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郑澜很快就起来了,他直接坐着马车去了县城。
车厢里,沈之月带血的衣裳还放在角落里,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将那套衣裳给拾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细细地端详着。
血迹已经干涸,然而被浅蓝色的布料衬托着,愈加显得触目惊心,光是想到她昨天发热颤抖,吐了一身血的样子,他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心疼。
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那些血迹上,她昨天狼狈的样子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郑澜想了一下,将这套带血的衣服收进了包袱里,继续赶路。
他们到达县城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将城门给打开,迎接了最早进城的人。
从城门到县令家,还有走一刻钟的时间,等郑澜到达林凌霄家的时候,天色彻底地亮了起来,林彦也已经去了县衙处理事情去了。
郑澜和林凌霄以前就认识,虽然不是那么相熟,但是也有几分交情来,很顺利地就让门房通传了,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以后,林凌霄终于从后门走出来了。
“郑公子,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林凌霄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做事情能直接解决就不会拐弯抹角。
郑澜痛快地承认下来,“的确是有些事情想请林公子帮忙,不然我们找个茶馆坐下来喝点茶,顺便吃些点心,慢慢聊。”
害怕林凌霄不愿意帮他的忙,郑澜笑容有些凝重,“是关于沈姑娘的事情,她遇到些很棘手的麻烦了,单凭我是没有办法解决得很干净利落的,所以请林公子帮个忙。”
“你查过我?”林凌霄的语气变得凌厉了起来,眼神也多了些敌意。
郑澜双手抱拳拱了拱,“林公子别动怒,在下是没有办法了,又想要帮沈姑娘一把,这才去查了下。之前沈姑娘去给夫人治病的时候,我的人看着她进去了林家。”
他顿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说来我也不害怕林公子笑话,我心悦沈姑娘,她又不愿意接受我,我也不想轻易地放弃,担心她在外面做买卖阻挡了别人的财路,不放心才让人跟着的。查到林公子是个意外。”
林凌霄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走,到茶馆去。”
两个同样年轻俊逸的男人面对面坐了下来,茶香袅袅,让人心旷神怡。
“我的确欠沈姑娘一个人情,你想要我怎么做就直说,只要能够护得住她这一次,我也就偿还她对我娘的恩情了。”林凌霄很直接,他聪明,有谋略有才智,然而大多数时候他都懒得费太多心神,用最直接的办法处理事情。
“我爹那个贵妾孙姨娘她昨天绑架了沈姑娘,逼迫她交出胭脂水粉的秘方来。沈姑娘她这段时间做的胭脂水粉卖得很好,遭她嫉妒了。”
林凌霄的声音多了一丝紧张,“那沈姑娘她受伤了吗?你爹那个姨娘可是狠角色,手段狠厉残忍着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沈姑娘她是不是被折磨得半死?”
“被喂了毒药,小腿上也被捅了一刀,差点死在了孙姨娘的手上。不过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也给孙姨娘喂了毒药,恐怕现在孙姨娘还在被剧毒折磨着,想要找人算账呢。我家那些破烂事整个县城都传遍了,想必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为了让这件事情没有后患,还请林公子等会去郑家走一趟,出面保下沈姑娘,让孙姨娘以后别再找她的麻烦。”
郑澜说完将一叠银票拿了出来,递到林凌霄的面前,就连贿赂都是光明正大,“这是五百两银子,请林公子帮我这个忙,在下感激不尽。”
林凌霄盯着那叠银票,笑容有些意味深长,“郑公子真是情深啊,为了沈姑娘竟然舍得下这么重的血本,当真让我佩服。不过我看那沈姑娘她是个主意挺大的人,未必愿意跟着郑公子你呢,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那位沈姑娘看着就是很清醒,不会轻易陷入感情的姑娘,五百两银子花出去,郑澜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郑澜眸子里迸射出坚毅的光芒来,“我只要她平安,不再被孙姨娘找麻烦,不会再遇到危险,她愿不愿意跟我不重要,只要她过得舒心自在就够了。我心悦她是我的事情,不一定就要得到她的回应。”
林凌霄将银票收起来,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于情于理,我都要帮她从这次的是情理摘出来,不过郑公子的这份心胸我倒是挺钦佩的。”
“一个时辰以后,请林公子去郑家,那时候事情肯定会闹得很大,公子拿出官家的气势来就可以了。在家谢过郑公子了,那我先走了。”
郑澜告别了林凌霄,带着温瞳和温厉朝着郑家老宅回去。
管家看到他的时候,都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大公子,老夫人和老爷都在正堂等着你呢,孙姨娘她现在很痛苦,老夫人是不会轻易算了的,你自求多福吧。”
郑澜没有半点害怕,“她奈何不了我的,怎么,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有脸去告状呢,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妾,行事做派都让人很讨厌。”
“对了,我娘她回来了吗?”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满脸为难,“并没有,老夫人的马车早上就去请夫人了,也不知道路上到底耽搁了什么事情,到现在还不回来。”
郑澜的心情更加轻松了,只要娘还没来,他就不用担心奶奶的拐杖砸到娘亲的身上去,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走进正堂里,老夫人满脸阴沉,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他给杀了一般,郑勇先也严厉地瞪着他,就好像他做了罪孽滔天的事情一样。
“孽障,给我跪下!”老夫人丝毫不掩饰对郑澜的厌恶,要不是郑勇先在这里,她都想要将这个瘟神给打个半死,好发泄心头之恨。
郑澜满脸不解,“奶奶,爹,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跪下,我都被你们弄糊涂了。”
“孽障,到现在了还敢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孙姨娘她的丫鬟和家丁都被你打死了四个,就连孙姨娘现在还被剧毒折磨着,痛苦不堪,你真是厉害啊,胳膊肘往外拐啊,是不是想要害死孙姨娘才放心?”
郑老夫人直接抓起一个茶杯朝着郑澜的额头上扔了过来,要不是郑澜躲得快,肯定就被打得头破血流了。
“是啊,澜儿,爹明白你厌恶孙姨娘,处处看她不顺眼,但也不能这样欺负她啊。那姑娘她给孙姨娘下了毒药,情况很严重,你既然认识人家姑娘,先去把解药给弄回来。这毒大夫没有办法解,真的要闹出人命来了,谁也别想好过。”
郑勇先看着大儿子的目光充满了失望,“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我当奶奶和爹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呢,原来是孙姨娘来告状了啊,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倒打一耙了。爹,那你知道孙姨娘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吗?她为了逼迫人家将胭脂水粉的秘方交出来,直接把人给掳走了,又是下毒又是捅刀子的。”
郑澜一面说,脸上的嘲讽和轻蔑之意是那么的明显,“这样也就算了,拿到秘方也算是她有点手段,能够让家里得到好处。但是她技不如人,逼迫别人不成,反而被别人教训了一通,她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吗?你们怪罪到我的身上做什么,这些卑鄙下三滥的事情又不是我让她去做的。”
郑老夫人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她腾地站起来,冲到郑澜的面前,扬起手里的拐杖对着郑澜就狠狠地砸了下去,“你这个孽障,到现在还不肯认清自己的错,我打死你!”
在拐杖落到身上值钱,郑澜一把拽住了奶奶的手腕,压根不愿意受到奶奶的攻击,“奶奶,你别那么生气啊,气大了伤身体,何必跟我计较呢?”
郑老夫人瞪着郑勇先,大声地说道,“勇儿,看看你妻子教的好儿子,做的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像话。都欺负到孙姨娘的头上来了,真的看到他就觉得心烦。”
“所以为了不惹奶奶生气,我已经尽量不回这里的郑家老宅了。奶奶,孙姨娘她这件事情做得太不地道了,后果未必是郑家能承受得起的。”
郑澜很平静地看着老夫人,“我们郑家在县城里是很有钱,也认识一些达官贵人,但这样肆意张狂下去,以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可能会给整个郑家带来灭顶之灾也不一定。”
郑老夫人被郑澜的话吓了一跳,然而想到被剧毒折磨的侄女,她才稍微减弱的怒气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你别在那里吓唬我,你是怎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你和那个下毒的女人认识,要不是你把人给救走了,孙姨娘她也不会被剧毒折磨了这么久,那些胭脂水粉的秘方也已经弄到手了。都是你从中作梗!”
“郑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坏呢。你霉运缠身,瘟神附体也就算了,现在还绑着外人来对付家里人,依我看,你的心是黑的,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有好下场。你最好跟那个女人说清楚,把解药交出来给孙姨娘,不然她别想在县城里混下去!”
这番气势汹汹的话,让郑澜忍不住冷笑出声,“这话说的,害人的又不是我,掳走别人逼迫别人教出秘方的也不是我,怎么就变成我的错了?奶奶,我看你才是最不讲道理的人吧,你偏疼你娘家的侄女,我也能理解,但是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孙姨娘这番已经给郑家带来了灾难你还不明白吗?”
郑勇先捕捉到儿子嘲讽的眼神,眸子里涌现出了一抹紧张,“澜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们当真以为那姑娘只是没有后台,没有根基的草民吗?后面的事情你们很快就会明白了。孙姨娘她不会有好日子过了。”郑澜的脸色冷若冰霜。
“爹,这些年孙姨娘在府里过得可舒心了,爹宠着,祖母护着,她已经得意忘形到以为自己就是当家主母了,以为所有人都要顺着她的心意过了。不要忘了,她也只是个小妾,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就连死都不能和爹葬在一起的。你们以为我愿意管她的事情吗,我只是不想惹祸上身,给整个郑家带来杀身之祸。”
郑老夫人瞪着他,脸色都变得僵硬了起来,却依然不肯相信郑澜的话,“你少在这里糊弄我,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不就是个摆摊的臭丫头吗,还能有什么人脉?你最好今天之内把解药给交出来,孙姨娘要是有什么差池,我让人杀了你和你娘偿命!”
容雨晨刚走进正堂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句话,她一下子就气炸了,“你要拿谁偿命?我怎么不知道娘现在已经手握重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两个人就跟杀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了?你那么疼爱孙姨娘,当初为什么还要让你儿子娶我为妻?当初直接娶了孙姨娘不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吗?”
真是好笑,又嫌孙姨娘没有嫁妆,又嫌人家太狐媚怕耽误了儿子的大事,那现在也不要做这个样子给她看啊。
“勇儿,你看到了吗?这娘俩都反了天了,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也不管管?”
郑老夫人真想冲上来甩容雨晨两个耳光,“你还敢跟我耍横,你嫁给勇儿二十多年,就只生了个瘟神煞星出来,连着流产了那么多次,我还不能骂你了?”
容雨晨锐利的目光瞪着老夫人,不甘示弱地说道,“少跟我扯这些,我没有给你生儿子吗?我流产那么多次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心里没点数?现在要我和我儿子偿命,你也不害怕遭到报应。娘,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事情之前最好考虑下,积点德,攒给下辈子用。”
郑勇先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娘,夫人,你们就别吵了,今天不是要吵架的,是要拿到解药的。澜儿,你去把解药拿回来,孙姨娘她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心脏像被火烧了一样,疼得不行,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爹,这件事情你让孙姨娘她亲自去跟人家求啊,是她谋害别人在先,想要拿到解药,自然让她去求,我有什么办法?孙姨娘她做了什么事情,她难道心里没数吗?那个胭脂铺子,挣到的银子不是都给她了吗?她还不知足去掳走别人,逼迫别人,我可没脸去求解药。”
郑老夫人心疼得直掉眼泪,她忍不住大声地说道,“难道你想看着孙姨娘被毒死吗?那个女人手段也挺毒的,郑澜,你别逼我亲自去动手啊,等我真的发怒了,后果就不是那姑娘能受得住的了。”
容雨晨听着那些不要脸的话,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有些人啊,不要脸起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呢,不过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依着她啊。没见过谋害别人以后,自己还满脸委屈的。”
郑老夫人充满恨意地瞪着站在正堂中间的母子,强忍着心底的怒气,咬牙切齿地对着儿子说道,“勇儿,你来说话啊,难道你想看着娇娇去死啊?家里都死了四个下人还不够多吗?”
郑勇先从郑澜这里也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内情,的确是孙姨娘贪婪在前,用狠毒的手段逼迫别人交出秘方在前,是他们郑家理亏,然而他娘已经发话了,有些事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地谈下去。
“澜儿,孙姨娘她做得的确不对,爹过后会狠狠地惩罚她的,但是现在她的情况真的很不好,不然你去跟那位姑娘说一下,让她把解药给孙姨娘用吧。”郑勇先夹在妻子和老娘之间也很为难,这些事情闹得乌烟瘴气的,他都想要将孙姨娘给送到庄子上去待一段时间再回来算了。
容雨晨怒火蹭蹭地窜了上来,看来有些人真是给脸不要脸,她挡在了儿子面前,倔强地说道,“想要解药自己去求,我儿子可丢不起那个脸。”
郑老夫人重重地将拐杖砸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容氏,你这是反了天了,怎么这样跟你夫君说话的,你的吃穿用度都是郑家的,哪里亏待你了?让你儿子去求解药还委屈他了吗?”
容雨晨直接翻了个白眼,当着郑老夫人的面,丝毫不掩饰她的不满意,“澜儿,不该你做的事情,你不要出头,为那些贪婪狠毒又被逼的小人求解药不值得。自己闯的祸,自己把烂摊子收拾好。”
“勇儿,你看你娶的是什么妻子,娘连一句话都不能说了是吗?”
郑勇先难受得很,头疼得也很厉害,“娘,你就消停点吧,今天不是叫全家人回来吵架的,你要弄明白这一点。澜儿,你要是不愿意去问,那你那姑娘家住在哪里,她叫什么名字告诉爹,我亲自去问总可以吧?”
郑澜低垂着眼帘,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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