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钢用在刀刃上。”
罗校长的点拨三言两语,但着实令洪卫耳目一新。实践是镜,他觉得自己的理论知识过于空洞抽象。洪卫突然想起什么:“那毕晟怎么不分到三班?”
“学校并非人间仙境,我也吃五谷杂粮,食人间烟火,不是脱胎换骨的神仙。毕晟父亲是市广电局局长兼电视台台长,学校的宣传还指望他呢。社会复杂,复杂呀,你还有许多社会知识需要不断进修。”罗校长抓抓头皮,硬硬的短发在手指中颤动,“小洪,你年轻有为,好好干,别给我丢脸。我们学校虽然不算一流,但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文科成绩向来不错。我们城南中学,靠老教师守家,靠中年教师当家,靠青年教师发家呢。未来,属于你们啊。”
从校长室出来,洪卫备受鼓舞。他发觉了自己的幼稚,以为自己毕业于名校,教高一学生绰绰有余,才知道事实与想象大相径庭。他开始明白,教师职业任重道远,需要踏踏实实的勤奋。
洪卫非常喜欢校园气氛。早上,书声琅琅,清新悦耳;课间,同学蹦蹦跳跳,活泼可爱。上课铃响,学生一窝蜂涌进教室,校园静谧,老师捧着课本和粉笔盒,迈着潇洒步伐进教室。洪卫努力投入到工作中,关爱学生,很快赢得学生喜爱,与学生打成一片,对学生工作的每个细节都不敢掉以轻心。
学校宿舍不多,寄宿师生很少,但也有十多名男教师住校,他们家在农村。洪卫因有早读和晚自习,申请了宿舍,常住学校,周末回家,四年寄宿生活让他习以为常。洪卫与高一(3)班班主任丁得平同宿一室,丁得平来自农村,也刚刚分配,教高一(1)、高一(3)数学,与洪卫彼此合作,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距离。教师的宿舍生活与学生的宿舍生活不可同日而语,学校也有食堂,住校老师都是快乐的单身汉,到食堂打了饭菜,端个饭盒在七八间教师宿舍乱窜。宿舍便是大伙的家,常常是两个教师边吃边下象棋,其他人围成一圈,自动分成两派,指手画脚,争吵不休。大家也买了炭炉电炉、锅碗铲勺、油盐酱醋,居家过日,有滋有味。晚自习下,大家便凑一桌,打两圈八十分,或下几盘棋,生活轻松自如,优哉游哉。周末,大伙凑个份子,喝酒聚个热闹,充分体验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乐趣。
不过,洪卫最怕晚上。宿舍南边也有围墙与小河相隔,却倒的倒,塌的塌。蚊多,鼠多,蛇多,令人望而生畏。最让人厌恶的是老鼠,它们鼠头鼠脑从河里爬上来,翻过围墙,窜进宿舍,整夜都在搜寻食物,让人不得安宁。他对老鼠一向深恶痛绝,他的床头有一只旧柜,刚从家里搬过来,有两只抽屉,常放些饼干、书本之类,睡前边看边吃。抽屉成为老鼠攻击目标,稍一疏忽,它们便占山为王。洪卫怒火万丈,决定设计捉鼠。睡前,他将床边抽屉拉开一条小缝,里面放只面包。果然,一只硕鼠鬼鬼祟祟钻进去,尽情享受。洪卫大气不出,悄悄伸出右手,掀了蚊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关了抽屉,老鼠成了瓮中之鳖。“叫你猖狂!”洪卫松口气,决定天亮后采用火刑,就地正法,以解心头之恨。老鼠急了,在抽屉中四处寻找出路,抽屉中响起撕咬声,是老鼠自救想啃出一条通道。洪卫心烦意乱,伸手“啪啪”敲抽屉,老鼠安静下来。他刚睡着,老鼠继续咬噬,他再敲,它又安静。老鼠与洪卫斗智斗勇,你来我往,他真想就此放弃,拉开抽屉,给它一条生路。但转念一想,抓一只老鼠并不容易,不能前功尽弃,放虎归山。于是宿舍里响起有节奏的声音,一会撕咬,一会敲击。
“喵——喵——”洪卫急中生智,学起猫叫。
“深更半夜发什么神经,你跟老鼠较什么劲。它是大老粗,没文化,不懂五讲四美三热爱。你喝过墨水,应该懂得文明礼貌,不要跟老鼠一般见识。它要咬就咬,这是人家的自由,以后慢慢会习惯。”丁得平被吵醒,数落了他几句,又沉沉睡去。
洪卫被一顿教育,忍气吞声,缩手不敲,老鼠随心所欲咬个痛快。
“咬吧。天亮,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悲惨的一只老鼠。”他咬牙切齿。
内外交困,两只蚊子钻进蚊帐,在洪卫脸上叮来叮去。它们配合默契,像游击战专家,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洪卫怒从心生,张开两只巴掌,左右开弓,“噼啪”,“噼啪”,煽得脸上麻麻的,拍得肚上辣辣的。终于拍死一只,他有力地把它碾得粉碎。剩下的一只还在垂死挣扎,它顽强地向他发起进攻,弄得洪卫左推右挡,手足无措。蚊子钻进他的脖子,他懒得拍,使用下巴夹,居然无声无息。洪卫打开灯,听不到“嗡嗡”声,用手一摸,蚊子吃得血鼓鼓,飞不动,被他的下巴夹死了。洪卫总结出打蚊子的最佳方式,让它吸血吸个够,等它飞不动,便会束手待毙,只剩举手之劳。到凌晨,老鼠还在啃咬,他真佩服它的毅力。想想天亮还要上课,一夜没睡好,便有些愤怒,用手指捅抽屉。只是他的运气不好,手指捅进一个小洞,正是老鼠逃命通道。它正探头探脑,以为是美味佳肴,毫不客气咬一口。
“啊!”洪卫一声惊叫,忙拉开抽屉。
“呼——”老鼠慌不择路,落荒而逃。
洪卫坐起来,打开灯。“蛇!”他一声惊叫,倒吸一口凉气。门檐上,悬吊着一条一米多长的花蛇!花蛇受了惊吓,忽然摔下来,缩成一团。丁得平听到喊叫,起身跳下床,拿起长凳冲过去,“啪”地砸向它。蛇一扭身,顺着门洞窜出去,凳子只碰到它的尾巴。
“唉——”丁得平懊恼地叹息。
“不能再睡,哪是宿舍,成动物园了。”洪卫举起右手,食指被老鼠咬出血,不由害怕,“别弄个鼠疫或者狂犬病。”
“去擦些药水。”丁得平叫起洪卫,两人穿了汗衫,到隔壁叫醒高一(1)英语老师殷勤,他有医务室钥匙。殷勤也算老教师,深夜被叫醒很不爽,正待发火,见洪卫紧捏着右手食指,问清原委,便带他们到医务室,给他搽了红药水,清洗了一下,让他放心。
洪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洪卫找了罗校长,罗校长立即召集人马整修围墙。短短两天,围墙便加工加固,连成一堵高大结实的墙。各宿舍又查缺补漏,勾缝补洞,杜绝一切安全隐患,大家晚上终于能安稳入睡。
周末,为庆祝宿舍围墙翻新之喜,殷勤建议晚上聚餐庆祝。为筹集资金,打扑克“跑得快”,关一张一分钱。洪卫叫了丁得平,殷勤叫了同宿舍的全彪——他同殷勤一同分配,任高一(2)班主任,兼教高一(1)语文——四人鏖战两小时,洪卫输了两块九,殷勤输了五块二,全彪输了七块一,丁得平输了十六块。丁得平满脸通红,细密的汗珠跟他的青春痘一样多。结账,丁得平连声告饶,只掏了十块,被三人按在床上一顿暴捶。然后,大家欢天喜地买菜买酒,喝得热热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