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向不到六十里,对于女真骑兵来说,也就是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当然只追求速度不心疼马的话,两刻工夫就到了。如果不设法针对一下,等海西女真攻入了古勒寨,再向西南进军,赫图阿拉也就岌岌可危了。
数日后,朱后山一行抵达赫图阿拉,进入了这个兵马囤聚、不再宁静祥和的小镇。
赫图阿拉是爱新觉罗部贝勒及诸将家眷居住的地方,相对而言汉人居民极少,加上近期将有战事,因此当地人对外来人士都十分警惕。他们一行人从靠近镇子开始,一直到进入里面,都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怀疑与敌视的目光。
“大哥,我觉得不太舒服。”熊广泰说。
“忍着。”朱后山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不过,在这凝重的氛围中,熊广泰还是感觉到了两道平和的目光。他十分诧异,并下意识地寻找这两道目光的来源,很快,他便发现了小镇上唯一一个对他们这批外来人员保持着平常心的家伙——
“你这小子,可让我一通好找!”
瞪得两眼通红的熊广泰下了马,吹胡子瞪眼,扬起马鞭就朝正倚着墙根、和一名女真少女其坐看书的年轻人冲了过去。
岂料正是因为他后续的行为,周围的女真族人竟一改态度,纷纷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二叔?”
“还二大爷呢!”
熊广泰气糊涂了,一鞭子过去,把熊廷弼抽的放声哀嚎,满地打滚。
作为锦衣卫,第一要训练的能力就是揍人,以抽鞭子为例,要既可以将人打得皮开肉绽却并无大碍、回家养几天就能康复,又可以把人抽得从外面看只是有些青印、事实上早已伤到脏腑。而熊广泰作为一个曾经被誉为“诏狱判官”的逼供高手,在打人这方面下过苦工,无论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什么带尖儿,带刺儿的,带棱的,带刃的,带绒绳的,带锁链儿的,带倒齿钩的,带峨嵋刺儿的,十八般兵刃不管是否精通,反正每一样都能研究出数种不同的揍人方案,使鞭子对他来说,只是雕虫小技。
应该说那时候很多人都见过别人挨鞭子,但像熊廷弼这样一个强壮魁梧的年轻人,都能被抽得大声嚎叫,痛苦不堪,还真的是头一回。
旁边的女真少女惊慌失措,试图拦住熊廷弼,并叫着“Nakambi!Zhoombi!”之类的话。
熊广泰最恨别人在自己打人的时候出来阻挠,叱道:“说的什么鸟语?滚一边去!”
少女皱了皱眉头,又说:“住手!”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熊广泰也是打过瘾了,火气稍微褪了些,停下了手头的鞭子,方才意识到刚才这少女说的是汉语。他拿眼扫扫少女身上的女真服饰,疑惑地问:“你是汉人?”
少女摇摇头,道:“但我会说汉话——你住手,不要乱打人。”
熊广泰斥道:“谁乱打人了?老子教训自己的侄子,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吗?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怎料地上的熊廷弼忽然来了句:“二叔,你没吃饭吧?”
“嗬——好大的口气!”熊广泰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小子,我看你还嘴硬?”说着,他扬起鞭子又要抽。
其实熊廷弼的意思是,二叔一行下午赶到这里来,估计还没吃饭,他想客气几句讨饶一下,但没想到适得其反,不但没劝住二叔,还令其暴跳如雷。
少女站在二人之间,张开双臂道:“好啦,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动手——等等,你说他是你什么人?”
熊广泰道:“他是我侄子。”
“他是你侄子——那你是他叔叔?”
“是啊,不然呢?”
少女想了想,最终给熊广泰让开了:“好吧你随意。”
熊廷弼趴在地上看到这一幕,愕然无语:你也太不厚道了!
【*】赫图阿拉:位于今辽宁省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老城村。城始建于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此前只是一个小镇。
【**】古勒寨:位于今辽宁省新宾满族自治县上夹河镇古楼村至胜利村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