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六年,艮国再次侵边,来势汹汹。
乘风楼上,我,洛轻尘和秦青三人共饮——当然,其实是我和秦青对饮,洛轻尘那家伙只能喝茶。
“杜大人,请。”纵然私交已好如兄弟,秦青仍然一板一眼地叫着杜大人。我却早已无法无天地直呼其名——当然只有在人后。
哈哈大笑着一饮而尽,我说:“秦青,其实我多希望你能叫我杜将军。”早上我被推举为将军的折子又一次被批驳退回。当年我用在朝为官,不再离开换了离襄的性命,如今皇上是铁了心不再让我上战场。
秦青轻轻道:“很抱歉,这个实在是帮不了你。”
我摇了摇头。我本就没有怪他的意思。他已擢升为兵部尚书,亲自力荐我,仍不被皇上采纳,他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秦青,我杜飞笙庆幸有你这个兄弟。”说完浮一大白,碗到酒干。
他微微一笑,也喝了一碗。我竟看那笑容看得愣住了,战事开始后,他已经许久不笑。
“夫君,娘子要吃醋了。”洛轻尘似真似假地嗔怪。我一愣,不由大笑起来。笑完又叹:“不知秦姑娘如今如何了。”
那秦趣姑娘本是绝色,只可惜行为太过前卫,至今没有婚嫁。当然,时不时她也会咋咋呼呼地跑到宫里或者将军府调戏我们“夫妻”两个。
“趣儿是风筝,漫天飞。”秦青淡淡地说,目光看着楼外,仿佛在想什么,突然微微一笑“但是线总是牵在一个人手上。”
我和洛轻尘相视一笑。线吗?说起来,这丫头的确很久没来找我们了,据说宁王府最近很不安宁。那丫头是找到新一片天空了,还是收线的时候到了?
九月,在枝头黄蝶飞尽的时候,皇上御驾亲征了。秋属金,掌兵戈。果然是适宜刀光的季节。
一个月后,在柯相一派的力主下,我领兵三万,去抗击敌兵的二十万大军。洛轻尘由于竭力反对被革职。我倒是神色平静,上马出发。战甲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本来冰冷的光晕居然带上了一丝温度。我忽然想起,曾经在我无比迷惘的时候,上沙场建功立业是我唯一的信念。那时的我抛弃女儿的身份,执意要周围的人称呼我将军,莉儿为这少年老成地叹了许多次。我失忆后告诉她不必叫我将军,她还感动的哭了。只是如今低头看了眼跨上宝刀,终于又将醉卧沙场么。
城门口一片萧瑟。无人相送。战事一起,身为兵部尚书的秦青忙得三日未曾阖眼,自然无法前来,宁王一向冷淡惯了,再说说到底他与我也算两不相欠,也不会过来,秦趣当然忙着在宁王府骚扰她的新新欢,把我这个过气新欢和旧爱全部抛到脑边。至于洛轻尘他的使命,结束了吧。
我淡淡想着,马蹄踏上一地秋叶,向城外走去。在离城的一刹那,我突然感到背后两道温温的目光,一回头,果然看到洛轻尘一身青衣,静静地立在城楼的光影下。一时时空转变,往事再来。数年前他在皇宫外等我的场景涌上心头。我冲他微微一笑。策马扬鞭,向江花边月奔去。
红尘纷扰,人心难料。就让我在羌管悠悠清霜满地的月色中,驰骋我的战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