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其实周德威也能揣测个一二。
说到底,还是志存高远,不想居于人下。
辽王势大,怕过来难得自由。
李茂贞局促,去了举足轻重。
咳!
机关算尽太聪明,只怕误了卿卿性命呐。
此一时,彼一时也。
三十年前群雄逐鹿,一切皆有可能。
如今,南边是淮南贼势大,若非杨行密死后,其内部生乱,恐怕就不止是并一个江西,浙江钱镠还在不在都很难说。
蜀中王建日益稳固。
北面,只剩梁朝跟辽王两家雄主。
李茂贞本来就不大行,再等你刘知俊抓到机会上位,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
彼时,只怕梁朝与辽王已经决出生死了吧。但不论谁胜谁败,有你刘知俊什么事儿呢?还不是个被讨平的命。
嘿。
远见王景仁部出击,对面数百骑十分嚣张地在向李继鸾部接近,似要从侧面突入。步卒正在死战,若被侧击,都不用杀到近前,哪怕让敌骑靠近威胁,都有可能吓得军阵崩散。
周德威令旗再动,仍是让郑守义去。
他早就发现辽王治军森严,至少他在晋阳所见辽军都是令行禁止,十分听话。
就凭这个,晋王败得就不冤。
先前这老黑在银州给他上了把眼药,但是后面这段日子,就没再兴风作浪。
刚才让他出阵,郑守义是听令即行,不打磕绊。这把,就周大帅决定一事不劳二主了。对面紧着王景仁一部往死了用,自己也没必要换人,郑大帅辛苦吧,犯不上人人都累不是。
临阵出击,郑守义没多意见。
正准备再次上马出阵,被武大郎拦住,道一声:“大帅,且看末将破敌。”
就招呼八百骑出阵去了。
得益于良马不缺,郑大帅这八百亲军皆坐高头大马,披坚甲,或持大枪,或引弯弓。其气势磅礴,非等闲可比。
一看辽骑出阵,王景仁将军那是毫不惭愧地拨马就走,兜个圈子回转。
兵法讲的是以石击卵而非以卵击石,爷爷马也不行,人也不多,转进十分合理,官司打到圣人那里也有话说。
王景仁退却,杨师厚也只能表示遗憾。
梁军这几年确实马匹比较丰富,但是大半都被圣人放在侍卫亲军和禁军,前线反倒所得有限。
其实,关中之地也不少马,甚至不少好马,可惜上品都被中央想方设法弄走了。此时此地,杨师厚手下,加上李仁福那千骑,也就六千骑左右,而且因为马匹有限,不能放开了浪,使用起来非常束手束脚。
此前对付岐军不显,因为岐军内政不修,军无恒心,三招两式就打趴下了,骑兵撵鸭子收割即可。如今对面辽军兵强马壮,好像还挺敢拼命的样子,杨师厚也不敢玩得太花。
想想,还是拿步军压吧。
于是杨师厚令骑军做好准备策应与追击,但是不要妄动。
伴随着雄浑的号角响起,中军、右军的步军大阵同时出动。
杨大帅就准备横吃硬打了。
“呜!”
“咚!咚!咚!”
只闻着鼓角声鸣,周德威就知道梁军是要拼命啦。
周德威与梁军交战多年,对梁军勇悍知之甚深。
判断敌军要来拼命,周将军很有些纠结。
自家这点兵马,难道就在这里拼了?
他是想跟着辽王建功立业,但是他更是乱世军头,知道本钱的要紧。
向左看看,发一发狠,周大帅心说,只要郑守义这黑厮不跑,爷爷就陪你杀这一阵又怎样。
就下令左军先动,要把老马匪王义豁出去看看领命与否。
若这厮不领命,周大帅决定掉头就走,爱谁谁去吧。
老兵油子王指挥一看将领,就知道周德威打得什么主意。怎奈何早有郑守义的严令,他虽然不满周德威缺德,但见将台旗动,依旧立刻行动。
哼哼,老马匪一生好勇斗狠,难道还怕了对面的汴兵不成。
“呸呸!”老王在手上连啐两口唾沫,高叫,“众儿郎,随某杀敌。”
三千步军挺着大枪就走。
真实场景肯定不是这般,看官们领会精神吧。
常捷军令到起行,周德威也松了一口大气。
若人家真不动,他老周就真得跑路,那可就难看了。
今次之所以与杨师厚阵战,周德威是想着,早晚两边要打硬仗。在这银夏之地做一场,不论胜败,都影响不大。杨师厚前两年在南边时候多,他固然是想在周德威身上练级,周德威何尝不想拿杨师厚刷经验呢。
边上这不还有郑守义、李继鸾、李继徽这几个挡刀的嘛。
老郑的队伍已经顶上去了,周德威也不再藏私。
令旗再动,符存审部与自家铁林军几乎同时向前迎击。
蔡海江为亲兵簇拥着,踏着鼓点缓缓前行。
在常捷军,他领有一都甲士,整整一千五百人,军号忠勇。骨干是他老蔡的的汴军弟兄们。到振武军以后,又补充了部分辅军,还在朔州招募了一批良家子,勤加操练。
在辽王手下,虽然官职不算很高,但蔡海江如今也是一号人物。就是他,把跋队斩的规矩带过来。当然,这边的跋队斩与梁军不同,不都杀,抓阄十杀一,剩下的去敢死队。
不过,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人试刀。
蔡将军再接再厉,还打算依葫芦画瓢搞脸上刺字这套,但是没搞成。据说是李司马坚决反对。理由嘛,据说是李司马说,军人本当光辉荣耀,岂可如此辱人。
说他们这些武夫有甚光辉荣耀,蔡什将不能理解。反正他自己从不觉着自己有啥荣耀。杀人放火,屠村灭镇,什么坏事没干过,这要是荣耀?那就只能说自己跟李司马对于“荣耀”的理解有什么误会。
但是上峰不愿给武夫刺字,尽管老蔡觉着有点迂腐,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不管怎样,在军队建设这一块,蔡什将,都是记录在册的。
比如,最新一版《练兵实纪》就专门提到了他蔡将军。
这可不是只提一个人名,而是将他的简要事迹都记录在册的。
有此殊荣,让老蔡这一都都与有荣焉。
盛名之下,蔡什将岂能自甘堕落?
此次出击,他硬是站在第六排的排首。
没站在第一排,不是老蔡胆怂,主要是因为他为一都之主,若在头排运背被扎死了,只怕队伍得乱。这里虽然不是头排,却距离一线不远,既能鼓励士气,随时也能上去支援。
真打起来,这点纵深敌军转眼就到面前啦。
踏着鼓点,忠勇都与周福贵的威胜都几乎同时与梁兵交上了手。
没有新意。
两边都是职业武夫,都是体格强壮、甲械精良,彼此皆熟悉阵法、苦练技艺。就像一面镜子,你看得到我,我看得到你。
步槊手们以大枪猛捅,跳荡兵用刀牌狠杀,完全都是以命换命,没有花俏,就是比谁更狠,比谁兵多,看谁先扛不住逃跑。
连喊得号子都完全一样。
杀!
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