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灯光熄灭之后的最初十几秒钟,整个世界其实是寂静无声的。我似乎可以听得到几十公里之外,绣花针掉落在地上时那细微的声响。
过了一阵,我听到一阵有节奏的“咚咚”声,我知道,那是我的心跳。这心跳的声音最初极小,后来渐渐变大,变得紧凑,再后来,变得震耳发聩,犹如马蹄之声由远及近……
然后,我仿佛听到一声战马的嘶鸣。马蹄声停顿了片刻,再之后,整个世界轰然崩塌,天地一片混沌。
…………
…………
那个深夜,我终于领略到了类似西方“复活节”的所有内涵和外延……
群魔乱舞之中,我注意到,那些东西似乎对我搭在椅子靠背上的那件红色旗袍多有忌惮。
它们围绕在我身旁张牙舞爪,可是每次靠近那件红色旗袍的时候,其实都会本能的避开。
似乎对于那种极为艳丽的深红,它们既爱且畏。我不懂这是为何,也来不及思考,只能奋不顾身的冲过去,将旗袍夺在手里。果然,那些东西愣怔片刻之后,各自退了一步。
我将旗袍胡乱套在身上,那些东西随即安静下来。依然围绕在我周围,时隐时现,声音凄厉,面目狰狞,但已经不再往我身上贴近。
于是,我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仔细的打量它们。
其实所谓“恐惧”,绝大部分都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这几乎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所有令你感到恐惧的东西,一旦你逼不得已要直面它们的时候,它们原有的神秘和狰狞,都会在一刹那间轰然崩塌,支离破碎。
非止鬼灵。
包括生命里绝大部分令你感到面目全非的恐惧,皆然。
凝视鬼灵的时候,我发现,它们都没有眼睛。
我之所以特别注意它们的眼睛,这应该是在动物与动物见面,尤其是对峙之时,会本能表现出的一种反应吧。
所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说得多好!
你看一个生灵,只要没看到它的眼睛,不管它在你面前如何扬尘舞蹈,它都算不上是有生命的,只有你看到它的眼睛,你才初步接触到它的灵魂。
遗憾的是,这些东西并没有眼睛。
它们原该具有眼睛的地方,要么是两个空洞,要么就被一些黑红的半凝固的液体所遮挡,要么就被披散在前面的头发所遮蔽。
其实,即便那些被遮挡住的部分,我也几乎可以确定,那里一样没有眼睛,即便有像眼珠子一样的东西,也一定没有眼神。那两个原本如同两眼清泉的地方,如今已经干涸,里面只有腐朽和干枯,不会再有活物。
那么,它们到底是什么?
它们是一个相?
虚幻的,缥缈的,可望却不可及,因为本身是不存在的?
如露如电?
可是,我们人类的生命,不也一样如露如电?
两者之间,有何分别?
呢么,它们真的有实体么?
它们的实体,当真来自那些凝聚有千百年来,整个人类的所谓“集体鬼灵潜意识”的某种物事么?
比如古镜。
比如风铃。
那么人类呢?
除却灵魂之外,我们的实体来自何处?
皮、肉、骨、血,碳水化合……这一切,相对于“鬼灵潜意识”来说,我们的实体,又是来自谁的“人类潜意识”?、
来自上帝?
那么,上帝是谁?
我相信这里有“鬼”,并且我这里具备某种凝聚“鬼灵潜意识”的物事,并且这里浮荡了一些“鬼灵”,于是,它们便出现了,我便有了一种经历,叫作“见鬼”。
那么,谁相信这里有“我”?
如果有一天,身边已经无人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我”,我是不是就会凭空消失,然后以某种虚无缥缈的方式,浮荡在虚空?
是否,这就是那些走了的人们,因为被整个人类某些约定俗成的方式,定义为已经“不存在”了,于是,他们便改变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方式?
是这样么?
我无力的坐下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长久支撑在心灵某个地方的东西,渐渐抽离……
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其实何等渴望,在我的面前,我可以看到一些熟悉的、亲切的面孔。
可惜,我没有。
我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夜空,那里有几颗小星在闪烁。
世界上自古至今都流传着各种关于人类毁灭的方式。
可是在这些说法里,似乎并没有谁提到:有一天,上帝不在相信我们的存在,于是,人类便不存在了。
或者:有一天,整个人类都不再相信自己的存在,于是,人类便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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