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许青珩说道。
房慧沉吟道:“他没有的,我也不该有。”
“疯。”许青珩冷嗤一声,不免刻薄地说道,“看你无,在后宫里怎样日。”
房慧笃定地说道:“我不信他会将我弃之不顾。”
许青珩下巴向偏宫一指,“薛蟠的妹,难道不比你更亲近?”
“深宫寂寞,先前模糊不清的事,经过几年寂寞打磨,也像是海誓山盟过一样。”房慧模棱两可地说,虽细论起来,薛宝钗与贾琏更亲近一层,可她就是打心底里相信贾琏不会将她弃之不顾。
许青珩气得咬牙切齿,暗道消息不通,房慧为何还会如此信赖贾琏?当初碧莲、孟氏两个进荣国府,饶是她也曾动摇过。从袖里掏出玉牌,往房慧身上一丢,但觉一句话不说,似乎是自己气短一样,待要说,又觉自己一开口,房慧就胜了,于是耷拉着眼睛一言不发。
那玉牌用帕紧紧地缠裹着,房慧解开帕,才将玉牌取出来,见了玉牌,几不可闻地说:“虽曾听后处老嬷嬷说过明妃、明皇后有个玉牌可暗中调动宫人,却不曾亲见,莫非这玉牌……”
许青珩点了点头。
“……哪里来的?”房慧疑惑地问。
许青珩有些报复地说道:“他用美男计,从东安郡王那弄来的。”
房慧脸上一白,说道:“为了我吗?”
许青珩一噎,“是,为了你,用美色骗了另一个女人。”
房慧反倒笑了起来,说道:“你一瞧就是不常跟人斗嘴,竟然留下话头叫人接上。”将玉牌珍重地藏在袖中,又听宫女说薛宝钗带了薛姨妈来见,于是就请人将她们母女二人请进来。
许青珩先前对房慧无礼,此时薛家母女进来了,忙毕恭毕敬地随着房慧站起来,见薛宝钗丰盈了许多,就与她彼此见过。
薛姨妈再向房慧道谢,说道:“若不是娘娘关照,才人也没有今日,日后还要多赖娘娘照料才是。”
房慧笑说道:“客气了,时日不早,你们快些回家过节吧。”
薛姨妈再次道谢,才与许青珩一同向外退去。
“娘娘。”薛宝钗忐忑地说道,微微扯了扯衣摆遮住小腹。
房慧望了她一眼,笑说道:“快回去吧,别累着了。”目送着薛宝钗出去,才又将玉牌握在手上,脸色也渐渐冷了起来。
春桃进来说:“娘娘,还当真叫薛才人生下嗣不成?”说话间,就将薛姨妈送的厚厚一叠银票放在房慧面前。
房慧握着玉牌一言不发,薛宝钗耐不下性阴奉阳违的事,她岂会不知晓?“由着她去吧,能生的下来,就是她的造化,生不下来,这笔阴司官司,也算不到我头上。”
“娘娘要忍下这口气?或是,等薛才人生下孩……”
“住口。”房慧郑重地说道,染着蔻丹的指甲挑在玉牌上,便在心里思忖着后宫之中,哪个是明妃、明皇后留下的人,想起许青珩那一句“用美色骗了另一个女人”,暗道哪个女人是谁?若是许青珩,她又怎会将玉牌给她?如此,就当是,东安郡王?
房慧暗道这念头实在荒谬,却也因这荒谬的念头,想着宫里那些随着皇帝皇后从王府搬入皇宫的老人里头,定有皇后的人,找到一个抽丝剥茧,要找到其他人还不容易?
于是乎,元宵家宴上,房慧随着后宫妃嫔陪在后宫中吃宴席,见吴贵妃令家里采买的小戏唱戏给后听,便装作神情恹恹地去更衣,在偏宫更衣后,果然遇见个老嬷嬷,便又装作漫不经心地将玉牌给她看。
那老嬷嬷见了,也不言语。
房慧还道自己弄错了,于是依旧回去听戏,待宴席散了,回了宫里洗漱之后,就见本宫里服侍在薛宝钗身边的小丫头绣球过来请安。
绣球也不过十二岁,一双眼睛又圆又大,一颦一笑显得很是娇憨可人。
“嬷嬷叫我来问,不知娘娘有什么吩咐?”绣球道。
房慧先不言语,随后问道:“一共有多少人?”
绣球怔了怔,说道:“这得看娘娘的能耐了,若是娘娘能撑得起天,咱门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不然——明妃、皇后已经去了,其他人未必肯服。”
房慧笑道:“原来都是有骨气的,也不想想,我若没有能耐,又从哪里弄来这玉牌?”
绣球笑了一笑,又问:“娘娘有什么吩咐?”
房慧略一沉吟,就说道:“今晚上皇上去了周贵妃宫里,进月前,我要听到吴贵妃有喜的消息。”
绣球一怔,随后笑说道:“皇后没了,没人愿意认真当差,周贵妃、吴贵妃二人都已经有了好消息,只是都藏着掖着,不肯叫旁人知道呢。”
房慧心道难怪她们二人都齐心合力去挤兑薛宝钗呢,“既然如此,将窗户纸揭穿就够了,剩下的,叫两位贵妃自己算去。”
绣球又说:“娘娘可要对付计惠妃?”
“对付她做什么?传我的话,日后你们不听我的就罢了,凡事帮着计惠妃一些,若是计惠妃想叫袁家姑娘做了六皇妃,就叫各处帮着说说好话,促成好事;也帮着薛才人一些,叫她在宫里日自在一些。”
绣球点了头,见房慧挥手,待要转身向外去,又折回来说:“娘娘不如好生保养身,待过两年,定有喜讯传来。”
房慧听她话里似乎在说她寒气入宫另有缘故,就说道:“不要轻举妄动,本宫两年、十年后,也不会有喜讯传来。”
绣球听她这话十分古怪,暗道后宫里还有不肯生孩的,想着,便就去了。
房慧握着玉牌靠在椅袱上,将眼睛用力地睁了睁,想到许青珩回家后定会吃那莫名其妙的醋,登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
冷不丁地门外有人问。
房慧将玉牌用帕缠住塞在身下凳缝隙中,心道这大十五的,皇帝来她这做什么?疑惑着,就起身去迎。
“笑什么呢?说出来,叫朕也高兴高兴。”水沐说着,就从外头进来。
房慧见他是披着衣裳过来,帮令人拿了热茶来,急忙问道:“天这样冷,主上怎么这样就过来了?”
水沐笑说道:“正是十五团圆夜,不想朕竟成了人人撵的。去周贵妃那,周贵妃惶恐,只说不合规矩,将朕打发出来;向吴贵妃那,吴贵妃也跪在地上请朕移驾;计惠妃更是早早地关了宫门呢。”见房慧听他这样说就花枝乱颤地笑起来,笑说道:“你不惶恐吗?”
房慧一边拿着银箸挑拨了手炉中的银炭,一边笑说道:“捡到漏了,合该我今年该发财。”
“发财?薛家送的?”水沐问。
房慧将手炉放在水沐膝上,就去房中拿了匣,将里头一水的两银票拿给水沐看。
“收着吧,除了薛家,你也没旁处弄银来。”水沐说道,试探地望了房慧一眼,见她面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笑容,不觉心里也痛快许多,就笑道:“她们人唯恐今晚上出了风头,你不怕吗?”
“参天大树才怕木秀于林,豆芽菜只恨脑袋伸得不够长,怕出什么风头?”房慧说完,就又将五皇今晚上送来的赏月诗拿给水沐看。
水沐只望了一眼,就将那诗还了回去。
“今晚上月色正好,主上可有雅兴赏月?”房慧笑问道。
水沐有些诧异,暗道房慧昔日循规蹈矩的很,怎地今晚上如此不知内敛?难得见她“争宠”,于是重新将衣裳穿好,就随着她向院里去。
只见一丛梅花树下,摆下了一方圆桌,两方圆凳,桌上又摆了四五样果,具是团团圆圆样式。
“请。”房慧请水沐先坐下,随后陪坐在一旁,待春桃送来了两碗元宵,便先端起一碗请水沐吃,见他不动,便自己端了碗慢慢吃,吃着元宵,想着许青珩那样的性回家后定要跟贾琏追根究底、贾琏那样的性定然不肯多说,如此他们两口也休想安生过十五了,于是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笑什么?”
房慧呷着微微有些烫的汤,嗅着里头浓浓的芝麻香气,笑说道:“进宫几年了,难得能坐在一处吃元宵。”
“你进宫几年了?”水沐追问起来,见她笑容发自肺腑,不禁也随之一笑,端起碗尝了一口元宵,见是桂花馅的,就又放下,“还是你的好吃一些。”说罢,就与房慧换了碗。
房慧诧异地说道:“这可是合着主上口味叫人煮来的。”
水沐笑说道:“那你如今知道朕的口味了?”
房慧笑了一笑,吃了一粒元宵,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出来了,你笑不是因为朕来了。”水沐笑说道。
房慧笑道:“实不相瞒,今日我可是听说了一个大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水沐微微蹙眉,暗道房慧最好不要说是薛宝钗有喜了。
“老五说将府上西边大院空下来,等着将来接我出宫养老呢。”
水沐砰地一声将碗放到桌上。
房慧吓了一跳,忙垂手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向他看去。
水沐冷笑一声,须臾又觉他这怒气来得实在没有缘由,就说道:“坐下吧,老五这样跟你说的?”
“……是,说是将宁国府原本做祠堂的西院收拾成我这宫里一样的地方。”房慧战战兢兢地说。
水沐一言不发地吃着元宵,因想五皇与房慧倒是要好奇,于是问她:“五皇的封号尚未定下,你琢磨着什么封号适合他?”见房慧忐忑不肯说,就笑说:“但说无妨。”
房慧微微侧头,笑说道:“东南西北,平安宁静,忠顺仁义这些字都用过了,若用恭字廉字,又不合老五那乖张的性。”
水沐笑说道:“不如用个宝字?宝郡王?”
房慧笑道:“主上还真不怕老五成了眼中钉,他还配称个宝字?”
“他不配,谁配?”水沐轻笑一声。
房慧一笑,就将手指向薛宝钗住着的宫室,“那边不是有个宝吗?”
水沐心道房慧今晚上胆真大,莫非她是见五皇答应下将来接她出宫做妃心里就有了底气了?“天晚了,明日还要早朝,歇了吧。”
“主上去歇着吧,我还要坐一会。只吃了元宵,还没喝酒吟诗呢。”房慧悠哉地说道。
水沐虽难得见房慧争宠,却不喜她这样不知深浅,想着明日还要早朝,于是就向薛宝钗宫里去了。
房慧捏着酒杯,待他去了,又对着一轮满月遐思了半日,才回房里去。
次日一早,果不其然,正月十五,皇帝留宿在薛宝钗那的事,就在宫里惊起轩然大波。于是有向后处状告薛宝钗不知体统的,还有暗暗巴结,只觉薛宝钗就是周、吴二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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