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枪出如龙,接连点了七八下。季桓之左挡右架,手忙脚乱,但总算是没让他得手。
骑手看正面不易攻克,便将枪一收,举过头顶用力一扫,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季桓之立即蹲身一滚,躲开枪尖。因为朱枪很长,庆次这么用力地扫来,枪尖的线速度非常大,直接用刀来格挡,很可能被震得虎口迸裂。
待枪尖掠过发髻上方,季桓之又迅速站起身,快步走上前,将刀一举便是一记右斜斩。骑手一时收不回枪,被迫踉跄后退,幸好刀尖仅仅划破了他的衣领。
骑手闪过这一斩,忙举枪逼停季桓之脚步,不敢轻易出招。
他看着眼前这个令自己颇为狼狈的年轻人,展露出欣赏的神态,随后他说了一大长串日语,这五个人也听不懂。
“你说什么?”季桓之也不指望自己的问句对方能明白。
然而他问完话,更出乎几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年轻人,刀法不错,不过你比我尾张海东郡无双国士文武双全天下第一枪术大师兵家宗师前田庆次郎利益还要差二十年功底!”
这是那男子对自己前面所说的话的汉语翻译。
自称天下第一枪术大师,先被缴的就是枪,也真够丢人的。
“你也会说汉话?”另外三人以及刚刚缓过劲赶过来的赵长兴十分惊讶。
季桓之尽管也对这倭人先说自己语言,紧接着又说出一口清晰流利的汉语而感到惊奇,但他并没有因此转移防御的注意,毕竟对方手上那口刀可是高高扬起的。然而稍后片刻,他此前在脸上弥漫的疑惑与凝重神色忽然散去,转而代替的却是一抹如流云般的微笑。季桓之收起刀问道:“阁下可是专程找我们的?”
“你们就是那群明国武士?”前田庆次亦收刀入鞘,身上的肌肉也明显放松了下来。他问季桓之:“你是怎么猜到的?”
果然如我所料。季桓之心道。其实,自打果心居士说了那句“材料尚未准备齐全”,季桓之就已经想通了,首先果心居士是靠喷洒混有致幻药物的酒救他们五人出去的,所谓的“材料不足”,显然是他在收集和制作下一次行动所需的药物。忍者就如暴雪坊刺客一样,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果心居士那一日帮助他们越狱,每一手每一着看起来总像是闲庭信步,原因是他早有底气。而救援剩下来的被扣押在军港黑船上明国俘虏,如果还用幻术的方式,那无疑要精心谋划,准备充足的药物。
然而他们五人因为耐心消磨,返乡情绪浓重,擅自离开藏身所,机缘巧合之下在刑场上捡漏拾到了几件武器,当时引发最大混乱的“武士要杀我们”一句,显然也是发现他们离开藏身所的果心居士喊出来的。
五个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凭着长短十把刀,也不可能完成潜入驻有数千倭军、戒备森严的军港,从伊雨三万六千卫的部下看守的黑船中救出同僚的任务;更不用说往后他们还要在日本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搜罗情报,并且及时通报给未来会再度入朝与倭军交战的明军了。
没有本地人的帮助是绝对不行的,而果心居士一是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二是或许还有其他任务,所以在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出现,尤其重要的一点,这个人得懂汉语。整个日本,懂汉语的除了一部分倭寇和走私商贩外,其他的季桓之不清楚,总之武士阶层能会说汉语的,应当是只有和李赫伦接触过的人了。
所以,在前田庆次用汉语说出自己给自己冠上的一长串头衔的时候,季桓之就明白,此人七八成是特地来帮助自己一行的。因此,他还问道:“你的汉语,也是和李将军学的吧?”
前田庆次点头道:“正是。在下与果心居士和李将军皆是旧日相识。此番前来,正是因为收到居士消息,称有明国武士被羁押在名护屋军港,而扣押他们的人正是在下的另一个老相识伊雨三万六千卫。”谈及三万六千卫,前田庆次还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这家伙是海贼头领,全日本没有服过谁,唯独认我为大哥,唯我马首是瞻。只要我一言,保管他恭恭敬敬,将人质放还。”
季桓之、朱后山几人尚不知道大明使臣沈惟敬此时正在朝鲜把几方人忽悠得团团转,自然更不会发表出“日本也有这么没溜的人”的感慨了。
而且即便这老当益壮的奇葩男子所言的确属实,“黑船停在军港之中,如何处置?”
“呃……”前田庆次先是打手势让赵长兴把朱枪还给自己,等重新扛好枪后,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来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