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说。"皇帝脚步向前,口中继续说道:"此次与夷人交往,想来你们三个人也能够略知夷情于一二。彼邦人不知礼仪教化,但求利益二字。可以说,只要有利益,他们是肯于和任何人合作的。"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原来奴才对夷物可称略识之无,此番奉旨和英人会商,跟在王爷,李大人等人身后从旁揣摩,也算略有心得。"宝鋆在身后答道:"只是,奴才此行天津,心中总是在想:英人一再要求我方履约,允准该国官民人等入广州城,这一层虽是题中应有,却也不必为此从本国派遣使者来华,做如此交涉。今日听皇上一言,开臣茅塞,想来,英人如此三番的提出履约之事,也是为了利益二字了。"
"宝鋆这话说得对。英人要求我方就入城一事话复前言,正是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皇帝回头赞许的望着宝鋆,像是只和他说话一般的语气:"香港虽然已经割让给了英人,但是和广州城身为一省首府,更且是南国第一重镇比较起来,那里的状况,怕是要疏落得多得多。"
君臣几个边说边聊,脚步走到南书房所在的遵义门门前,皇帝领先迈步而入,正在里面打扫文案,整理桌椅的内侍吓了一跳:"皇上?"
皇帝一摆手,示意几个人出去,这边,奕䜣亲自搬了把椅子过来:"皇上,"
"我们接着刚才的话说..."皇帝一边斟酌着语句,一边说道:"刚才宝鋆的话中有一部分是你们认识不到的。英人两年之后提出履约,也可见其人性情于一斑。他们对于彼此签订的契约非常之重视。说是两年之后就是两年之后,早一天也不来,晚一天,也不行。而这一节,在朕看来,倒是很可以好好的利用。"
"皇上的意思是说,以英人重视契约之情为依,和彼等做交流时,以此为据?"
"老六的话大约意思有了。不过就如同朕前些时日,在你离京赴津时候和你说过的那样,与英人会商、研判、交往之际,要以彼此尊重为前提,万万不能有轻慢戏侮之心。"说着话,他看向李鸿章:"李鸿章?"
"臣在。"
"这番话你要切记!"
众人心中疑惑,怎么皇帝就会认为李鸿章对英人会有轻慢之心呢?这样的说话所从何来?李鸿章却不敢分辨,就地跪倒答说,"皇上教诲,下臣自当铭记肺腑,终生不敢有须臾或忘。"
"关于总署衙门的章程一事嘛..."皇帝很是发了一番见解之后,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这件事上:"第一个就是要邀请洋教习,教授我朝士子学习一些天文,算学之技,举凡有愿意厕身其中赴考的各部院弁员,着本部堂官不得以任意借口阻扰其事。"
"是。这一节臣弟会明白无误的包括进去。"
君臣几个在南书房详谈良久,一直说到过了申时,宫门要下钥的辰光,皇帝才起驾还宫。奕䜣等人退值回到府中,三个人集思广益,把在皇帝身前面奉裁可的旨意一一记述下来,写了足足有五张笺纸之多。把其间文气不顺,近乎支离之处一个一个修缮誊写。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皇上的面谕写进同文馆的章程之中,其中的用词多寡、轻重,文字起承转合之处是难不住这三个人的。饶是如此,皇上面谕中有很多半通不通之处,却让三个人大费周章,费了半夜的功夫,终于定稿。
在昨天定下来的一大段帽子的下面,这份上呈御览的《请旨设立总理各国事物衙门折》稿的内容是这样的:"...查,各国事物由各省督抚奏报,汇总于军机处,近年来各国事务头绪纷杂,日后驻京,若不细心经理,专一其事,必至办理迟缓,未能悉协机宜。请设总理衙门,着王大臣领之。军机大臣承书谕旨,非兼领其事,恐有贻误。请一并监管。并请另给公所,以备办公,并备与各国接见。其应设司员,拟于内阁、部院、军机处各司员章京内,满汉各挑八员,轮流入值。一切均仿照军机处办理,以责其成。俟军务肃清,各国事物稍缓,即行裁撤,仍归军机处办理,以符旧制。"
"...五口通商各省,办理外国事件,请饬各省督抚,互相知照,以免岐误。办理外国折报及恭奉寄信谕旨,向以事涉外国,军机处既不发抄,各省督抚亦不相关会,原意昭慎密而防泄漏,唯现既令各省通商大臣及钦差大臣随时咨报京城总理处,而各省将军、府尹、督抚随时应办事件,亦应彼此声气相通,方不致有所歧义。...各省一切奏牍及钦奉上谕事件,除咨报总理处外,均应随时饬令互相知会。...唯事宜缜密,仍令各省派亲信、可靠之人抄录知照,不涉胥吏之手,以期格外防范而杜漏泄之弊。"
"...认识外国文字,通晓外国语言之人,着广东,上海各派二人来京差委,以备询问。查与外国交涉事件,必先识其性情,今语言不通,文字难辨,一切隔膜,安望其能妥协?"
宝鋆和李鸿章站在奕䜣身后看着,见他写到这里,宝鋆用手一指:"王爷?"
"怎么了?"奕䜣低头看了看自己完成的奏稿,没有什么违碍之处啊?认真的审视一遍,突然点头:"多承佩衡兄教我。"说着话,拿起笔来,把上一段文字中:'...着广东、上海各派二人来京差委...';一句改成了:'请饬广东、上海...';
改完之后,奕䜣一笑:"这样如何?"
宝鋆和李鸿章相视苦笑,奕䜣这份于万事不萦于心的性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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