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尖,使每个人都听得见,大家都以为是谢文龙要敬酒,罗继春拒绝了,谢文龙才起立亲自出壶,冯紫英在远处叫道:“罗贤契,谢大人是京师第一条好汉,他叫你喝酒是瞧得起你,这可不能推辞!”
罗继春刚要开口,坐在她身边的刘真真却沉声道:“快喝,否则你自讨没趣!”
罗继春骤感腰间一紧,低头一看,却是她的彩虹软剑回腰绕了一匝,刘真真又沉声道:
“我只要把手一抽,立刻可以叫你成为两段,你到底喝不喝!”
罗继春也低声道:“你敢杀我吗?”
刘真真低声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不妨瞧着!”
罗继春哼了一声道:“我敢单身闯虎穴,岂会毫无防备,如果我死了,谢文龙,龙锦涛,还有这位九格格,恐怕都不会太舒服!”
高人凤忽然一笑道:“罗继春,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我们算准你会来,岂有不加戒备的,你那套要胁可吓不了人!”
罗继春冷笑道:“你知道我作了什么安排?”
高人凤淡淡地道:“了不起把你的罪行证据送到别的衙门去,把事情抖出来而已!”
罗继春任了一怔才道:“你真厉害,可是你知道我是如何安排的?”
高人凤笑道:“很简单,御史衙门的林克恭御史与龙大人一向闹得不愉快,你最多往那儿去投告!”
罗继春又是一怔,似乎感到自己弱点被人抓住了,但又不肯认输,硬起头皮道:“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那些事如果传到林御史耳中,就够你们受的!”
高人凤笑笑道:“真要是传过去的确很麻烦,可是你很难把消息送出去!”
罗继春笑道:“不见得,我早就关照好了,如果我半个时辰后不出去,我的伙计立刻就会把预留的密札送到林御史那儿去,林克恭向有铁面御史之称,密札到了他手中,别说一个龙锦涛,连和亲王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谢文龙与九格格都为之一震,觉得罗继春这一手果然厉害,只有高人凤笑笑道:“没关系,四叔早就算到你会有这一着,所以预先在林家附近守着,只要你的伙计一露面,他老人家自然会处理的!”
罗继春的脸色变了道:“你骗人”
高人凤笑笑道:“我何必骗你呢,如果不是怕你来这手,晏四叔是最爱热闹的,岂会不来参加此地的盛会!”
他说得有条有理,不由得罗继春不信,呆了半天才道:“我那个伙计也不是省油的灯,晏老头子未必能盯得住他,何况我的安排还不止那一条线”
高人凤笑道:“不错,你有很多人帮忙,光解决一个贺志杰是不够的,还有那个丑老婆子,还有凌寒梅等人”
罗继春得意地一笑道:“你明白就好,我的密札叫人抄了许多副本,今天送不成,明天还有别人会送出去,只要我有了不测,跟着完蛋的人多着呢!”
高人凤镇静地道:“没有多少,只有一个林克恭,如果他平白无故地丢了脑袋,别的人还敢多管闲事吗?”
罗继春一怔道:“你们敢刺杀朝廷大员?”
高人凤笑笑道:“谢大哥不敢,我敢,为了保全谢大哥,我什么都敢做”
罗继春颓然抓起面前的巨觥,一口气猛灌了三大杯!这是屈服的表示,谢文龙悬起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对自己这位老兄弟的鬼才也起了由衷的佩服,自己这边的人都知道晏四并没有守候在林御史公馆,甚至于根本没料到对方的安排,而高人凤信口捏造绘声绘影,甚至在对方之先,把林御史的名字提出来,把对方击得哑口无言。
尤其是后来刺杀林克恭的话,换了他自已,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那是强盗的行话,即使让龙锦涛知道了,也不会允许如此做,龙锦涛与林克恭常为意见不和而起争执是事实,私底下对林克恭居官方正异常钦敬,推为朝廷明镜,柱石重匡,断然不肯因私利而生狙杀之心的。
罗继春喝完三大杯酒后,刘真真才把他腰上的软剑抽开了,动作利落,连对面的九格格都没有看见是怎么回事。
罗继春嘴里说得的,心中还是怕死的,腰间的威胁解除后,他才哼了一声道:“你们凭什么如此逼我,你们自己的行径也与盗贼无异!”
高人凤淡淡一笑道:“那可是你逼出来的,如果你不想到利用林克恭来吓倒我们,我们绝不会为难他,即使告到阎王殿上,罪魁祸首仍然是你!”
罗继春顿了一顿才道:“我算认栽了,你们到底召我怎么样?”
谢文龙道:“很简单,以前你所闹的事,已经有莫振南顶了,公事上能交待,我念在武林同脉之谊,不想再为难你,可是你必须离开京畿,不得再胡闹!”
罗继春道:“不离开又怎么样?难道你们有胆子把我抓起来送到衙门治罪吗?”
高人凤沉声道:“罗继春,谢大哥是对他客气,而且把你当条汉子,才提出这个近情合理的要求,你一定要耍无赖,我们也只好采取对付无赖的办法!”
罗继春道:“你们准备怎么样呢?”
高人凤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也知道坐在你旁边的两个是什么人了!”
罗继春望望刘氏姊妹,点头道:“不错,你们都是彩虹剑客的弟子后人!”
高人凤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两把彩虹剑都在她们手中扣着,在这样距离下,她们随时都可以将你腰斩!”
罗继春笑笑道:“广庭大众之前杀了人,你们也脱不了关系,尤其是谢大人现在的职务”
高人凤冷笑道:“你别忘了我的两个师妹俩是戏子的身份,杀了人抽身一走,谢大哥最多落个失察的小过失,可扯不上其他的关系。”
罗继春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凶手当他的面杀了人还能从容逃走,他这个提督衙门的总巡捕焉能卸责!”
高人凤微笑道:“我以为没多大关系,现在九格格在场,谢大哥最重要的责任还是保护她的安全,即使放走了凶手,和亲王也会一力为之斡旋!”
罗继春一怔道:“我现在是侯府门生,死在当场,冯老侯爷会替我出头的!”
高人凤大笑道:“门生不会比儿子更亲,如果我们把冯国材拖出来,他恐怕根本就否认有你这个门生!”
罗继春显然又被击倒了,额上微现汗珠,低声道:“你们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高人凤道:“一句话,要你滚蛋,如果你不肯走,我们只好当场杀了你!”
罗继春垂头丧气地道:“走就走好了,不过我还要见一个人”
九格格忙问道:“你还要见谁?”
罗继春冷笑道“这还用问吗?”
谢玉茜抢着道:“我认为不必了。那个人与你已情断意绝,再见面有什么意思,你如果是个男人,就漂亮点,别象驱不走的癞狗!”
罗继春脸色一变,但是没有发作,默然片刻才道:“不见也行,但是我有一封信托你们转交总行吧!”
谢玉茜沉吟片刻道:“这倒可以考虑,不过你的信上准备说些什么呢?”
罗继春怒道:“这是我的事,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谢玉茜笑笑道:“我是为你好,也许人家拿到你的信,看都不看就烧了,我还可以替你把意思转告。”
罗继春愕然道:“她会这么绝吗?”
谢玉茜正色道:“这要怪你自己,想想你的作为哪一点对得起人!”
罗继春长叹一声道:“我知道自己不对,可是我迢迢千里,由回疆赶到京师,就这么走了,实在有些不甘心!”
谢玉茜道:“那是命,怨不了别人!”
罗继春突然起立道:“好,我就走,马上就去写信,她肯看就看,不肯看就算了!”
谢玉茜道:“这才象个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什么时候能把信给我们?”
罗继春想想道:“明天一早在彰仪门外,我把信交出来后,立刻就动身西返,再也不回头了!”
谢玉茜点点头道:“好,罗继春,我们相信你,因此也不叫人跟踪你了,希望你说话算话!”
罗继春苦笑一声道:“罗某还不是那种轻言背诺的小人,这一点尽可放心!”
谢玉茜举起酒杯道:“罗先生,过去不谈了,今天我很敬佩你的决断,敬你一杯!”
罗继春干了一杯酒,正持起身告辞,谢文龙道:“罗兄,龙大人府中失去了一柄断玉匕首,留在你手里也没有用,能否见予赐还?”
罗继春道:“没问题,我什么都不要了,还在乎这点玩意儿吗?东西不在身边,明晨一并奉上!”
周菊人一直站在九格格的身后没作声,这时才道:“罗继春,昨天救走你的那个人呢?”
罗继春一怔道:“那个老婆子是我在回疆的故交,你们不能放过她吗?”
周菊人微怔道:“你叫她老婆子?”
罗继春道:“不叫她老婆子叫什么?”
周菊人问道:“你不知她是谁?”
罗继春笑笑道:“不知道,我也不去问她,她在我的牧场上工作过,以前我不晓得她也会武功。只是觉得她不象个普通的回妇而已”
周菊人又问道:“你也不去追究她的底细?”
罗继春道:“我认为无此必要,老实说在我牧场上的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世,我也懒得去追究,一个人如果能埋藏过去是件很幸福的事,我的牧场,就是专为收容这种人的乐园天堂。”
周菊人沉吟片刻才道:“那也好,不过我倒好象认识她,如果你能告知她的下落,我想找她谈谈,而且保证绝不难为她。”
罗继春道:“我也不知道,她救我出来后,把我送到马容那儿就离开了,马容对我的情形略有所知,不敢再收留我,才把我转介绍到这儿来。”
周菊人点点头道:“那就算了,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罗上春的后人,罗上春身死之时,你的年纪还很小,绝不可能学到他的武功,你的逆穴手法是谁教的?”
罗继春道:“启蒙功夫是盛九叔教的,我稍稍长成,到回疆去寻父母,结果都没有找到,一夜在客栈里,有人偷偷放了一包珠宝与一本功决,那本功决就是我父亲的逆穴手法,可是我始终不知道那人是谁。”
周菊人问道:“那个人没有别的话交代吗?”
罗继春道:“有的,那人留了一张字条,说我的父母可能都被人害死了,叫我练好功夫去报仇!”
周菊人问道:“找谁报仇呢?”
罗继春道:“没说清楚,只叫我艺成后到京师找凌寒梅打听,我来到京师后,才知道凌寒梅原是我父亲的妻子,她第一个叫我杀死的人是太极门的丁兆民,可是我为了别的事,不肯离开京师。”
高人凤道:“所以你杀死了太极门的第子王仲华?”
罗继春道:“是的,我无法分身去找仇人,只好用这个方法把仇人引来京师解决,谁知道这老滑头一到京师就失了踪影,我也懒得再去找他了。”
谢玉茜问道:“你不打算报仇了?”
罗继春道:“我父亲是病死在回疆的,我母亲自出回疆后也没有消息,我问过九叔,他说丁兆民与我说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我想就此算了也罢!”
周菊人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秦守经的人?”
罗继春道:“听说过,这人是武林一个败类,专门诱拐妇女,坏人贞节,是个大淫贼,不过好久都没在江湖上露面了,他与我毫无关系”
周菊人怔怔地道:“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罗继春道:“我是不知道,凌寒梅,盛九叔,他们似乎都有些事情瞒着我,难道还有我应该知道的吗?”
周菊人终于摇摇头道:“没有了,你走吧!”
罗继春看了他们一眼,终于拱手告退,又到冯紫英那儿应酬几句。告辞出门而去,九格格担心地道:“他真的肯就此离开吗?”
谢玉茜点点头道:“我想是会的,从本质看他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受了这些教训后,他也应该觉醒了!”
大家又怔然相视片刻,最后还是高人凤道:“要办的事办完了,咱们也该散了!”
九格格很难得有这种尽兴的机会,虽然不太舍得,但是贵族皇亲赴宴,照例都是略略应酬一下就走,赖至终席,那就太失身份了,因此只得同意了,她一站起来,远处的冯紫英早就瞧见了,赶紧过来道:“格格,多谢你赏脸,今儿个实在太怠慢了!”
他计算着九格格也到了该走的时候,而且这种贵宾留在家里,时时刻刻都担心事,巴不得她早点离开,所以没等九格格开口,他已先作表示了。
九格格脸色微微一变道:“侯爷嫌我们太打扰了?”
冯紫英先是一怔,继而才明白自己送客之意太急,变为逐客了,顿时涨红了老脸,呐呐不知该如何应答。
九格格冷笑一声道:“姊姊,咱们走吧,主人已经在讨厌了!”
冯紫英连忙道:“哪里,哪里,格格这种贵宾请都请不到,老朽是想请格格多玩一会儿”
九格格寒着脸,一言不发,拖了谢玉茜就走,冯紫英哈腰鞠躬,连声地赔不是,到了门口,九格格上了车,仍然没说话,他才急了,拖着谢文龙道:“谢大人,这个误会大了,无论如何要请你帮忙解释一下”
谢文龙笑道:“格格本来也准备告辞了,可是寒喧之词先出自侯爷,未免太造次了一点。”
冯紫英连忙道:“是,是,老夫该死”
谢文龙笑着道:“格格宽宏大量,这种小事情过了就算,她不会放在心上的,卑职倒是另有几句忠告,象罗继春那种门生,侯爷还是少来往的好!”冯紫英苦着脸道:“他不速而来,老夫根本就弄不清楚他的底细”
谢文龙道:“他年轻不懂事,随便乱说话,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侯爷身上也难脱关系”
冯紫英更急了道:“是呀,我现在很后悔,谢大人有什么好办法能指教一二?”
谢文龙装着寻思了一会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希望他早些离京”冯紫英连连点头道:“是,是”
谢文龙道:“这话侯爷当然不便启口,日后他再来拜访时,侯爷千万留住他,秘密派个人通知我,由我设法将他送走,这对大家都好一点!”
冯紫英双手直拱,口中连声道:“大人见教极是,老夫一定从命,日后之事,全仗大人费神成全!”
谢文龙客套了几句,吩咐高人凤带着刘家姊妹先回家去等候,他则必须送九格格回府,得便替冯紫英关照几句,然后再集合商量,却见杜九呼呼地赶了来道:“头儿,大人请你快回去一趟,家中出事了!”
谢文龙一惊道:“出了什么事?”
杜九上气不接下气,喘吁吁地道:“大人府中来了强盗,把三小姐给砍伤了!”
听说龙琦君被人杀伤,连九格格都沉不住气,在车子里钻了出来,谢玉茜急急地问道:
“伤得怎么样?”
杜九道:“小的不清楚。”
谢玉茜急怒骂道:“混帐,你不清楚就来报讯!”
杜九垂手道:“三小姐在内院受了伤,小的又不能进去,还没机会问详细就被大人打发出来找总头儿”
谢文龙又问道:“是怎么样的强盗?”
杜九道:“小的也不清楚,头儿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冯紫英还在旁边,骇然道:“光天化日,京师重地,强盗居然敢到提督府行凶伤人,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谢文龙心中很着急,也懒得多问,跨上九格格的车子,一径向提督衙门驶去,连高人凤也不避形迹地挤进了车,好在车舱很宽敞,九格格与周菊人谢玉茜挤一边,谢文龙与高人凤坐在对面,还是可以从容谈话。
九格格首先开口道:“不会又是那家伙吧!”
谢文龙知道她是指罗继春,摇摇头道:“不可能,他刚离席不久,说什么也赶球及上龙府去伤人!”
九格格道:“此外还有什么人会于那种事呢?”
周菊人道:“多半是林上燕!”
大家心中都怀疑是她,以前她受了凤钗的挟制,更为了想促成她儿子与龙琦君的婚事,才忍气吞声,屈居下人,龙琦君用凤钗中的毒针杀死莫抵南后,虽然死的不是她的儿子,她知道这段好事难成,窃取了凤钗,挟恨报复,是情理中事,九格格不明内情,还在问道:
“林上燕是谁?”
谢玉茜口快答道:“是她身边那个丑仆妇。”
九格格愕然道:“她干吗要杀伤龙三呢?”
谢文龙唯恐她知道得太多,对龙家反为不美,连忙道:“她是个江洋大盗,为了逃避官方的缉捕,才隐身在龙府为拥,被龙小姐发觉了,正想通知我们捉她,她已闻风先跑了,这次可能是挟怨前来报仇!”
九格格拍拍胸道:“这多危险呀,龙三对她那样亲信,想不到她竟是个江洋大盗,我想她跟那个飞贼一定也有勾结的!”
谢文龙只得含糊应道:“江湖盗贼,多半有联系的,以前我们没注意到”
说不了几句,已经到达了提督衙门,衙役捕快聚结了一大堆,个个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他们下了车子,一径向内院走去,龙锦涛与晏四正在对坐密谈,谢文龙忙道:“四叔,您先来了,大人,听说三小姐受了伤”
晏四摆摆手道:“伤得不重,左肩膀上被砍了一刀,我已经给她上了药”
九格格忙道:“三妹呢?我瞧瞧去。”
龙锦涛朝九格格与谢玉茜点点头道:“她在后楼上,你们去看看也好,文龙,高先生”
高人凤连忙道:“大人,小可与谢大哥是结义兄弟,大人如果不嫌弃,也请以子侄待好了!”
“那也好,近来世兄帮了文龙不少忙,今天的事,恐怕还要世兄多出点力,这个贼人也太不成话,居然敢来搅问我的家宅,此贼不获,我这个九门提督也于不下去了!”
高人凤问道:“贼人是怎么来的?”
龙锦涛道:“我下朝回来,准备找小女去下棋的,走到她的楼下,听见上面有闹声,我问了一声,就见小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那贼子跳窗跑了!”
高人凤忙问道:“大人看见贼人的形貌了没有?”
龙锦涛道:“匆匆一瞥,看不清楚,小女也没有看清楚,她是睡梦中被贼子用刀逼醒的,那贼人还蒙着面,她逃到楼梯口,刚好我要上楼,贼人才砍了她一刀!”
高人凤问道:“贼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龙锦涛道:“是个男的!”
高人凤与谢文龙都是一怔,本来他们以为林上燕最有可能,如果是个男贼,则这个假设又要推翻了。
沉吟片刻,高人凤又问道:“贼人的身形是高是矮?”
龙锦涛道:“中等身材。”
高人凤又摇摇头,本来他想可能是那个漏网的贺志杰,可是贺志杰身材很高,沉思片刻,他忽地眼睛一亮,急声道:“会不会是秦守经出现了?”
晏四道:“我正在怀疑,秦守经固然可能,但是另一个人更可能!”
高人凤忽然想起凌寒梅身边的两个忠仆,金节与古直,他们也可能为了替罗继春出气而前来伤人,因此道:“金老头断了一条手臂,伤势未愈,要不就是那个姓古的!”
晏四摇头道:“不是,龙大人看见那贼人穿着道袍,我在楼梯口还捡到小一支闷香的喷嘴,好象是盛老头的东西。”
谢文龙愕然道:“九尾狐与龙小姐毫无怨隙,他干吗要杀伤龙小姐呢?”
晏四道:“这正是我想不透的地方,以情理推论,古直与秦守经的可能较大,以所得的资料,则老狐狸的嫌疑最大,人凤,你推敲一下看。”
高人凤沉思片刻才道:“我想跟龙小姐谈谈,也许她能多提出一点线索。”
龙锦涛忍不住道:“晏四先生,你们刚才提出的都是些什么人?”
谢文龙忙道:“都是一些江湖人。”
龙锦涛怒声道:“他们跟我女儿有什么过节呢?”
高人凤一笑道:“他们与龙小姐毫无过节,却与前些日子被格毙的飞贼有点渊源,一定是为了替飞贼报仇,才来吵闹府上,大人放心好了,我们负责缉出正凶,绳之以法,绝不使大人再受惊!”
龙锦涛呆了片刻才叹道:“我身居此职,与江湖人结仇是兔不了的,可是他们报复到小女身上,未免太卑鄙了!”
高人凤道:“是的,所以我们一定不放过他们!”
龙锦涛长叹一声道:“以前靠了文龙的帮忙,使我在这个九门提督的任上风平浪静地坐了几年,想不到出了一个飞贼之后,京师竟成了多事之地,照理说我也应该退身了,只是我想到目前朝中没有第二个人能接下这份差使,才勉强地顶下去,所以我请晏老先生与高世兄多帮忙一点,把事情作个了结,大家再干干净净地退出去!”
晏四庄颜拱手道:“老朽敢不尽力,大人只管放心!”
龙锦涛回了他一礼道:“小女的伤势并不重,对那贼子的情形,她也许知道的多一点,高世兄去问问她吧,这件事就全部拜托各位费心了!下官公务繁冗”
高人凤也希望他不在旁边,谈起话来方便一点,连忙道:“大人放心处理公务便了,别的事毋庸劳心!”
龙锦涛叹着气,又说了几句寒喧话,才出门而去。这里三个人略作商量,谢文龙把他们在冯家赴宴与跟罗继春谈话的情形向晏四报告了,晏四也摸不着头脑,诧然道:“先前我还怀疑是罗继春把龙小姐杀伤的呢,碍着龙大人在场,没敢说出来,现在那小子没了嫌疑,倒是大费猜疑了,看样子必须要找龙琦君问问清楚!”
于是由谢文龙带路,又向龙琦君居住的小楼行去,上楼后,只见谢玉茜陪着九格格在前楼下棋,九格格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晏四知道有些话必须避着她,笑笑道:“龙大人不放心三小姐的伤势,叫我们再来看看!”
谢玉茜用手一指道:“伤势不要紧,我们上来时,她已经睡了,现在是菊站在看护着她。”
高人凤已经会意,知道谢玉茜特为绊住九格格,好让周菊人询诘龙琦君当时的情形,乃笑道:“治疗跌打刀伤,我有特效良药,所以龙大人才请我上来治疗的。”
谢玉茜道:“那你就快去看看吧!”
高人凤笑了,招呼晏四与谢文龙一起进去,龙琦君靠在床上,肩头包了白布,正与周菊人低声密谈,见他们进来后,用菊人立刻沉声道:“四哥,你来的正好,照龙小姐所述的贼人形貌,正是盛九如那老狐狸。”
晏四一怔道:“九尾狐跟龙小姐有什么过不去呢?”
周菊人道:“那个仆妇也证明是林上燕了,盛九如是受她之请来向龙小姐要一样东西的。”
晏四道:“要什么东西?”
周菊人道:“要凤钗口中的毒针,那些毒针是特别的,无法仿造,她偷走紫凤钗时,只带走了留在钗中的两支,还有一包备用的被龙小姐收藏起来了。”
晏四问道:“交给他没有?”
龙琦君道:“这毒针是杀人的利器,我怎么肯随便交给他,因此才吵了起来。”
晏四道:“奇怪了,盛九如明知紫凤钗是刘家的东西,怎么会替林上燕前来讨取呢?”
龙琦君道:“他说紫凤钗是罗上春盗来送给林上燕的,理应由她保管!”
晏四摇头道:“不可能,九尾狐虽在黑藉,为人极是正派,不会做这种事的!”
龙琦君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跑来表明身份后,开口就要针,他说紫凤钗是罗上春由刘家偷走的,他自己也参与了一部分,即使要还,也应该由他们来还!”
晏四点点头道:“这倒有点象老狐狸的行事作风,他一向讲究恩怨分明,交代清楚的。”
龙琦君道:“我却不能相信,紫凤钗中的两支毒针都在谢姊姊身上用掉了,现在她拿着紫凤钗也没有用,如果把毒针又给了她,她拿来伤人又怎么办?”
晏四道:“小姐顾虑得也是,不过老狐狸从不轻易伤人,他砍伤小姐,实在令人费解。”
龙琦君道:“这是我自己撞上的,因为我听见了父亲来了,唯恐他发现我与江湖人交往,只好出此下策,受点轻伤,以便交代。”
晏四道:“那就是了,我想盛九如是个江湖成名的人物,绝不至刀伤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龙琦君脸色微忧道:“他不肯伤我,林上燕就难说了,那个老道士说过林上燕非要取回毒针不可,否则任何手段她都使得出的,老道士就是怕她乱来,才代替她来找我讨取毒针。”
晏四一怔道:“林上燕会如此胡闹吗?”
龙琦君道:“那可说不定,我跟她几年了,对她很清楚,以前为了想促成我与她的儿子,她才委曲求全,自从我用毒针杀死莫振南后,她对我狠毒了,恐怕也要用毒针杀了我她才甘心!”
谢文龙急了道:“这可糟了,一个人疯狂起来是很可怕的事,何况她还有一身卓异的武功!”
龙琦君忧虑地道:“我也很怕,所以假借受伤的借口,叫家父将各位请来,防备她随时的偷袭,虽然在必要时我也能动两下手以求自保,但如果家父在侧,我宁可被杀死也不敢炫示学过武功。”
众人相顾默然,一时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谢文龙道:“看来只有叫玉茜在此地陪你了!”
龙琦君道:“谢姊姊不能永远陪我,谢姊姊在的时候她不来,谢姊姊走后她又来了怎么办,此地的环境她很熟悉,随时随地都能偷溜进来!”
高人凤想了一下道:“今天我们见到罗继春了”
龙琦君道:“我听周大娘说了,林上燕还没有对他揭露身份,因此我想明天你们见到罗继春后,告诉他真相,叫他把母亲接回西边去奉养,别再找我的麻烦了!”
高人凤道:“你不去见他了吗?”
龙琦君摇头道:“不了,我跟他早已恩情两断,绝不想再和他的面了,只求他高抬贵手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