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子里没日没夜的赶最后的订单。新的订单也没有产生,战时对于衣物的需要远远低于和平时刻,人们更多考虑的是耐穿和实用。
桑顿夫人想到自己的准儿媳梅·韦兰小姐,她在一周前回去了唐顿庄园,她很不理解这个姑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离开米尔顿,不由地就心里阴霾起来。即使严厉刻板如这位桑顿夫人,也奇怪这会儿两个年轻人不应该抓紧时间待在一起码?
她不是没有问过儿子,儿子似乎也不知情的样子,甚至还颇不情愿。
这不由地不让人担心在这分离的时刻,两人要是闹了什么不愉快,那位素未谋面的亲家母韦兰夫人的宏伟计策是不是就要得逞了。
就在桑顿夫人担心不已的时候,梅却从唐顿回了来,恰恰好赶上了桑顿出发前夕,但两人却爆发了一次争吵。因为无法想象儿子会这么严厉地心爱的姑娘探讨问题,就连桑顿夫人也掩饰不住好奇心要去偷听。
“梅,我说过我不想这样做,哪怕马尔巴勒暂时关闭,我也不希望因为裙带关系去获得什么政府订单,”桑顿烦恼地抱着头:“我和你说得很清楚,我不需要你去找人,不需要依靠你的关系,那对我来说就不是正当途径。”
梅少有的坚持,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刻跑出去,做违背桑顿意愿的事情:“这为什么不是正当途径?马尔巴勒的产品没有输给任何人,即使在军需品上我们没有任何资质,但是战时物资呢?护士的制服和围裙我们完全可以生产,我把马尔巴勒的优势清清楚楚摆在台面上,郡长官愿意给我们是我们有这个实力,和我用了什么样的途径完全没有关系,罗伯特姨父只是帮我递了个话,赢得订单靠的是我们自己。”
桑顿猛地站起来:“梅,你也说了你去找了格兰瑟姆伯爵,要不是他,哪怕马尔巴勒的机器能织出花来,我没有门路,现在也必须停产。可是,我并不是为了找一条路子,才遇上你的,梅,我同样也不希望你那么做。”
“约翰,我从前是敬佩你的,因为你有原则有信念,”梅也分毫不让,决不让步:“可是你现在已经是固执了,米尔顿就要变成空城了,等到你们都走了,就只剩下女人。女人能做什么?女人要怎么养活自己?我只要为马尔巴勒接到订单,就能让女人孩子们活下去。这里是你长大的故乡,告诉我,约翰,我为什么不能做?”
桑顿像是又认识了一个全新的梅,满眼的不可思议,却又有些欣慰,可他不想承认自己过于激动,这时桑顿夫人从楼上下来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桑顿夫人亲热地挽住梅:“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有女人的,而且对于那些孤儿寡母来说,梅的确做了件好事。约翰,妈妈会帮着梅的,就像从前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一样。”
梅开始和桑顿母子俩一起到工厂去,一开始她穿着自己最朴素的裙子,可是没到半天,裙子就变成了脏兮兮的抹布。年轻的少女不能和桑顿夫人一样穿黑衣服,她就让安妮给自己做几身粗布格子围裙。
安妮一边抱怨一边缝制裙子,这种裙子她都做熟了,每年都要给自己做上几身,她却没想过有一天会给自家小姐做。
后头两天,桑顿看见梅像个普通人家的少女,穿着粗布衣裙出现在工厂里的时候,他喉头有些酸,在梅陷入困境的时候,他想过带她走出那个金笼子,想带她去看更多不同的世界所呈现的景象,想让她长大。
可梅真正成熟了,却让他心疼又心酸。
工作的间隙里,桑顿把梅叫到了办公室。
梅高高兴兴地捧着块料子:“我昨晚看着安妮做,也学了一点。从前我只会绣手绢,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做出一条裙子来。”
桑顿拿过那块料子,扔在沙发上,他动了动嘴唇艰难地告诉梅:“我两天以后就走。”
梅摸着他的手,却始终面带微笑:“那我们还有两天呢。”
“我以为你会哭呢,梅,”桑顿低声呢喃:“从前我没有看你哭过,但我总觉得我很值得你的眼泪。”
“是的,你值得,约翰,你值得一切。”梅亲亲他的脸:“等你回来,就可以得到一切,但是不包括我的眼泪。”
桑顿笑着点点她的鼻子:“告诉我,梅,为什么不哭呢?”
“玛丽送马修的时候,也没有哭呢,她还怀着孩子呢!”梅带着动情的笑容看着自己挚爱的男人:“约翰,如果这是一切的结束,那我希望你记得我的笑容。至于我的眼泪,还是留待我们重逢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