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百,一百五……”熊广泰数着新来的士兵,很快就数不过来了。
“喂,”李蜜说,“你忘记数那个军官了,二哥,我觉得,他很值得数进来。”
“太对啦!”季桓之说。
他气得满脸发白,因为他认出那个人就是朱培,朱培腰挂长刀,手握短铳站在高台一侧。
“他会认出我们来吗?”季桓之继续说,“要是被认出来的话,我就赶快撤退。我可一点儿也不愿意让别人这样杀死我,我非常想自己挑选怎样死法。眼前,我却不愿意在一只笼子里被人活活捅死。”
“不”李蜜说,“他没有看到我们,他只看着都督。妈的,瞧这个无礼的东西用怎么样的眼光看着都督!他恨都督的程度像恨我们一样深吗?”
“那当然!”朱后山说,“我们只不过除掉了他的母亲,都督呢,当年和他父兄一起,铲除了辽东的整个天极教。”
“正是这样。”李蜜说,“不过,别出声啦!女真头子现在在对都督说话。”
确实,努尔哈赤正在对俘虏说话。
下面的话几个朋友都能听明白了,因为努尔哈赤用的是汉语。
努尔哈赤对李如柏说:“二哥听到了,从现在起,我不再是明廷的将军了,我是天命大汗。本汗准备了国书一封,还请李都督将它带给大明皇帝。”
“逆贼,逆贼!”李如柏咬牙切齿地说出四个字。
努尔哈赤一点也不生气,而是小声警告他:“李都督,过年期间是不能骂人的,不然一整年都会走霉运。如果你想带着自己的女儿、我的外孙女回去,就少说多看。”
李如柏发青的脸表明,他心里一定在暗骂:妈了个巴子,老是不忘占伦理上的便宜,当初把你女儿嫁给我当侧室,一定是早有预谋!
而台下的四个朋友听到努尔哈赤对李如柏说的话,算是稍稍放下了心:看来李都督不会有危险,毕竟他还要替建奴酋长送信呢。
但季桓之却又说:“你们不了解他们这些人;注意看看朱培脸上的笑容吧,再看看他望都督的那种目光吧。那是一个担心他的受害者会从他手上逃脱的人的目光吗?不,不,那是得意洋洋、充满敌意的微笑,相信报仇即将成功的微笑。这条毒蛇,有朝一日我和你相交的不是目光,而是真刀真枪,那对我可是一件喜事!”
熊广泰望着朱培,而且一直只注意着他,这时心已想道:如果不是怕惊动在场的人,我就要走过去,连奔三步扑到那小子身上,把他掐死。我抓住他的两只脚,用他的身子去痛打那些建奴,就像三国的猛将典韦一样。然而他有必要了解的是,典韦将人当做兵器英勇奋战了不久后就扑街了。
至于朱后山,懂得女真语的他听到在场所有人的声音,看到都督又长时间地被控制,现在还要以使者的身份去送交逆贼的“国书”,不禁怒火中烧,紧握双拳脸涨得通红,嘴唇竟咬出血来,再也站不住了。他原来两臂结实,现在两手发抖,原来意志坚定,现在全身哆嗦。
很快,在季桓之背后发出了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反贼!你们这帮建奴,都是一群反贼!”
这是朱后山的声音,他扬起拳头,高声斥责所有的在场旗人。
听到他的叫喊,都督、大汗、贝勒、士兵,乃至围观的的百姓,全都对着这四个朋友投来目光。朱培也和别人一样,而且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明的沈阳侯、自己的亲爹,还有他身旁的另外三个汉人,他们都脸色苍白,神情愤概又饱含紧张。
朱培高兴得两眼发光,他重新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他发过誓一定要杀死他们。他气势汹汹地把他的二十名正红旗士兵召集到他身边来,指着他的仇人所在的位置,说:“对着那边放箭!”
千钧一发之际,季桓之拦腰抱住朱后山,熊广泰拉住李蜜,一刹那往后退却,在人群中消失了。
李如柏也认出了四个汉人。他一只手按在胸口,想压住剧烈的心跳。
朱培气急败坏,脸色发白,全身哆嗦,举着刀向广场外围奔去,身后带着十名手持战刃的士兵。他在人群中搜寻,探听,累得直喘气,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