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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月身体比之前更加虚弱了,她咳嗽了两声,喉头有腥甜的血涌了上来,让她的脸色更加的惨白,眼神也早就没有了之前的灵动,异常的疲惫和黯淡无光。
郑澜的心一阵阵的揪疼,扶着她,“很难受吗?我们去唐州的白龙寺,让那里的方丈主持帮你化解劫难,你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起来了。月儿,你坚持两天。”
沈之月眼睛里燃烧起了一丝强烈的希望,然而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眼底的那抹神采又黯淡了下去,“我不敢抱太大的希望。郑公子,有件事情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原本早就应该死了,已经多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心里很满足了。”
郑澜满脸寒霜,狠狠地瞪着她,“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叫做早就应该死了?我偏要让你好好地活着,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死。我娘说了,白龙寺的住持方丈能够帮你化解劫难,肯定不会撒谎,你只管撑着过这两天再说。”
沈之月那些魂魄被反噬的话语到了唇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连着赶了一天的路,中途稍微休息了两个时辰,等到晚上的时候找了一家小镇的客栈住了下来。
不停地奔波之下,沈之月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她这段时间消瘦得厉害,又连着坐了五个时辰的马车,浑身酸疼,等到了客栈的时候,她几乎站不稳,还是郑澜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的,一路搀扶着她进了房间。
沈之月冷得蜷缩成一团,用被子将她裹起来,就连说话都很吃力,“郑公子,谢谢你,我想睡一会觉,麻烦你出去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郑澜看她眼皮子不停地打架,心疼至极,“你稍微歇一会,等会店小二就会把热饭和热菜端上来了,你吃过了晚饭再去睡觉。”
沈之月心脏疼得像是被刀子剜了好几道伤口,头也疼,精神状态很不好地说道,“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了,我现在只想睡觉,郑公子你自己去吃吧,不用管我。”
困意袭来,她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然而哪怕是在熟睡之中,她仍然被疼痛折磨得,小脸皱成一团,满头大汗,双手也不停地颤抖着,挣扎着。
郑澜看她这样,更加放心不下,索性让人打了一盆热水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帮她擦掉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还有掌心里那细细密密的冷汗。
忽然,沈之月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像是承受着剧烈的痛苦一样,不停地挣扎着,哭喊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从她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郑澜暗叫一声不好,眼疾手快地将帕子塞到她的嘴里,阻止她咬舌自尽,随后压着她的双手和双脚,不让她做出自残的事情来。
他的眼前,看见的只是她惨白的脸,满头的汗水和泪水,还有她虚弱得不停颤抖的身体,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刺痛他的心,逼得他差点鲜血淋漓。
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那股疼痛才渐渐地散去,沈之月才渐渐地安定了下来,再次发出了军婚的呼吸声。
郑澜修长的手指帮她将凌乱的头发整理好,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痛彻心扉。
月儿,究竟是作法把你伤成这样,看到你被痛苦折磨的样子,我恨不得代替你承受着一切,也好过你疼痛了那么久。
温瞳和温厉站在房间外面,直到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消失了,才轻轻地敲门,“公子,店家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现在要端进来吗?”
郑澜眷恋不已地起来去开门,将整个托盘接过来,“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你们早点下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但愿明天能够到达唐州,早日见到白龙寺的住持方丈,好解了沈之月身上的巫蛊之术。
等他端饭回来,关上房门再回到床边,就看到沈之月已经醒过来了,眼神很空洞,像是在想着什么。
郑澜脸上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来,用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的声音对她说道,“你醒了?那真是太好了,快点起来吃点东西,折腾了一天你应该累坏了吧。”
沈之月虚弱地说道,“我不是很饿,刚才我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啊,心痛发作起来我根本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郑澜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地说道,“我怎么会吓到了呢,我就是心疼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明明你之前活得那么肆意而鲜活,就像是顽强的野草一样拼命地生长,我看了都很是佩服和心疼。可是才过去没多久,你被折磨成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偏偏我看你痛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为何,这些话竟然让沈之月心里牵动了一下,暖流在她的心里蔓延着,她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心里也酸酸的,“郑公子,你别对我那么好,我怕我偿还不起,我也害怕熬不过去,白白让你耗费心力。你家有钱有势,你想要娶怎样漂亮的,年轻貌美的姑娘都是可疑的。”
他最不爱听的就是她说着的这些话,“等到见了住持方丈以后再说吧,丧气的话少说。月儿,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绝对不要放弃,我想看到你活得好好的,你想要靠着自己的双手让家人过上最好的生活,我也期待着,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来,先吃点东西吧。”
郑澜端着碗,夹了些清淡又有营养的饭菜到她的面前,“吃了饭才有力气,才不会让身体变得虚弱下去。”
沈之月胃里和心口都不舒服,她摇了摇头,“我不想吃,根本吃不下,你自己吃了吧。”
郑澜温柔却不容置疑地看着她,“那怎么行,就算是不想吃,也要稍微吃一点才行啊,敢了一天的路,我都没有看到你吃了什么食物,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沈之月为难至极,“但是我看到食物就恶心反胃,根本吃不下。不然你给我弄点白粥来,我吃两口就行了。”
郑澜看她瘦骨嶙峋的小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我看了真的觉得好心疼。”
不过他到底还是去弄了一碗白粥来,耐心又温柔地喂她喝了半碗,看她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这才将碗放到了一边。
沈之月很过意不去,“郑公子,这些饭菜都凉了,不然你拿下去让店家再热一热?都是我耽误了你吃饭的时间,你对我这么好,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报答你了。”
“我只想让你身体快点恢复,不要你报答。月儿你也不要过意不去,我现在身体已经彻底地恢复了,早就不是之前的病秧子了,就算是冷透的饭菜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镇定自若地端着碗吃了起来,将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你。月儿,究竟是谁拿走了你的生辰八字去作法,把你这磨成这样?你一直都是个警惕性很强的人,肯定不是有人取了你的血,或者是在你的身上下了符,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就别再隐瞒我了。”
郑澜想了很多,昨天下午也去问过道士,对那些巫蛊之术也算是有了粗略的了解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沈之月面对郑澜的目光,想到她给了苏凛尚的那张生辰八字,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她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郑澜看到她这么顾虑的样子,有些气恼,然而还是耐着性子开导她,“都到这种时候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妈?我比谁都想让你健康地活着,不管你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责怪你的,你别再瞒着我了好吗?”
犹豫了好一会儿,沈之月终于坦白了,“是那位京城里来的苏公子。”
郑澜听到这个答案,脸色瞬间就变了,眸子里涌过惊涛骇浪,“那位苏公子他还活着?你是怎么知道的?”不是已经掉下悬崖摔死了吗,搜寻了好几次都没能找到他的尸体。
沈之月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两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郑澜也是个脑子转得很快的人,转瞬之间就想清楚了之前一直困住他的难题。
“赵大人搜寻了很久都没找到苏公子,是因为你把他们藏起来了是不是?月儿,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啊。现在好了,连你的性命都要搭上了。那苏公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沈之月委屈又难过,她现在置身这朝代,又能怎么办呢?
“苏公子给我的家人下了毒,是那种宫廷的毒药,我根本就弄不到药材制作解药的,我不救他们又如何?我自己可以不怕死,但是我娘呢,我年幼的弟弟妹妹呢?你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人去死吗?”
郑澜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尤其是看到她湿润的眼眶,心里更是难过,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是我错了,不应该质问你的。你不过是个姑娘家,哪里会是苏公子的对手,除了帮他解毒,你又能怎么办呢?”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赵明珞说的那番话是对的。
他不变得强大起来,就算再爱慕沈之月,也是没有意义的,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也只能干瞪眼,什么事情偶做不了。
沈之月将她心里的不甘心和怨恨给咽进了肚子里,“我不管你,我只恨自己太轻敌太没用了,这次的事情要是能熬过去,我当然会更加努力地生活。要是我挺不过去,死了也是我活该,我也算解脱了,一了百了。”
谁让她当时脑子坏掉了,以为她在现代已经死了,那张生辰八字对她就没用了,却没想到哪怕已经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依然能够影响她的命格。
“你不会死的,得道高僧能救得了你的性命。你没有照镜子好好地看自己吗,你分明是有福之人,不是短命相,你相信我,等住持方丈帮你化解了灾难,你又能恢复起来了。”
沈之月感受到郑澜的紧张和在乎,对他轻轻地笑了起来,“要是能好好地活着,谁愿意去死呢?那我在这里借你的吉言了。郑公子,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郑澜心里放心不下她,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那好,我回去休息了,我的客房就在隔壁,你要是半夜哪里不舒服,就大喊一声,我很快就过来了。”
沈之月轻轻地应了一声,看他离开之前不忘体贴地帮她把门给带上,心湖上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郑澜,你对我这么好,但是我能回应你的感情吗?要是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办法爱你,还是不愿意嫁给你,你会恨我吗?
哪怕是在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婚姻对于一些人来说,依然是委屈求全,更何况在这以男权为尊的朝代呢,她不想辜负郑澜的感情,也不想委屈自己,进退两难。
这个晚上,沈之月失眠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一墙之隔的郑澜也睡不好,心都是悬在半空中,就连入睡都不敢太过深沉,害怕沈之月她心痛会发作,会自残,他却不知道。
索性一夜都没有动静,让他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一些。
第二天清晨,他们一行人早早地起来了,简单地用过早饭以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出发了。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唐州城,不敢有丝毫耽搁地来到了白龙寺。
沈之月是被郑澜背着走上了几百道阶梯的白龙寺的,终于来到了金光闪闪的,供放着好几尊大佛的正殿。
郑澜豪气冲天地捐了一千两的香火钱以后,终于得到了见住持方丈的机会。
得道高僧满脸悲悯,有着一双能够看透过去未来的睿智双眼,看着郑澜和沈之月,竟然用一种自然而然的语气说道,“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