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用头里这两个手指头拿了一块,后头这三个手指头又克了一块。你想,他在这儿磨烦了半天,吃了这个吃那个,人家早留上神啦,他拿起两块来,卖吃的一伸手,把他腕子给攥住了:“你拿两块可不行。”他一翻腕子,把两块糖全搁嘴里啦:“不成啊?我全咽啦。”“你咽了也得给钱。”“要命有命,要钱没钱,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两个人正磨烦哪,这二位头儿拉着那两个人正由这儿过,卖吃的一抬头瞧见了:“二位头儿,您这儿来吧!”这二位头儿走到挑子旁边儿:“什么事儿?”卖吃的说:“您瞧见这个主儿了没有?任什么没买,他全尝到啦,临完了一个小钱儿一块的糖他给一个小钱儿吃了两块。”这二位头儿说:“人家小买卖儿,没有那么大赚儿,你拿人家两块糖,人家赚得出来吗?”“告诉您说,不单是买他的,买谁的我也得饶点儿,不饿点儿我从心里那么别扭。”“你怎么这么个人头儿呀?”“我天生的就这么爱小便宜儿。”这二位头儿一听,这份分高兴,掏出锁链来把他也锁上啦。“头儿,明儿个我改了行不行?”“你改了也不行,跟着走吧!”
这二位头儿拉着这三个人进城了,到了衙门,把他们押到班房儿,往里回话。老爷一听,赶紧升堂,衙役三班在两旁站立,老爷当堂一坐,说:“把他们都带上来。”有人把这三个人带上来往这儿一跪,老爷用手一指慢性儿:“你怎么回事呀?”慢性儿拿眼睛瞧了瞧老爷说:“老爷,我正在城外头那儿听戏哪。我那个孩子给我送信,说我家里着火啦,我说听完戏回家不晚,这个人他打了我一个大嘴巴,差点儿把我打死。”老爷一听:“怎么家里着火你还不赶紧回去呀?”“你瞧我就这么慢性儿。”老爷又一指暴脾气:“也没有你这样儿的人,有举手就打人的吗?”“老爷您想,家里着火他还不赶紧回去,要把别人连上哪?”“那你也不应该打人哪!”“我这脾气就这么暴。”老爷又一指这个爱小便宜儿的:“你哪?”“老爷,就我这毛病讨厌,买什么非饶点儿不可,要是不饶点儿,从心里那么不痛快。”老爷说:“好,我把你们三个人传来,知道什么事不知道?”这三个人异口同声说:“不知道。”“你们三个人跟我这儿当差愿意不愿意?这二位头儿一听这个气呀:挨了八十板儿,费挺大劲,好容易给他找着啦!好嘛,给他当差!老爷一指暴脾气:“你给我当随从,有什么事误不了。慢性儿,你给我看少爷,孩子怎么磨你你不着急,爱小便宜儿的,你给我买东西,买点儿再给我饶点儿。“大伙一听,敢情这位老爷也爱小便宜儿。”
这位老爷把这三个人一留下当差呀,算倒了霉啦!有一天,老爷去迎接上差,叫暴脾气鞴马去,他拿着鞍子到了马号,怎么着也鞴不上,因为平常不是他鞴,这个马瞧他眼生,他从左边搁鞍子,这个马往右边排步儿,他从右边搁鞍子,这个马往左边排步儿。他火儿啦:“嘿!我倒瞧我鞴得上鞴不上!倒瞧你行还是我行!”他上草屋子把铡刀拿来啦,抡起铡刀对准了马脖子就是一刀,把马脑袋给砍下来啦,这个马一个卧槽就趴下啦,把马鞍子搁上勒好了,他乐啦:“啊,倒是鞴上啦!”老爷换好了衣裳,到这儿一瞧:“哎!你怎么把马给砍啦?”“这个鞍子怎么也鞴不上,你瞧这不是鞴上了吗!”“是啊,你鞴上啦,我骑它上哪儿去呀?你真是没用的东西,这要是把公事耽误喽,我得受处分,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嘛!”“啊!我就这个脾气,你爱用不用,不用我这就走。”老爷这么一听啊:“我算认啦,谁叫我今儿个用人哪,套车吧?”老爷坐着车,暴脾气赶着,一出城有一道河,这个骡子怵水,不往前走啦,老爷在车上直抱怨:“你瞧,你够多么耽误事,要是那匹马就过去啦,这个骡子怵水,一绕就得好几里地,就许把公事给耽误喽。”暴脾气说:“你甭抱怨骡子,它怵水我不怵水,我背你过去,你办公事去,呆会儿我赶着车绕过去,在那边儿等着你。”老爷说:“好”他往下一矬身,背着老爷,正走到河当间儿,老爷一想:他怕我误事,不管水有多深,背着我。趟着水就走。心里一痛快,叫暴脾气:“你砍马我不怪你,背我过河有功,赏你二十两银子。”“谢谢老爷。”他一撒手,整个儿把老爷扔河里啦!差点儿没把老爷淹死。老爷说:“哎!你怎么把我扔河里啦?”“给老爷道谢。”“你过河再道谢呀!”“是啊,你不会过河再赏吗!”老爷心里说:我算认啦,公事也没办成,我成水耗子啦!“甭去啦,咱们回去吧!”
到了衙门,老爷进内宅换好了衣裳,出门来这么一瞧,慢性儿正坐在那儿晒太阳哪,老爷说:“慢性儿!”他翻着眼睛瞧着老爷不言语,老爷说:“我叫你哪,听见没有?”“听见啦。”“听见你怎么不答应?”“我这不是拿眼睛瞧您哪吗?”“噢,瞧我就算答应啦!少爷哪?”“您问哪个呀?”“大少爷哪?”“大少爷不是上学了吗?”“二少爷哪?”“掉井里啦。”“啊?多咱掉的?”“一大早儿就掉里啦。”“你怎么不早说呀?”“这是您问得急,您要问得不急,我过个三天五天的再告诉您。”“嘿,真要了我的命啦,赶紧捞吧!”找人把小孩儿捞出来,老爷这个哭哇:“就这个孩子机灵,就他会哄人儿。唉!买棺材去吧!”你倒叫别人买去呀,他单叫爱小便宜儿的买去。他到了棺材铺,全都问问:“这个多少钱?”掌柜的说:“这个一百六十两。”“那个呢?”“那个二百八。”“这个哪?”“这个八十。”“那么这个呢?”掌柜的说:“您那儿死了多少位?怎么全打听啊?”他一指那个匣子:“这个卖多少钱?”掌柜的说:“这个卖二十两。”他一听:“二十两?这要约劈柴有多少斤哪?”掌柜的说:“棺材跟劈柴不一样,你买不买吧?”“你瞧,怎么不买呀?给十两卖不卖?”掌柜的说:“棺材铺不打价钱。”“给十二怎么样?”掌柜的说:“你上别处买去得啦。”“给十三。”“没告诉你不卖吗?”“十四。”“不卖。”“十四两五。”“没告诉你叫你别处买去吗?”“干脆,十五怎么样?”他把掌柜的麻烦急啦:“十五两,卖给你啦。”他拿出二十两银子来:“找我钱。”掌柜的进柜房儿找钱去这么个工夫,他又拿了一个小匣子搁到那个大的里头啦。掌柜的找完了钱,他拿着钱,挟着一套儿两个匣子就回来啦。老爷那儿正叨唠哪:“买趟东西这么磨烦,半天还不回来!”这工夫他由外头进来啦:“回来了,回来了。”把匣子往地下一搁,老爷一瞧这气大啦:“你买这么大的干吗呀?这得楦多少东西?这要不楦东西,把孩子的肉皮儿全蹭坏啦!”“老爷你甭着急,这儿还有一个小的哪!”老爷一瞧更火儿啦:“你买两个来干吗呀?”“是呀,闲来置,忙来用,等大少爷要是死了的时侯,咱们就甭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