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在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它一旦要被抽离,就会疼痛,甚至痛不欲生。
可如果已经不再是习惯了呢,又或是早就超过“习惯”的范围了呢。
沈宵半突然有了点斗志,毕竟安公公已经为她跳了一次湖,浸没了沈缘的骨灰。
没有理由她这么一个活人斗不过死人的。
“若是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那就写封信给安公公。”
沈宵半一怔,转头与阿夏对视,她终于意识到她的丫鬟是在鼓励她,也不知道该夸对方贴心还是怪对方多管闲事。
“阿夏,你好像很希望我和安公公在一起。”
阿夏有些慌张,想了一会儿才回复说:“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小姐是很喜欢安公公的。”
“很喜欢?”
“好像又有点不对...总之,小姐定是在乎安公公的。”
她当然是在乎他的。
他剥夺了她的幸福,宣称只有他能给她,可当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交出去的时候他却又说不要了。
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可笑的事情,他说要她就要给,他说不要她就要收回,那她到底算什么。
在乎,只这么一份在乎,她又要投入多少的感情,还有自尊。
但她毕竟是在乎了。
给安公公写封信...倒是不错的法子。
沈宵半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天热的时候来月事是一件特别不舒服的事情,更何况还身患风寒,但这些都没能让沈宵半打消把信直接送到安公公手里的念头,趁着太阳刚要落山,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她就带着阿夏赶到了安公公的宅子。
安公公不在,下人说他可能会晚一些回来。沈宵半倒是不在乎多等一会儿,事实上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把手中的信送出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给一个人写信,紧张和忐忑当然避免不了。
她希望安公公能正视他们的事情,她相信这封信会起到作用。
夏日的黑天总是很晚才会降临,但即便如此安公公还是没能在天黑之前回来。沈宵半莫名有些不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指不出来,直到阿夏开口说了那么一句。
“这两天都没怎么下雨,突然还有些不习惯。”
下雨了。
这就像是一个暗示。
“阿夏,跟我出去一趟。”
很多年之后沈宵半还是能清清楚楚地记起这夜的每一个细节,路边的泥,淋在头顶上的雨水,轰隆的雷声,还有身后传来的阿夏的话。
“小姐,你慢点,等等我啊...小姐,你的伞掉了!”
她最讨厌下雨了,为什么要下雨呢,为什么。
如果不下雨的话,他是不是就能回来看到她的信了。
不是,即使不下雨,他也会重新挖开沈缘的墓,他也会重新把沈缘的骨灰放在胸口的位置。
她的信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荒唐至极。
----我努力一点点,主动踏出这一步,我们的关系是否就能得到改善。
----我愿意尝试一次,遵循内心深处最为鲜明的悸动。
----所以请你只看着我,从今以后。
“天真,太他娘的天真了。”
沈宵半觉得一切都失控了。
安公公的两个手下正在挖坟,而安公公拿着一把伞站在那之后。他看到了她,见她浑身都湿透了,便想上前为她撑伞,却不想他刚踏出了第一步她就后退了三大步。
如果不是这场雨足够大,她甚至会觉得她脸上的是眼泪。
“安公公,你要找的人不是我,我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不会阻碍你的仕途,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宵半...”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非常狼狈,我知道。”
沈宵半打断了安公公的话,大声道:“我也知道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当你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会做到什么地步...所以我也早该明白,你已经不打算继续爱我了。监视我的人你当然可以不撤掉,你怎么做都跟我没关系了...还请你善待我,不要阻拦我去追求我的幸福,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比你懂得珍惜我。”
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比你懂得珍惜我,他会只看着我一个人,他会只爱我一个人。
而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她会遗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