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修有一句说的分毫不差,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受苦受难的总是百姓。
陆静修不假思索道:“叶桃凌所言不假,海边传闻未必会真有人信,想来应该是凌丫头有所察觉,转而告诉她的。”
白舒愣了足足一晌,才想明白了陆静修口中的凌丫头是谁。
陆静修则叹气道:“臭小子可是想你娘亲了?”
白舒也不管陆静修看不看得见自己,默然点了点头。
陆静修却像是目力穿墙一般,安慰道:“逝者已矣,百年之后,白云苍狗,你再回想起来,也就会慢慢的习惯了,倒是我这把老骨头,不该唤宗主为丫头。”
白舒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只站在门外,却有一种被陆静修看透了的感觉,好在白舒和陆静修已然熟络,并不在意。
白舒转而继续问道:“那东海之外的异兽,为何没人去管一管呢,叫那洪水淹没了村镇,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陆静修淡然道:“那是剑宗的地盘,先圣岛也在东海之中,出于对先代剑师的尊重,我们道家不会插手于此。”
白舒愤然道:“可剑宗也未有人管,以苍生为系啊!”
陆静修沉稳厚重的声音从门板里穿了出来道:“你又不在东海,你怎知剑宗袖手旁观?”
陆静修叹息道:“很多事情,也不过尽力而为罢了,道门有道门的悲哀,剑宗也有剑宗的无奈。”
白舒轻嗯了一声,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自己第一次在剑宗里,望见叶桃凌独自站在如故崖之上的情景。
倘若诸事如故,一切照旧,那该有多好啊!
在白舒的沉默中,陆静修打了个哈欠,他困倦道:“小子,你大半夜跑过来,想问的话问完了么?”
白舒猛然回过神来,终于谈到了他这次来找陆静修的重点:“先生,说过了北海和东海,那么南海之外,有什么呢?”
陆静修嘴角浮上笑意,古语云:英雄莫问出处,那是指出身低微的英雄,他陆静修可从来没觉得自己出身低微,因而陆静修并不忌讳谈起南海。
陆静修平静道:“南海之外,全都是岛,一个接着一个,最近的岛潮涨潮落就能分开聚合,最远的岛要在海上航行几年才能达到。”
陆静修怀念道:“那海上面全是雾啊,湿咸的风不同于另外两片海,别有一番味道。”
白舒好似终于抓到了陆静修的尾巴,难掩笑意道:“你和太虚祖师师出同门,你们果然都是来自于南海。”
陆静修无不可否道:“那株绿鄂槿是我早几年出海在南海寻到的,是我家乡的草。”
白舒精神一振道:“那你还能不能再弄一株绿鄂槿来?”
陆静修无可奈何的道:“弄不来了,那一株本就是个意外。”
白舒刚想问为什么,陆静修却先开口问道:“白舒小子,你知道我的那株绿鄂槿,没卖给你,去哪里了么?”
白舒闻言一愣,顺着陆静修的话问道:“哪里去了?”
陆静修叹一声气道:“你于星院把叶桃凌从星阵之中救下,几乎是燃烧了自己的生命之力,那株绿鄂槿,我在那个时候就用在了你的身上。”
白舒一阵错愕,那日他救下叶桃凌,离开星院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却安然无恙,叶桃凌也没有提陆静修来救自己的事情。
陆静修好似猜透了白舒的心思,说道:“是我让叶桃凌不告诉你的,你若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莽撞,而断了董色的生路,你又会如何做想?”
白舒心头巨震,如此说来,他是为叶桃凌放弃了董色。
“不对!”白舒摇了摇头道:“董色已经被渡空大师接走,千叶白灵子已经有解了!”
陆静修嘴里发苦,却没有说话。
白舒紧接着又问道:“你既然决定了不告诉我,为何现在又和我说这件事情?”
陆静修语气重了起来:“我只想让你知道,做了什么事情,就要负什么责任,这世上的事情,皆是有因有果,一饮一啄,我们都劝过你,剩下的路啊,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白舒久久没有言语,陆静修也久久没有作声。
“我最后问你一句吧,如何才能去到南海群岛,到你的家乡去?”一片寂静中,白舒开口问道。
陆静修喟然怅然道:“我这千余年来,几经辗转,数次想回我的故土...”
陆静修说到这里,似有哽咽:“可那片海雾无人能够穿越,我总觉得千年已过,我的家乡早就没有人了,师父早已去到上界,剩下的小辈,除了我和我师兄,我想不起谁有本事活上个千年。”
至此白舒心里一软,他终于知道陆静修是什么人,和自己一样,是无家可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