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政自问自己以一介布衣,蒙皇上召见,言语之间皇上天语有加,他虽出身草莽,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这一次成立新衙门,倒给他看到一条报国之门,于是主动到了江苏府城,求见椿寿。
两个人当年曾经见过一面,椿寿公务之余,请到衙门中拨冗相见,问他来意,曹德政说,"小人知道朝廷修建铁路,其中要用到无数民夫工役,小人想,旁的事情小的帮不上什么忙,只有这民夫一事,小的在漕帮多年,人头极熟,"
他还没有说完,椿寿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是说,将那些漕帮中剩余下来的丁众收拢起来,加入营建工程之中?"
"正是此意,还请大人允准,给小的这份机会,上报皇上天恩。"
椿寿心中一动,对曹德政说:"曹老兄,你能够有这份心,自然是极好,不过,漕帮丁众人数众多,收拢在一起为铁路之事出力,非本官一人可以做主。这样吧,容我几日,待我如实奏明皇上,请了圣命之后,再做处置,你以为如何?"
"大人言重了,小人不敢当。"
椿寿的关于把漕帮剩余部众收集起来,让他们加入到铁路营建事务中去的折子大获皇帝的赏识,特别命两江总督桂良下了一道旨意,命他和椿寿在省内全权处理此事,不但是本省的漕丁,临近省份如河南、山东两省的漕丁,若是有漕运改制之后失却生活来源的,都可以加入进来。
旨意到省,给了如同曹德政之类的漕帮丁众一线曙光,当年在水上讨生活,辛苦固然,一家老小勉强果腹总还是可以的,谁知道咸丰元年起,骤然失去生活进项,无数漕丁沦为没有了生活来源的普罗大众,一开始还能够靠几两积蓄和帮中、朝廷两层发下的银子度日,只是正如曹德政所说,一大家子人,人吃马喂的,这几两银子又济得什么?
这些人吃官家饭习惯了,让他们田间劳作一来是不会,二来也不肯受那份劳累,势穷力蹙,便有了铤而走险的心思。便在这时,朝廷的旨意到了省里,所有参与到铁路营建之中的民夫,每日除了饭食之外,还有五钱三厘银子的工钱。
于是,前来两江参与营建的民夫络绎不绝,弄得新成立的衙门整天忙个不休,所有来报名的民夫统统记下名字,然后发给三钱银子的路费,打发他们各自回去,等待来年工程正式开始了,再行前来报道。
只是走上一趟,就有钱可拿,这样的好事到何处去找?于是,越来越多江宁城中的百姓也来到衙门前报名,左右只是为了这几钱银子的利是,到最后,连桂良也觉得此事大为不妥:每天早上,募民司衙门门口都排起长长的人流,一万人就是三千两银子,这样下去,如何是个了局?
他把椿寿和灵桂找来详细问了一遍,却又无法可想,皇上的旨意写得清楚明白,所有前来报名应征者,一概登记姓名,发给路费,不许有人从中刁难,更不准有盘剥情事。
可是看看眼下的情况,再收拢一下已经登记的名字,人数早已经过了百万,漕帮剩余的丁众绝对没有这样多,也就是说,其中大把填充名字的,都是虚报姓名、籍贯。钱是给这些人领走了,日后开工的时候若是没有人来,如何向朝廷交代?
桂良无奈,只得给皇上上奏章,请示下一步的行止。皇帝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想左了,不过却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在奏折中把桂良几个骂了一通,说他们做事无能,上劳朕忧。实在令人失望至极!
而解决的办法是:暂时停止所有招募工作,同时发公文知会各省,再有漕帮丁众意图到省府来报名,先在当地漕帮领取了统一的凭证,证明自己确实是漕帮中人方可接受。
而其他的报名者,也要在本县、乡所属各级衙门领到同样的凭证,证明来人的籍贯、所住府县,才予以收留,其他的空手而来的,一概拒之门外。
这样的一条政令出台,方始把这股游民乘机捞钱的歪风刹住。饶是如此,事后统计一番,只是为这些人领去的银子,就已经不下一万三千两之多了。
不过在正式动工之前,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处置清楚,便是占用耕地,毁坏、拆迁百姓民居,甚至坟茔之事。这件事在咸丰三年引起百姓很大的反弹,一直到年底,何汝霖、季芝昌两位军机大臣亲自到省,在江宁城、上海府分别贴出告示,命属下各县中地保向百姓晓谕,说有京中奉了皇上旨意的军机大臣亲自到省,在府城和上海城中放告,为百姓宣讲铁路营建的种种有利于民之处,百姓有甚疑惑不解之处,都可以到军机大臣驾前呈诉。
告示贴出,轰动了两江几省,从江苏、安徽各省蜂拥而至的百姓奔载于途,谁知道到了江宁才知道,军机大臣此来,只是为铁路之事排解纠缠,于百姓冤情,是不受理、也不管的。一时间百姓大为失望,真有那诉冤无门,含泪而归的。
后来何汝霖看看不是事,便和季芝昌说,"这一次我二人奉旨南下,虽然皇上的旨意中说的明白,不可过多插手地方公务,但眼见如此多的百姓投告无门,我这心里也大感不是滋味。九公,不如放开一些,容百姓呈诉,能够管一管的,就过问几声?"
季芝昌也觉得何汝霖的话有点道理,便点头答应了。谁想到告示贴出,所接的第一桩官司就是前文所提及的,王季福告湖南武昌府王兆兰、臬司鳞椿一案,(详见前文,不赘)。
眼见放告一事给自己、自己的学生惹出了大麻烦,两个人后悔不迭,没奈何之下,只得昧着良心含糊其事,草草收场,却不想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皇帝抓住赛尚阿等人在奏对之时的一番不谨之处大加挞伐,终于导致了军机处全班出枢的政海波涛。
不过这两个人在江宁倒也不是一事无成,为铁路征用土地之事,很取得了一些进展,百姓见朝廷旨意坚决无比,又有一定的补偿措施,也只好黯然接受下来。
到了咸丰四年的的二月十三,江宁码头一派热闹,从各州府征调来的民夫换上崭新而同式样的号服,最外面的号褂上前后心印着一个大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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