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的阳光如一面打磨雪亮的镜子,清晰的照出她如履薄冰的孱弱和恐惧。
宫容还在屋里歇着,以宫容不问世事的性子,估摸着声不入耳早就入梦了。四姬还在等央姬练舞,颇有些怨言和不耐了。
央姬缓步过去,歉疚的福身道:“四位姐姐,十皇子派人来差妹妹,今日这舞怕是练不成了。”
如此遣了四姬后,央姬月眸上弦,微光灼灼,定在海棠身上。海棠峭立不动。
此时,不是算账的时候。央姬别过脸,“海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央姬双手拢袖,一边迎着阳光向前走。
海棠亦步亦趋道:“海棠也不知内情,昨晚照例依姑娘吩咐送玉兰饼过去,却不想今儿就得了消息。”
“殿下眼下如何?”且不说十皇子中毒与她有关,就是无关,她也不忍这个孩子伤身。
“据来人说,上吐下泻,折腾了很久。幸着殿下请的是方太医,方太医是储公公的人,然这事也只能瞒住一时,能否息事宁人都看十殿下了。央姑娘要不与千岁合计合计?”海棠貌似好心建议,眉眼却是格外料峭。
“事由我而起,怎可连累千岁?”央姬冷眼暗含质问,下句意有所指,“海棠,你是千岁的人,我从不怀疑你对千岁的忠心,先前唤你一声姐姐也是心甘情愿。然,我也是千岁的人,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央姑娘这是怀疑海棠从中作梗?央姑娘倒是说说……”海棠硬着脖子争辩。
央姬摆了摆手,脚步匆匆,“我什么都没说,你作什么这么着急?”
十皇子的两名婢女已候央姬多时,央姬也未多说,上了马车。马车格外匆匆,每一步都奔在她的心头,又慌又乱。
婢女把央姬引入内室,锦缎帷幔垂了好几条,遮住每一扇繁复雕花窗棂。屋里掌了灯,焚了香,瘦小的十皇子躺在宽大的朱红菩萨坐莲花贵妃榻上,怎么看怎么怪异。
央姬一路上被仓促的马车和满脑子的杂念折腾的晕乎乎的,闻着这焚香后倒是格外清醒,香味不是薄荷的,却异常醒神。央姬眉头浅蹙了下。
这次十皇子显然是受了大苦,一脸苍白气息奄奄的模样,无神的眸子瞥了一眼央姬后,吩咐道:“把香再添些,本殿下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十皇子想要坐起,央姬赶忙过去拿枕头给他靠,眉眼有丝晦涩,温婉道:“依央姬看这香还是灭了好,殿下好好睡下才有精神,殿下以为呢?”
十皇子双唇发白,勉力睁着眸子,“本殿下哪敢睡,这一睡怕就睡过去了。”
才刚到八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却是这般老气横秋。央姬愈发心疼,蹲在榻边,“累殿下受苦了。”
所有人都被遣了下去。央姬为他掖了掖被子,又是端水伺候。
十皇子想抬手,甚至想给她一巴掌,却使不上力,狠不下心,“本殿下待你可好?你可知那些饼有多难吃?夹生夹硬,又磕牙又粘嘴巴,本殿下偏偏还舍不得吃。你就是这般对本殿下的?”
她把他的手合在掌心,“乳臭未干的孩子罢了,作甚学大人说话?殿下要打要罚,央姬都无怨言,央姬看殿下这般,比剐心还难受。日后央姬要是有个像殿下这般的孩子,定是疼到心坎里去了。”
央姬没有说的太过,但望向十皇子的目光,俨然是视他为亲子般的诚挚。柔光四溢,就是这样的目光,让十皇子难以抗拒,十皇子硬邦邦道:“你坐过来,让本殿下靠你怀里。”
央姬遂了他的愿,他的脑袋拱了供,类似撒娇。
“殿下与央姬说说,可是吃大苦头了?”
十皇子呜咽道:“连酸水都吐出来了,还*在了榻上,本殿下的脸都给丢尽了!下人们要去请太医,本殿下点名要方太医,你可知下人怎么说的,她们说本殿下就不怕被方太医给治出……”
十皇子道:“央姬,你别看本殿下年纪小,本殿下可都心里明白的很呢,本殿下宁可被方太医给治死了也不教此事捅给了父皇母后……本殿下就是要你,央姬,本殿下本来都打算好了,拿这事要挟你,可是你来了,本殿下偏生做不到……”
央姬声音发颤:“央姬何德何能……殿下亲舅因我而死,殿下因我而伤,我……”
“你又在拒绝本殿下,也罢,舅舅没了,本殿下还能指望什么……本殿下想娘了,娘出身教坊司,跟央姬一样卑下,是不是也同你一样貌美善舞?娘要是还在,是不是也会这般抱着本殿下……”
十皇子说着说着便累了,靠在她的怀里入梦。
央姬抬首四顾,只觉这个皇宫太冷,太冷。
****
当夜,央姬留在了十皇子寝宫,十皇子差人在外间设了榻供央姬歇息。
隔了屏风,央姬辗转难眠。又不好翻来覆去的折腾。
央姬轻声侧着身子,一手枕着脑袋,勉强自己阖目。
愈是担心自个的声音扰到十皇子,愈是觉得连呼吸连一个侧身都声如惊雷。
央姬很快就一身汗津津了,正在苦恼中,只见窗棂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央姬一个激灵,难道有人对十皇子不利?
黑影依然飘来飘去,央姬觉得心都跳出来了,执起一个花瓶,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面对即将出现在眼前的鬼魅。
鬼魅?
……
妖孽?
……
“千岁?”
白衣临风,树枝在握,宫容在地上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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