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到她的人都将亡了,而依然恋着那将亡时的腐骨蚀心的瘾。
神光和玄衣男子的面容一颤,目光引动。
她不愧被称作“笑姬”——这样擅笑的女子。
那截金色手腕上沾上了一点白月光,恍若从莲花里流出了丝丝清咽——
“佛无不可渡之人。”
微风拂过月影,仿若那迤逦的月夜都因了这句话,而庄严和温柔起来了。玄衣男子面上也露出淡然的笑,似是如闻纶音之后骤然了悟的笑。
“如何度我?你,还是你的佛?”
她眯了眼,微微仰首四顾——那一座苍穹,她虽极目望去,也只影难觅——除了洒落人间的几许淡金月色,还有那一片沉寂千年的长河。除此以外,都是空。
那一场浩大的空。
空得如她活的无谓的一场生,等的无盼的一场死。
然而那苍穹下却有一只手。那只手清致孤寒,却宛若莲花生出——要将她绊住,牵扯,捏碎,然后重生。
不,她不要重生。她已然“重生”过一次了。
一次足矣。
落在夜光杯上的淡金月光恍惚了一下,
“佛度众生。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那金衣僧人的目中却蓦然有了悲意。
那只淡若莲花的手依然孤横在那里,似要阻住她的坠落——从出生就开始了的坠落。
她那坠落的一生。
最初是别人推着她坠落,后来是她推着别人坠落。
坠入地狱,坠入永夜。
她已在地狱最底层。
而这个僧人,竟然妄图阻止她——阻止她这个已在地狱最底层的人。
他,凭什么呢?
于是她又笑了——千万年的月光都辉耀了她这一笑。
神光移开目光,那玄衣武士蓦地低头,双手发抖。这武士的血气刚醇,内力深厚,并且必定是带着铁石气息的,喝的时候有些刺鼻。
笑姬忽然贪婪一笑。
“我是笑姬。”那只绝色的手似是不经意间拂过那莲花般的手,带着暧昧的轻嘲。
“我知道。”僧衣男子的声音似从苍穹之上传来。
“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花未亡。”女子那么淡淡地,淡淡地谈起了自己的名字。
笑-姬!花-未-亡!
仿若被这两个名字一烫,落日也黯了一黯。
笑姬——天下第一杀手,“烟花一斩,一笑喋血。”那个令天下人人胆寒的女杀手,女魔头。水月镜花楼花杀堂堂主。
花未亡——天下第一名妓,建康城胭脂里的花魁,“千金难买花一笑”的花未亡。
只知她是笑姬,不想原来她也是那名动天下的第一名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