺伯薛绶赠侯爵,谥武毅,其子薛辅嗣,今年才八岁。
平乡伯陈怀谥忠毅。他父亲只是副千户,爵位是自己通过平定内地和安南的叛乱中挣到的,不过还没有拿到世券,景帝特批,赠侯爵,命其子陈辅嗣爵。
襄城伯李珍赠侯,谥悼僖,但他家的事情更是奇葩。李珍无子;他的二弟李琏,长得丑,他妈不让他袭爵,反而推荐老三李瑾。
景帝嘴角直抽搐,不过考虑到家属意见,同意了。
因为长得丑居然无法袭爵,不知道这算不算古往今来独一份,看来明朝如果有整容院,生意应该不错。
当然这位新任的襄城伯确实才能出众,暂时不提。
遂安伯陈埙正统十一年袭陈父春爵,谥荣怀,无子,弟陈韶嗣。
驸马井源追封钜鹿侯,谥荣愍,无子,弟濙嗣为锦衣卫指挥佥事。
修武伯沈荣赠侯,谥僖愍,子沈煜嗣。
都督梁成赠任丘伯,谥壮勇,无子,不袭。
都督王贵,孙子王公孙袭为都指挥使。
都是父兄拿生命换来的,尤其是乱军之中,基本上尸骨无存;因此虽然是封官袭爵,但大家都没有笑意,反而神色庄严肃穆。
念完圣旨,景帝开口说了几句,申讨了王振败坏朝纲的罪行,表彰了他们父兄为国牺牲的精神,勉励他们要承继父兄遗志,努力报效国家云云;同时宣布,张懋、薛辅、申忠嗣等几个烈士遗孤,接进宫里,由皇室抚养成人;其中申忠嗣是申佑的独子,今年三岁,是皇帝亲自赐名的。
大家一起磕头。
除了功臣,牺牲在土木堡的普通将士也得到了抚恤——皇帝将在北京建设一座书院,专门收养十六岁以下的烈士遗孤,帮助他们完成学业,早日成才。
这所书院不用户部拨款,而是从内帑拨付,据说皇后把自己的体己都拿出来了——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尤其是烈士的遗孤。这些钱在妾这里,也不过是放在仓库发霉;可是用在孩子们身上,督促他们读书习武,不但忠臣有后,也可以壮国人的志气。早晚有一天,我们能够报仇雪耻。”
与此同时,景帝下达了另外一道圣旨:“为纪念在土木之变中殉国的朝廷重臣和五十万大军英魂,命工部在怀来县土木镇土木村内兴建显忠祠,各竖神位,注明殉难诸臣、抚恤、赠谥、荣荫的情况;同时铸王振裸身跪像一尊,用以安慰亡灵。”
当然,对那个曾经毫无廉耻吹捧王振的王佑,景帝也不打算放过——他记不起来,汪舜华也能想起来,实在这人太无耻了,拍马屁很正常,拍到那个地步实在不正常。
他一说,马上下面就响应起来,光是拍马屁当干儿子也就算了,那年头王振一手遮天,大家谁都不敢说没有恭维过,但是这人居然公然索贿,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本来还庆幸逃过一劫的王佑就这样被押解到京城,以王振党羽、贪财纳贿等罪名,抄家处斩,子孙流放。
他当着百官的面,说:“这就是为臣不忠、阿附权奸、败坏朝纲的下场!”
看着群臣伏倒一地的场景,景帝心中难免生出一种异样的感受。今天这样大张旗鼓的惩恶扬善,不仅不在群臣最初的预料中,其实也不在他的计划中。
土木之变后,群臣不止一次上表弹劾随扈的公侯驸马伯,要求挨个儿追究,他没有同意,但心里不是没有看法的:汪妃一个女人,都能挺身而出;这些威名赫赫的勇将,难道就看不出其中的凶险?为什么不拼命阻拦?如果拦下了,自然也就没有土木之变,甚至自己的儿子也可以保住了!
因此那天儿子的冥诞,他和汪舜华说到了这件事。
出乎意料的是,汪舜华坚决反对追究公侯的责任,并希望他尽快抚恤勋贵后人,哪怕得知于谦也上书要求追责时,也没有退让。
其实朝廷上的事,不应该和皇后讨论,但是自从汪舜华进宫以后,尤其元宵节后,景帝反而习惯凡事和她商量。
汪皇后凡事有主见,而且确实会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而前朝大臣,即便是他最信赖的于谦,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
汪舜华的态度很坚决:“当年一个小小的喜宁,都能公然欺凌英国公,何况王振?圣上身为唯一的御弟,都要口称翁父,文武官员又当如何自处?何况,当天的事情,圣上亲眼所见。只要不涉及王振,太上皇兴许还能听得进只言片语;但凡涉及王振,竟是什么也不听了,这种情况,你让群臣怎么有所作为?何况,这些随扈的公侯,都已经血染疆场,以身殉国。纵然有天大的过失,也是死者为重。现在,要追究他们容易,可是他们的家属会怎么想?三军将士会怎么想?朝臣又会怎么想?——当年王振当权的时候,所有没吱声的,岂不是人人自危?”
景帝点头。
汪舜华道:“于谦等人为社稷计,想要整肃风气,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圣上决不能依从,否则便是失了天下之望。既然事情是王振引起的,追究他和党羽便是了。其他的人,只要是战死的,都要大张旗鼓的抚恤表彰。”
话说到了这里,景帝很明白潜台词——放着这么多重臣良将不用,却任由王振乱国,太上皇,你是不是傻?
景帝其实不相信也先会放老哥回来,但也确实不希望老哥的影响英明神武,否则自己的位子就坐不稳;更何况,他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能够承袭大统。
因此,只要能打击老哥的形象,为自己收买人心,他是不吝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