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渐渐过渡到无可奈何,最后变成哭笑不得。她看着面前这个跷着二郎腿怡然自得地喝着茶的男人,觉得他实在是太不可理喻,她鼓起那么大的勇气才选择出逃,结果被他在城外破庙里迷晕了举报给莫家,这笔账她还没有跟他清算,他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跑到她面前来,开口要求她接受他的摆布,理由就是“能把这里的东西都弄到手”——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开启莫家这座巨大宝藏的金钥匙吗?
“你快走吧,我不需要你帮。”如月已经不想跟这个奇怪的男人纠缠下去了,她觉得很累,就往床柱子上一靠,“你放过我吧,我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
那白瞎正端了一杯茶放到嘴边,听到她的话手就顿了一顿:“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如月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伸手就要重新放下帐子,“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她的最后一个字轻得有些像是叹息,口气里已经带了些哀求的味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心力交瘁,没有心情再去扯这些不着边的话。
白瞎那边半晌没说话,她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端着茶杯低着头,心里就动了一动,心说她刚刚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他把她送回莫家,想让她得到莫家的家产,也算是为了她考虑,如果不是他,以她的水平,随便跑出去还真不知道要落得个什么境地。看他这副打扮,平常生活想必也不是如意的,想从她身上挣点儿外快也无可厚非,想着想着她心就一软,又道:“哎,你别误会,我也不是怪你,我只是……”
她说到“只是”就顿了一下,因为她也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那男人却忽然笑了一声,把手里的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转过身来冲她道:“你不怪我?你居然还不怪我?我就纳闷了,你到底是个什么做的,被人欺负到这种程度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的语气极愤怒,她隔着床帐都能感觉到他嗓音里爆出来的火星子,平常口气里带着的三分笑音儿全烧没了。她几时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训过,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就听见他站起身来,冲着她厉声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你辛辛苦苦逃出来,是我把你迷晕了又送回到这儿来,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不仅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反而还厚着脸皮叫你听我的,你难道就不觉得有一点儿憋屈?还让我大摇大摆地坐这里喝茶,还客客气气地请我走,我不吱声儿你看看你这副内疚的口气,我等下要是再耍个赖你是不是就要难为情地说你错了你不该这么对我然后再给我几十块钱恭恭敬敬地把我送出门去啊?!”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阴风,烛火被吹得抖动起来,两点橙色的光点跳跃在白瞎漆黑的墨镜片上。他一口气说得太急,胸膛都在起伏,喘着就去喝茶,如月几乎给吓傻了,趁他喝完水继续喘,就战战兢兢地道:“那,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还问我怎么办?”白瞎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你不是想逃吗?在茶馆里你能逃,你在这儿是缺胳膊啊还是少腿了还是怎么着,继续逃啊!”
“可是……”如月声音都在发颤,“可是莫家这高墙大院,上上下下的人那么多,我怎么……”
“你怎么?”白瞎瞥了她一眼,神情似乎缓和了些,口气也没刚才那么剑拔弩张了,“你当然是不行,但有人就可以,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
他怡怡然倒着茶,唇角还冲她神秘地扬了扬,如月瞬间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道:“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
白瞎慢悠悠地放下茶壶,唇角依旧保持着那神秘的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月一阵欣喜,她反应真是太迟钝了,那白瞎既然敢这么大摇大摆地晃进来,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门路,能有办法进来,肯定就能有办法出去。她赶紧下床,在他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压低声音道:“那瞎爷,你一会儿肯定要出去的吧,你看看能不能……”
白瞎笑眯眯地瞥了她一眼,唇角一动:“能。”
如月欣喜若狂,心说他这次过来莫不是就是为了要搭救自己,前面的那些都是幌子,顿时觉得这个打扮得怪模怪样的人陡增了几分人情味儿。她笑容展开到一半,正要凑上去商讨逃跑细节,白瞎却忽然大模大样地一抬下巴,道:“但是,我不帮你。”
“什么?”如月的心情不亚于从万丈高空摔到谷底,声音顿时就变了,“为什么?!”
“笨蛋,我为什么要帮你?”白瞎看着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居然还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边笑边道,“你是我亲手送进来的,我还指望你当了四姨太之后分你一杯羹呢,你居然还觉得我愿意帮你逃出去,哈哈哈哈你真是脑子进水……”
如月在他的笑声里愣了好几秒,慢慢才回过味儿来,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一道,拳头不由缓缓攥紧——
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白瞎正肆无忌惮地笑着,冷不防一个茶碗迎脸飞了过来,他敏捷地向旁边一闪,飞溅的茶水擦过他的耳边,“哗啦”一声在身后炸起半尺高的碎片!
他啧了一声,人已经跳了起来,如月一击不中,下手就去抓第二个茶碗,迎上他惊异的神色,咬牙切齿道:“你马上给我走!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她一只手紧紧按在桌上,力道大得恨不能直接抠进去,脸上的表情一定扭曲了,那白瞎盯着她的脸,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唇角向上一扬:“哟,终于长本事了——”
他一句话没说完,如月手里那个茶碗已经冲着他的脸飞过去,他身体一纵,整个人就蹿上房梁,嗓音里的笑音儿不知何时又消失了:“顾小姐,冲我发脾气不算什么,害你到这步田地的不是我,你仔细想想究竟是谁!”
如月根本不理他,借这个空档几步冲到门边,拉开门高喊一声:“阿绣!”
房门大开的瞬间,一股劲风从背后猛地吹来,她一个激灵转过身去,却见房间里空空荡荡,早没了那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