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退了这门亲事,前几日已转聘给了九阿哥巴布泰,两家已过了礼,婚事应也不远了。
没来由的,达海脑海里晃动着那一盏昏黄不明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窗纸,不停地在眼前晃动着,晃动着……
他在那个家里生活了十三年,当初他的降生并没有迎来家人的欢喜,因为他出生的同时也夺走了额涅的生命。阿玛因为丧妻之痛,将这种痛苦转嫁到了他的身上,便处处不喜欢这个妻子以性命生下的幼子。
艾密禅从小对他不闻不问,视若无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十三年自己生活在那样的家里是有多憋屈。
“岳托,你可还记得你的额涅?”
岳托小小的身子明显一僵,嘴唇抿得愈发紧,脸色冻得一丝血色也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僵硬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达海失望地看着他,这孩子在生母过世时已三岁,居然对自己的额涅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吗?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气氛为之凝结。
夜风呼呼吹着,树梢哗哗作响。
“一点……都不记得吗?”
岳托僵硬的声音开始颤抖:“记不记得……没人在意。”
六年了,除了他们兄弟俩住的那间小屋里还供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牌位之外,家里没有半点痕迹显示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主人存在过。
每年的忌日,本该有的祭礼,也从来没有过。
一次都没有。
所以记不记得,有什么差别?
谁会在意?
没人在乎。
看着岳托不停颤抖的身体,达海心头突然一软。
“可是想哭?想哭便哭吧。”
“我好好的哭什么?”那声音却是含糊得几乎听不清了。
“没人在意有什么打紧?你额涅会在乎其他人在不在意吗?”达海一笑,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你三弟叫什么名字?”
“嗯?”岳托还在琢磨着额涅在不在意的问题,心境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正出神间冷不防达海这么一问,便顺口回答,“萨哈廉。”
“嗯,萨哈廉。几岁了?”
“四岁。”
“四岁啊……”他悠悠地说,“也是时候启蒙了。若你继母愿意,倒是可以将他送来司文翰。”
岳托愣了下,瞬间恍然,眼睛亮晶晶绽放出兴奋的光彩来,抵挡不住寒风而战栗不止的身子突然一矮,对着达海便要跪下去。
达海手快地托住他的胳膊:“去吧。”
岳托欢天喜地地走了,达海望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巷子里,突然觉得好笑起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会这么心软了?
难道是因为看对方的处境比自己当年还狼狈吗?
可是……岳托,你是姓爱新觉罗的,你是古英巴图鲁的嫡长子,努尔哈赤的嫡孙,你怎么甘愿让自己狼狈至此?
就让他拭目以待吧,也许这样也可以解释他今天的心软之举,纯属只是为了看个热闹。
是雄鹰就会翱翔,就让我看看,你今后会飞多远。
还是,在羽翼未丰时就被生活残忍地摧折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