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出乾清宫西暖阁,一时间都觉得有点昏头涨脑,特别是奕䜣,和几个人拱手作别,向前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佩衡,少荃,你们说,皇上命我起草同文馆设立章程,内中可有什么深意吗?"
"这个嘛?"宝鋆卖了个关子:"王爷于设定同文馆章程一事,可有什么定见吗?"
"当然是奉旨唯恭,皇上在阁中降下口谕,佩衡不是也听见了吗?"奕䜣年轻,在刚才奏答的时候蒙天子温语相加,心中深为感动,知道自从上一次在南书房奏答失仪到这一次办差谨慎,总算是天意已回,恩宠可复,也正想以此事做固宠之道,所以言辞间表露出来的态度很是热衷。
宝鋆和李鸿章大约猜出皇帝突然提到这样的一项动议有提前吹风的用意在里面,不过二人彼此的想法却又不尽相同。
在宝鋆来说,皇上召英人进京,会商之余,更提出向英人购买火炮,分明证实了朝中早有人预见到的前言:皇上锐意进取,便是通过为官民视为蛮夷之族的英人增加国家实力,也是在所不惜。自己身为人臣,自当努力报效,上慰帝心。
而李鸿章却另有一番打算。他是那等功名心极盛之人。这一次身为与英人会商的随从人员,和奕䜣、宝鋆、桂良等人不同,他一个汉人,又是两榜出身,却不能效李棠阶那样在英人进京之后请辞差事,难免为清流同僚不耻,落得一个' 弃篾常理,以身事夷';的考评之语。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左右已经为人讥讽,就不如放开怀抱,若是能够办妥了这件事,倒是可以在皇上眼中落得一个'勇于任事';的观感,如果那样的话,便是得罪了同年、同僚,也是可以接受的损失了。
一念到此,只听宝鋆和奕䜣说道:"皇上登基以来,每次谈及道光二十二年换约之事,总觉得创巨痛深,因此才有这一次招英人进京,会商两国合作之事。至于此次同文馆之设,也是其中一环。王爷若是有心为皇上分谤的话,便要认真从事,毕竟,魏默深虽早有师夷长技以制夷之语,朝中大佬却从来都是对这等话不屑一顾的。"
奕䜣觉得他话中有话,沉默了半晌,"你是说,皇上有意在死棋肚中出仙着吗?"
这句话和宝鋆前面说的全不搭界,不过大致的意思还是有的。宝鋆点点头,徐徐说道:"我等身为臣子的,自然是要上为君父分忧,下为朝廷出力呢。"
"我明白了。"奕䜣说:"皇上的意思是说,让我上表章设立同文馆,原是为朝臣看的?"
听到这里,李鸿章在一边说话了:"总也要认真谋划,不要让那些人有太多的把柄可以作为攻讦的借口呢!"
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奕䜣回忆了一番刚才在乾清宫中对答的话语,大约做到心中有数,"即便是这样..."他说:"我年纪轻,任事不久,这同文馆章程之设,倒还要靠佩衡与少荃兄助我啊。"
"此事乃是职下分内之责。"李鸿章第一个表明的态度:"便是最后旁人不谅,只要能够为我大清社稷有益,鸿章自当勉力效劳。"
"少荃肯如此公而忘私,实在令人钦佩。"奕䜣又说:"不如今日到我府中一叙,也好共商国是?"
"王爷宠招,焉敢不从?"
三个人各自登轿,一路到了恭王府中。心中有事也顾不得欣赏府中风景,奕䜣将两个人引进书房,命下人待茶款客,不必多说。
彼此说了几句话,宝鋆说:"此次皇帝招我等与军机大臣同见,口谕中大有语焉不详之处,同文馆的章程嘛,我想,还是我等先准备出来,然后明天入内请起,再听皇上如何交代?王爷、少荃兄以为呢?"
"嗯,此言极是。同文馆之设从无先例,我等也不解其详,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再做定夺。"
三个人有了成议,再回忆一番皇帝和自己交代过的同文馆办事章程,奕䜣拿过桌上的白皮折本,也不用旁的人代笔,自己动手写了起来:"...窃为夷情之强悍,始于嘉庆年间,怠江宁换约,鸱(音吃)张弥甚,至上年直入江宁,要挟狂悖,夷祸之烈极矣。凡有血气者,无不同声愤恨,臣等粗知义理,岂敢忘国家之大计?我皇上践祚之初,即有上谕:'朕深以今昔异势,外敌环俟为苦,...';煌煌上谕在耳,臣等何敢或忘须臾?"
"...夷人承我虚弱,而为其所制,如不能胜其忿而与之为仇,则臣恐有旦夕之变;若忘其害而全不设备,则贻子孙之忧。古人有言:'以和为权宜,职守为实事';,洵不易之论也。"
"若就目前之际,按照条约不使其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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