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段有握了她手,说,“我不能给你安逸,本已愧对于你,怎能动用你嫁状!”
“有哥。”绿儿靠于他肩膀,“只要有哥对绿儿好,苦点、穷点,绿儿都快乐呢,但若把绿儿当外人,绿儿可真生气了,难道玲儿非我亲妹妹?”
段有心中一热,反觉羞愧。
绿儿又说道:“我算了一下,绿儿首饰、珠宝、玉器、金器,能抵六十余两,差不了多少了。向王先生告个艰难,所欠医资日后还他,他应能应允吧。”
正说间,突然屋门怦然而开,段玲跌跌撞撞进来,说:“哥,嫂子,我的病不治了,天下又不只玲儿一个盲人,眼不见物照样能活,照样能自理,地卖了,牛卖了,车卖了,米粟卖了,又要卖房,为我一人,让哥嫂受苦,让朱元哥哥,陈积哥哥他们受苦,玲儿心里难受。不要卖了,我不治了,哥,你答应玲儿,玲儿能行,能自行照顾自个,求你了,哥!嫂子,你劝劝哥,应了玲儿……”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公孙娥随后赶来,几人劝住段玲。绿儿说道:“玲儿,房子不卖了,你放心,能凑够医资。玲儿眼疾,一定要治,不然哥嫂心中不安,你师父心中不安,府中众兄弟亦是如此。你说不治便不治了?你要让众人一辈子都活在不安中吗?玲儿听话,你这病不能哭呢,要忍住,好玲儿,嫂子保证,房子不卖。”
便让段玲坐了一会,之后三人送她回屋。院中站着朱元等众人。
一早,段喧及窦家、索家、安家等家主突然来访,段喧拿出二十两金子,说:“前日得知瑞安府要售卖,我们就想定是遇了天大难事,昨日一
天,我等凑了铜钱,只兑了二十两金子,多少贴补些,请勿嫌少。”
段有喉咙哽咽,收了金子,说道:“各位老爷厚情,段有记下了。”
窦家家主说道:“公子别放于心上,你救了我们,又资助我们回城,我们才凑这点,惭愧得紧。”顿一顿,又忿然而道,“可恨那几个王八蛋,家财万贯却不肯施借一文,还说有难言之隐,啍!想当年……”
“不必说了。”段喧打断其话,又道,“我等告辞了,有儿,为玲儿治病要紧,勿留我们。”
只喝了口茶,便走了。
段有送段喧诸人岀了坞壁,远望几位老人身影,心中感慨,几人从高昌来凉州时,早已一贫如洗,回到城中,皆是租间小屋,做剃头卖菜的小买卖,才多长时间,哪有余钱?此二十两金子,定是几人昨日奔波一天借的。
回至府中,段有与绿儿、朱元盘点一番,已近三百两。段有绾了一包袱,背于身上,岀了门。
至太子府,已过午时。章胜见了段有,隔远即迎来,说道:“段帮主,太子今日一早即陪国主出城去了,亦不知去了何处,你是候着,还是明日再来?”
“我候他。”段有说毕,便至街上一棵槐树下,盘坐于地,远远望着太子府,习练洗髓经。
至酉时,尚不见沮渠政理回来,他从怀中取了干粮,就着羊皮袋中清水,吃饱,等候。
已近亥时,城门已关,仍是不见沮渠政理,段有强摁怒火,穿街跨巷,越过城墙,回了瑞安府。
绿儿、玲儿、朱元、公孙娥却已在坞壁外等他。段有说句王先生病未痊癒,尚须几日,便与朱元说说笑笑,几人进了府中。
睡至寅卯相交时辰,段有起身,对绿儿说:“今日我去为王先生侍疾,估计得三、五日,你与朱元说,众兄弟守护好瑞安府,不得离开半步,三、五日后,我便与王先生同来。”
绿儿拉了段有手,目光晶莹,说道:“有哥,一切以治玲儿病为重,不管受多大委屈,都忍了,应允我,有哥。”
段有心一颤。绿儿冰雪聪明,似已猜出事情没他所说这般简单,便道:“我听绿儿的,放心。”吻了她,尔后出门。
外面天已微亮,段有提气疾行,至凉州城东门时,城门刚刚开启。
哪知章胜又道,太子刚刚又陪国主出城去了,出的西门,问段有追不追?
段有说:“章将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知你难处,请你如实告我,太子究竟在哪里?”
章胜满天价叫起屈来,目光却闪烁不定,说道:“我所言句句属实,昨夜你刚走,太子便回府了,你多候一阵便见到了。段帮主,你若有耐心,便候着吧。”
段有向章胜一拱手,便至昨日槐树下,盘坐相候。
章胜之言,已露玄机:沮渠政理就在太子府中。只是当着众军士不便明言罢了。
一直到入夜,仍不见太子音信。段有心内发狠,于槐树下坐了一夜。(到纵横中文网看正版《继绝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