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弥远扯了把随从,让他住嘴,而后有礼有节,也冲骑手作揖,道:“在下没有大碍。”
“那甚好。”说完,骑手便拉动辔头,扭头要走。
“不过——”史弥远话锋一转:“临安城天子脚下,你等堂而皇之地在大道上并肩执缰,纵马疾驰,宛若街上并无旁人,未免太放肆了点!”
骑手再次调过头来将史弥远上下打量一番,眼神中尽是轻蔑之色,而后他只哼了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人奔驰而走了。
“嘿,你这厮——”随从恨不得自己有根套索,当场把这无礼的男子拉下马来。
“算了算了。”史弥远拦住随从,道:“我还有正事要做,反正也没伤到哪儿,犯不上和别人置气。”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和那傲气跋扈的人有怎样的交集。
要说这几个在临安城内骑马横冲直撞的人是谁呢,他们乃是知閤门事韩侂胄及其同僚朋友,近日刚刚办完公务,特此赶回京城。
要说阁门司的主管官员,负责掌管朝会、游幸、宴享赞相礼仪等事,说忙不忙,说闲不闲,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几个知閤门事要干的,也就是平常早上打扫打扫朝堂,然后在里外周围一边听大臣们吹牛逼一边打瞌睡。不过韩侂胄弟兄几个却有心,既然做了这个知閤门事官,天天有旁听的好机会,就要认真学习。由于平常有心,朝中大臣上下朝时候偶尔会问起他们问题,他们对答如流,时常还有自己的见解,自然引起一些人的兴趣。尤其是敷文阁学士赵汝愚,甚为器重韩侂胄,又知道他曾在皇城司短暂任过职,便有时让他替自己做一些本人不太方便的事情。
这一日,韩侂胄正忙着赶往赵汝愚府邸,汇报工作结果。而赵汝愚还未下朝,宅邸内就已经有其他人候着了。
韩侂胄、季宏俶、卫舜民三人来了赵府,进了门去,在仆人的带领下进了客厅,看见早有两人坐着聊天。而其中一人韩侂胄可认识,那便是他过去在皇城司时候的上司,指挥陈文溙。
“别叫我老指挥了,我现在是亲从。”陈文溙连连摆手,要韩侂胄改换称呼。想当年,出于家国大义和个人功勋(当然并不知道前后哪个对他而言更重要),他骗了一帮人北上金国找忠义社,搞了个大新闻。最后没在金国丧命,反倒是回来差点被自己人给宰了。要不是两个堂兄和叔伯们上下打通关节,估计现在都是头七之后的第三年了。现在的陈文溙虽说尚存昔日戏谑奸猾之风,但早没了过去的锋芒,行事说话也格外慎重了。
另一个人,三十七八年级,玉面美髯,温文尔雅,乃是皇城司现任都指挥杜行之。
韩侂胄见了,又忙行礼道:“杜指挥也在,下官一时没能认出来,还望恕罪。”
“没事没事。坐下来一块儿等吧。”杜行之语气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个特务头子。
韩侂胄几人风尘仆仆而来,坐下喝杯热茶,驱散了寒气,身子也舒展开了。
杜行之见他们坐定,渐入状态,方才开口,缓缓说道:“这些日子赵大人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做得都挺不错。”
季宏俶惊问:“怎么,杜指挥您也知——”
杜行之面色平和地说:“赵大人都跟我讲了。”言下之意,那些事情其实有一部分相当于也是帮他做的。杜行之安抚了韩、季、卫三人,又接着道:“赵大人与你们不甚熟悉,所以要先试试你们的能力。现在从结果来看,赵大人对你们很是满意。今天一是叫你们交待成果,例行公事,二一个便是要你们再到皇城司来。”
韩侂胄三人明白,现在皇帝是个半疯,基本做不了主,目前官员职务任命什么的,都要么是按死程序来,要么就是根据各派权臣的目标及个人好恶进行安排。现在把他们重新调入皇城司这个特务机构,想必是小任务做完,该接大任务了。
卫舜民便问:“那敢问杜指挥,接下来有何事要吩咐下官们的?”
“唉——”杜行之道:“卫大人别心急嘛。说是将你们调入皇城司,但这回不授官衔。”
“不授官衔?”
“俸禄照发。”陈文溙还是改不了快嘴的老毛病。
杜行之略有一丝不悦地瞥了眼陈文溙,又对韩侂胄三人道:“不授官衔,是因为要将你们调入的部门不是皇城司正司,而是下属特军——烈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