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郎成亲了, 他在村里办了一个私塾,一边教孩子, 一边自己继续学习。他媳妇与他志趣相投, 两人感情倒是越来越好。姜贝妮也满意这个儿媳妇,能料理家务,还能养蚕赚钱, 而且和青川、小蝶也相处得好。
姜家的金锁表哥也成亲了,赶海鸭的名头两年前就打出来了, 他的养鸭园办得越来越大, 还买下一大片滩涂, 这已经成了家里主要的收入来源。附近也有人家学他养鸭子, 如今赶海鸭的咸鸭蛋已经成了本地一个特产。
至于青川,他还是老样子,读书养猫宅居。
修完了村里的路, 青川买下一块山地, 请了几个造纸的师傅, 办了一个造纸工坊,用的是青川提供的配方, 出来的纸张比市面上好一些,价格也更贵。
之前盘下的印书局也搬迁过来, 加上一个制墨作坊,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山上提供竹子和松木,制作成纸张和墨,然后印刷成书, 放在县城里的书店里卖,一条龙服务。
因为成品很不错,还真有不少读书人在这里私人定制诗集和游记。
在青川十六岁那一年,他也下场考试了,县里第一名,一次性过,成了秀才。也是那一年,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异族少年。这少年在县城有产业和房子,但与青川形影不离,两人同进同出。
别人拐弯抹角打听,结果青川并不避讳,直接说:这是我契兄弟。
对青川的夫人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家都惊呆了,去何家问,姜贝妮听到就赶客。看得出来,她是不喜欢的,但也没有办法,孩子就喜欢这种的,能怎么样?连娘娘留下的孙姑姑都没办法呢。
过年的时候,青川领着他契兄弟来拜年。对于这个‘儿媳妇’和‘弟媳妇’,大家的心情十分复杂。这年头好南风的有,也不耽误人家三妻四妾,没有这样完全像是夫妻俩的。
这个少年他们也去打听过,是外国来的小少爷,父亲是外族,母亲是本国人,老仆(猫妖前辈)带着他还有一船的家财来这边落脚,不知道怎么就认识了青川,两人一见如故,几天就好得一个人一样。
一开始,何家和孙姑姑都以为只是少年人好新鲜,过不了多久就得散。便是男女之间,激情退却就只剩残渣,男人和男人之间连点维系感情的婚姻关系和孩子都没有,最后还不得只剩一地鸡毛?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两人都快过上老夫老妻的日子了,一点不像是随便玩玩的,倒像是真准备过一辈子的。
这异族少年都已经在这里落户,还在县城里弄出了几个西洋铺子,看着就赚钱。但人家还在住在青川这,一个屋子,一天到晚面对面,也不厌烦。村民还经常看到他两个一块儿散步野游,不知道多惬意。
青川身边的亲友欲言又止。
有心说些什么吧,担心少年意气起了逆反心理,回头阴差阳错还给他们整一块儿了。不说吧,看这两人那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和融洽,真担心他们就死心眼认准了对方。
你说说,怎么办?
他们就不明白了,两人这条件,相貌、家世、性情,随随便便都能娶着温柔娇美的女孩儿,怎么就想不开绑一块儿了呢?
虽然心情各种复杂,该给的过年红包还是要给。
何二夫妻是真心把青川当自己孩子疼,就算不那么喜欢卫戈,还是得在青川面前表现得和睦。这就像是一些人家,长辈其实不喜欢儿媳妇,但是为了让儿子高兴,不喜欢也忍了,装也得装出喜欢的样子,是一样的道理。
卫戈态度自然的接下红包,“谢谢伯母。”
姜贝妮对着他异于常人的相貌干笑了一声,“不客气。”
何小蝶悄悄靠近了青川,“哥,我这几个月劝说还是颇见成效吧?你看,娘都给嫂子包红包了。”她这是邀功来了。
其实和她那失败的安利没有太大关系,青川还是点点头,塞给她一本食谱,“给,你自己拿着学。过两日去我那儿,需要的食材都有。”
何小蝶收下食谱,笑得特别甜,“谢谢哥,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然后拿着食谱一溜烟就跑了。这小姑娘最近吃得有点儿胖了,姜贝妮严禁她碰任何点心和肉,饭也只许吃半碗,连她最爱的锻炼厨艺(顺便试吃)的权力都剥夺了。
到黄昏时,两人就回去了。
外头有点冷,他们各自披上厚实的斗篷,青川看到卫戈斗篷帽有点歪,伸手整理了,卫戈顺手把一个紫金小手炉放到青川手里。他们身后的何家人看着这一系列动作,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两人走在田间小路上,路上没什么人,这会儿不是在家里过年,就是拜访其他亲戚,天那么冷,谁没事儿在外头闲逛呢?
卫戈比青川略高一点,有些混血的样子,头发乌黑,皮肤雪白,没化形的时候是一双鸳鸯眼,化形之后倒成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如今的身份也是真的,只不过那一家全部都死在海上,并无人生还。
卫戈想要堂堂正正站在青川的身边,而不是以一只猫的身份。
青川也想要堂堂正正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必因为各种世俗的不得已委屈对方。
风裹挟着寒气扑打在身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卫戈却悄悄伸出手,小指头勾住了青川的小指头。青川一愣,侧头看到卫戈一本正经的脸,眯着眼睛一笑,其他的手指也慢慢伸过去。
他们还是并排走在荒芜的田野间,脸上带着含蓄的微笑,十指相扣。
时间从不为人停留,明明才吃过了白白胖胖的元宵,红纸糊的灯笼还挂在院外的枣树上,春的脚步却一下近了。
万物开始复苏,溪水里有了鱼的影子,院里院外的小树发了新芽,嫩嫩的绿如一个个稚嫩的生命一样的可爱,青川顿时有了一种采风的冲动,他拿上了一篮子的点心,要去山上踏青,还带上了卫戈。
他们总是整整齐齐的上山,七零八落的下山,两人却乐此不疲,有时还带回来一些新鲜的蘑菇、嫩嫩的野菜、半开的鲜花,还有不断被划破的衣服。
那之后,青川开始创作第一本准备出书的小说《海棠花开》,是一个初恋的故事,因为见了一面便生了情愫的少男少女,在无数个眼神不经意的交错间体会着心情的起落和忐忑。美好懵懂的爱情伴随他们度过自己最美好的年纪。
但是,没有在一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就是偶尔想起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往事,忍不住会追忆,也会感觉到遗憾。
全篇只有懵懵懂懂的爱恋,青涩又纯粹的情感,和最后一点怅然若失。
青川是个高产作家,一个月就把这个故事写好了。他拿给身边的女性朋友看,身边识字的女性朋友不多,也就是孙姑姑、小蝶和大嫂。不知道她们看完之后是联想到了什么,看青川和卫戈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那种话在心,口难开……
“哥,你和嫂子要幸福啊。”小蝶擦着眼泪走了。
青川:……
不管怎么说,身边三位不同年龄段和身份的女性都表示了认可,这本书就在一个月后出现在了书摊上。第一天就卖出零本,第二天一本,第三天五本……一个月不到,这本书就被买光了(第一版就印了两百本),第二版开始加急印。
这种相互暗恋,却因为谁也不敢先踏出一步而错过的事情,就像是三月的雨一样,带着说不出的忧郁和惆怅。
无论男人女人,少年人中年人,大都曾经有过隐秘的暗恋,而这种暗恋被时间美化过就成了心里一缕白月光,这本书就是这么精准的戳中了这个点。
多少人为这个故事红了眼睛,多少人被这个故事勾起暗藏的心伤,而那个赚取了他们银子又赚取他们眼泪的男人,青川,却和自己的爱人甜甜蜜蜜散步呢。
今天是清明,扫了墓,点了蜡烛和香,吃了糯米粉做的清明饼,就迎接来了三月梅雨。
青川没有墓可以扫,他只是供奉了两个牌位,是生父生母的牌位。做娘娘的姐姐因为出嫁了,所以没有设牌位。但孙姑姑私下有个小佛堂,那边有个牌位。
宫里头的事他没有刻意去打听,但孙姑姑在京城还有相熟的姐妹,也会隐晦的透露一些事。
失去了美颜和多子的光环,穿越者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优待,只是后宫普通一员,只是普通宫女出身,也没有立下什么功绩,所以连嫔都不是,就被喜好颜色的皇帝丢到了后脑勺。
倒是听说最近皇帝常常追思去世的娘娘,大概救过他一命,又全心全意爱他(别的妃嫔多少会分一些关注给娘家和子女),还死在了最美好的年纪,没有年老色衰,所以还是不同。
若是底下娘娘得知,是高兴,还是悲哀?
他二人在外走着,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
三月的雨,轻缓缓的,曼妙的,仙女的纱裙一样飘过来,绕过,留下湿润而清爽的气息。
这样的天气里完全不需要撑伞,它不能打湿衣服,也不会让人感觉不适。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该称它为雨,或者应该叫雾,比晨雾要重,比细雨要轻,就这么暧昧的绕在你身上,非要你感受到一丝丝凉意才微笑离开。
它也不是时时都有,大多数时候出现在早晨,或者傍晚,细得看不见,更听不见落下的声音,只有伸出手去,皮肤接触到一阵阵的微凉,才有所感觉。
浪漫的诗人和多情的美人喜欢这样的雨,三月梅雨总被寄予各种它也许不能承担的感情和寄托。庄稼汉也喜欢这一场场的细雨,春雨贵如油,对刚刚插下的秧苗来说,这就是自然所能给予的最营养的乳汁。
要赶在梅雨之前春耕,那是紧张而忙碌的一段时间,是庄稼汉一年之初最重要的使命,每一个小小的幼苗都寄托着对丰收的期盼。
村里最懒的懒汉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偷懒,他们珍惜三月之前的每一分钟每一秒,珍惜可以播种的每一寸土地,干枯的双手准确地测量着土地的湿度和松度,每一次的弯腰和挥锄都是经过千万次演练之后的标准动作。
于是青川一路就看到村里人站在田埂上,欣慰地看着细雨洒在自家的田上。
上好的水田都种了水稻,青川家已经有了百多亩田,水田和旱田都有,租给了十几户人家,水田今年依旧种上水稻。其他田里种了一片油菜,如今正是油菜花开放的时候,一片一片的油菜花田连在一起,是春天最亮的色彩。
两人散步回来准备回家,却被金色的油菜花田迷花了眼睛。
青川呆呆站立在那里,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微风吹过,犹如金色的大海掀起轻微的金色波浪。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看过这样一片的金色花海,这金色浪花从远古的时候一直传到今日,又从今日传到更加遥远的未来。
他恍惚回到了过去,一个片段在大脑里闪过。一个女孩拿着塑料的燕子风筝和一群小伙伴追逐在油菜花田里,他们欢笑,他们摔倒,他们一遍遍的让燕子飞舞在空中,然后坠落。
有一个呆呆的小男...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