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也许大人明天便知道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来呈上道:“大人只看这张纸条,便明白了。”
羹尧接过一看,只见却是一张花笺,上面大书着:“秦岭群贼,明日必将聚歼,此间亦略有布置,决不虞宵小来袭,酒筵乃地主所备,不妨小饮,明晨可于辰牌动身,群贼如于中途相扰,届时自有人代为料理,但作壁上观可耳。”
羹尧看罢,不由奇怪,随手递向谢五娘道:“谢老前辈请看,这笔迹又和前见不同咧。”
五娘接过一看,微笑道:“这且不用管他,我们的事,既然有人代为做主,那是再好没有,一切但凭这位便了。”
说着忙向各人以目示意,一面先携了小香中凤入席,羹尧天雄二罗也会意再不说什么,等酒饭用罢,各人因为昨夜未睡,均有倦意,羹尧忙向天雄道:“马兄和两位罗贤弟全都连日辛苦,今夜不妨遵那柬帖上的话,各自安睡,便费虎也不妨去睡,权由小弟和周再兴值宿便了。”
天雄二罗原自不肯,却挡不住羹尧力劝,这才先去前进和衣而睡,羹尧等各人走后,独坐上房明间之中,便从行箧里取出一本书就灯下看着,周再兴也侍立一旁,中凤却扯小香,取出楸枰又去对弈,只谢五娘却将西间灯火吹灭先睡了。不一会,那村中便归寂静,除远处有一两声狗叫而外,什么也听不见,这时孙三奶奶因为各人全没睡,也寻出参壶和一枝老山参在煨着,她本来体胖,好吃肥腻东西,偏生今天席丰,羹尧等人吃得不多,她却得其所哉的下席之外,席上残肴,只挑可口的全留下大嚼一阵,痛啖之下,便宜了一张嘴,肚子却不肯答应,所积既多,自不能不急谋出路,所以才将参汤煨上,便取了手纸,径从上房明间由屏后向后院厕所而来,只因内急过甚,一到厕所也不管好歹,松下裤带,便是一个老虎大偎窝,把一张肥臀塞进那小小板房去,却不料内面有人猛然一推手大嚷道:“你是谁,且慢进来,这里还有人咧,”
孙三奶奶闻言不由吃一大惊,那人双掌推出又颇有力几乎闹了一个光臀扒在厕所外面,不由大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藏在这里,须知俺孙三奶奶却不是好惹的咧。”
说着,一面系着裤带,便待动手,那毛房里的人却大笑道:“孙婶儿,您别生气,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您既这么急,为什么不早点来,这是您硬拿屁股向我脸上盖能怨得我吗,幸亏我是个孩子,要不然不嫌太丧气吗?”
孙三奶奶再就暗淡月光下一看,却是费虎,不由笑骂道:“俺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蛋蛋子,倒吓了我一大跳,这有什么丧气的,凭俺生也生得出你这大的孩子几个来,还不给俺快滚了出来,俺现在是急咧,要不然,俺再来一下不闹你一个满脸开花才怪。”
费虎闻言,连忙一个虎跳,蹦了出来,又大笑道:“孙婶儿,您别缺德,我让你就是咧。”
说着,也系好裤子,转在院子里等着,那孙三奶奶是蓄之久,而发之暴,满腹积郁,只一上去,便一泻无余块垒全消,龇牙一笑,结束停当,便自走去,费虎候差既久,连忙又补上那个缺,才蹲了下去,也痛快一下,忽见地下人影一闪,随听那茅房左侧老槐树上低喝道:
“好不要脸的毛贼,还不与我躺下。”
那声音却颇似昨夜送信的丁旺,慌忙擦抹干净,匆匆束了小衣纵了出来,再一看,只见院宇之中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正在诧异,忽又听丁旺在院墙外面低声道:“小龙儿,快别声张,爷爷早吩咐过,别惊动年大人和手下,否则既使拿住个把毛贼也算丢人咧。”
接着又听一个孩子声音也低声道:“我倒不相信这些毛贼和京城里下来的几个奴才有多大能为,要依我说,反正明天非动手不可,不如将这鬼东西,宰了打包给送到双盛栈去,先送个信给他。”
说罢似听丁旺又道:“这个我却做不了主,只怕爷爷不会答应,就是把他宰了送到双盛去,奶奶也一定非生气不可,要依我说,还不如照几位老人家的话,将人头取下,尸骸用化骨丹化去,明天到黄草坡才交上一篇总帐不好吗?”
这几句话,费虎听得更外清楚,分明是丁旺无疑,但那另一个孩子又非丁兴,却不知道是谁,正待窜上院墙张望,猛觉被人一把夹背抓住低喝道:“你这孩子为何不睡,却来这里做什么?”
一听那声音竟是谢五娘,忙一张嘴,意欲禀明经过,却又被五娘一手将嘴掩着,一下挟向上房屏门外面,又低声道:“你不必说什么,事情我全知道,这事用不着你管,那两个孩子自会料理,再不回去睡觉,那便讨打咧。”
说罢把手一松,费虎再看时,便这一刹那之间,五娘人已不知去向,忙从西边夹巷仍绕向前进,当真去睡不提。在另一方面,羹尧坐了一个更次之后,也饶有倦意,枯坐更觉无聊,不由抛书而起,向周再兴道:“贤弟虎口伤势如何?如果遇上贼人,能动手吗?”
周再兴笑道:“些许微伤算得什么,只不过再遇上那老贼婆,便动手也属无妨,您想到房上看看吗?”
羹尧点头,略一束扎,取过宝剑,便向院落之中而来,周再兴也扣了一扣腰间那口缅刀,跟在后面。走到庭中一看,只见夜色朦胧,万籁无声,正待窜身上房,再看远处有无动静,遥闻西跨院忽有兵刃相接之声,但只片刻即止,羹尧连忙窜上房去,却又灯火全无,毫无异状,不由心下疑虑,忙又轻轻纵了过去,择了一处背亮之处,侧耳一听,只听下面有人低声道:“丁真人早经有话,今夜是来的,决不让他有一个活着回去,这西跨院算是交给我们的,却偏跑了一个,这不丢人吗?”
接着另一个人答道:“如今已追下去咧,量那贼也跑不了,可千万别惊动上房才好。”
羹尧这才知道西跨院也住的是自己人,料也定为丁真人所遣无疑,心下不由极为感激,正待回去,忽又见前面第一进房上,起了一火光,随闻也有叱咤之声,再掉头一看,周再兴已经提刀赶了过去,下面第二进住的马天雄也纵上了房,忙也跟着,纵了过去,等到第一进店房上面却又不见一人,只店门外大街上,尚有一片毒烟,和两三点余火未熄,再仔细一看,那街上,还横着三具尸首,但首级均已不见,腔子里兀自冒着黄水,三人不由全都大为诧异,暗想功夫高低不说,怎么下手这等快速利落,半点动手痕迹也看不出来,便将三个活人宰了取去首级,正在纳闷,忽又听那厢房里住的梁剑秋似乎梦呓着在说道:“朋友,天色不早咧,您先请上床睡觉好不好,赶明儿个还须有事,您这样陪着我,那便太辜负了我们一片心意咧。”
接着又笑道:“来,来,来,咱们再干这一杯,您可别再耗着咧。”
羹尧方向天雄道:“这位就是你说的那姓梁的吗,你说他是扬州人,怎么一口京音呢?”
忽又听身后轻轻一拍掌,马小香已经赶来低声道:“二爷先请回去,马爷、周爷也请安置,须知今夜的事,却用不着我们管咧。”
三人一听,连忙一同回到上房,遥见谢五娘也在那明间之中和中凤正在说话,羹尧忙道:
“老前辈也没睡吗?丁真人这份盛情却着实可感咧。”
五娘微笑道:“岂止他一人而已,为了替这一方除此大害,和以后一切布置,已经使好几位大费周章咧。”
接着又道:“天色委实已经不早,这里的事,虽然有人全担了过去,明日上路,也许还有事故,大家还宜早睡为是。”
羹尧方欲再问,五娘似已知道,忙又笑道:“公子不必猜疑,老实说此番出力的全是自己人,丁真人不过总其成而已,如只凭他一人一家,却布置不来咧,你想见见他们各位那也容易,只群贼一除,这善后之策却全在你身上,便想不见也不行,此刻还是先睡的好,便其他各位,也落得趁此多歇上一会,却无须再多劳累了。”
中凤也笑道:“谢老前辈既如此说法,想必一切策划,全已知道,她老人家,既一再吩咐我们早睡,还宜遵命为是。”
羹尧只得命各人去睡,自己也和中凤进了东间,但到底放心不下,忙又悄声问道:“今晚这事太以奇怪了,那丁真人或许另有顾虑,不到时候不肯露面,也还罢了,这谢老前辈为何也不肯说,这不太见外吗?”
中凤笑道:“傻子,人家不说自有不说的理由,你多问不也枉然吗?”
羹尧忙道:“那你已知道了,何妨先告诉我咧。”
中凤又笑道:“你这话更是岂有此理,我如知道,焉有瞒你之理,我方才说的,也不过察言观色而已,我们不知道,说不定已有好几位老前辈为了此事赶来,在这几天当中,他们暗中已和贼人较量好多次咧。”
说着,便相携入睡,一宿无话,第二天清晨才一起来,众人梳洗方罢,想见店伙来报道:
“禀年大人,外面现有秦岭闻道爷要见大人有话面禀,见与不见,还请示下。”
羹尧略为一怔之下忙道:“既然秦岭有人来,焉有不见之理,你命他进来便了。”
那伙计答应一声,方欲退下,天雄忙道:“且慢,我还有话,等禀明大人再说。”
谢五娘在旁却笑道:“马爷不必过虑,此贼虽然心狠手辣,阴毒异常,但今日之事,却无庸戒惧,他此来不外约定在黄草坡动手,少时他来,公子只管答应,决无妨碍,便稍有不逊也无庸计较,否则反而落小家气了。”
说着向店伙道:“你不必耽搁,只管请他进来,只说大人有请便了。”
羹尧和天雄见五娘这等说法,忙也挥手令去,不一会便引了闻道玄进来,羹尧见他一身道装,竹笠芒鞋,虽然左臂大袖虚悬着,却一脸凶悍之色,连忙迎了出去,微笑道:“道爷乃是出家人,为何也在秦岭公然开山立柜,年某自在京之日,即多蒙贵寨遣人赐教,便这一路上,也迭有周旋,今日到此意欲何为,还请明说,年某虽蒙皇上钦点主考,又出身世族,但对江湖规矩还稍知一二,只道爷划出道儿来,我是无不遵命,如果藏头露尾,便反倒非本色了。”
闻道玄冷笑一声道:“姓年的,你能说这两句话倒不失为漂亮,今天我们是打开窗子说亮话,谁也不必瞒谁,我这趟来,可没有把你看成什么大人小人。说老实话,我秦岭门下,老少三辈,打从侯异丧命,向成被辱,和这一路以来的零碎细帐,全算在你头上,今天便到了我们结帐的时候,从这里下去二十来里,地名黄草坡,我们在那里恭候大驾,你要真按江湖规矩,不妨将所有高亲贵友全带去,彼此见个高下,否则你如打算倚官仗势,也不妨赶快向川陕调兵保护,我们是官私两便,只得你一句回话便行。”
羹尧不由哈哈大笑,声震屋瓦道:“好个官私两便,不过这话须分两面来说,道长既以江湖规矩来向年某见教,黄草坡自当赴约,决无再假官兵出力的道理,但是贵寨在这西北一带所行所为也决为天理国法人情之所难容,此番年某如果落在下风,自当由贵寨报仇雪恨,杀剐悉由尊便,如果万一年某幸能致胜,那便官私两面全由不得道长咧。”
接着又道:“道长此番前来,年某既不得不以客礼相待,自难得罪,但如在黄草坡一会之后,再行遇上那便难说,你既是世外之人,还望自爱才好。”
闻道玄连忙脸色一变冷笑道:“好,你既答应敢赴黄草坡之约,我们少时再见,贫道失陪了。”
说罢便退了出去,羹尧正略一欠身,说声:“恕不远送了。”
猛见从前进走进来一个孩子也冷笑道:“你这没胳膊少腿的废物算是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来现眼,须知这是人家客气,如果年大人是我,那便说不得,再替你留下点记号咧。”
闻道玄一瞪眼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竟敢出口伤人,须知你在这店里,我自不得不看在姓年的份上不加深究,只一出这店门那便不用怪我,要管教管教你咧。”
那孩子大笑道:“老杂毛,你别臭美,你仗着谁的势,打量我不知道吗?真要不服气,我也不会在这里宰你,我们且到外面试试,你就明白了。”
天雄在旁一看,正是昨天所见那牧羊孩子,忙道:“小朋友,他既约定在黄草坡相见,还是由他去吧,否则我们原不相识,他也许就又说不是江湖规矩咧。”
那孩子猛翻怪眼道:“你知道什么,这些下三滥不要脸的毛贼,本来自知本领不济,暗算又没成功,已经打算像软盖子王八一样爬回老巢咧,只因昨夜又赶来了两三个该死没死的老贼,所以又仗着胆来约地叫阵,如果就这样让他回去,那太便宜他,又由得他说嘴咧。”
说着又道:“这是桥归桥路归路的事,用不着你们管,我就是看在他侄儿份上,也非要他翻上三五个跟斗才放他回去咧。”
说罢,又向闻道玄道:“你不是要到外面去动手吗?咱们先去试试看,到底是谁管教谁。”
羹尧方欲唤那孩子问明来历,再加劝阻,忽听小香在房中低声道:“此事二爷不必管得,还请准备启程上路才对。”
说着,那闻道玄和孩子已经双双纵了出来,一路到店外,闻道玄单掌一起,便待动手,孩子却笑道:“你急什么,这里是人家店东的买卖,咱们可别让客人进出不便,索性到村外再动手不好吗?”
闻道玄不由怒道:“那也好,只你这小杂种,不打算逃走便行咧。”
那孩子一面向前蹦跳着,一面又笑道:“你这老杂种别骂人,我平白又逃什么,小爷爷惯耍猴儿,你还有一阵跟斗没翻咧。”
那村门离开高升栈本没多远,两人脚程又快,只一转眼便到,一到村外,闻道玄又待动手,那孩子忙又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闻道玄怒道:“现在已到村外,你不动手还有什么话说,打算只耍嘴皮子,道爷却不答应咧。”
那孩子笑道:“你这大年纪,怎么火气还不退,我要说的话是为你好,你只有一条胳膊,又不亮兵刃怎么动手咧,万一输了,岂不又说我欺你年老残废,我才不落那个声名咧。”
说着一抖手,从腰间呛啷啷连响,扯出一条烂银也似的索鞭来大笑道:“你只一只右手,我凭这条索鞭也只用一只右手赢你,如动左手便算我输,还不快亮兵刃吗?”
闻道玄怒极阴恻恻一笑道:“这可是你逼出来的,刀枪无眼,你却不能说死得太冤咧。”
说着霍的一声,也抽出盘在腰间的那把缅刀又道:“这一来,你这野种没话说咧。”
那孩子手下一抖,那条软鞭便似一条游龙,直向他腰间缠来,口中一面说道:“只你不让人说我欺你残废,自然没话说咧。”
闻道玄冷不防他说动手索鞭就到,还真几被缠上,忙也纵过一边举刀相迎,一老一小两下杀在一处,如论功夫,闻道玄原本曾得真传,在秦岭五毒之中,算是第一能手,无如年老气血已衰,又新受重伤,断去一条胳膊已和鱼翠娘比斗时差得太远,加之那孩子寄父母均是身兼诸家之长的隐名大侠,自一以留便以秘诀相授,从小练成一身童子功,那条索鞭又是一件刚柔兼施极其露巧的兵刃,所以一上来便打成平手,时间稍长,闻道玄反呈不支,连拆数十招,渐渐动作迟缓,气浮带喘,那孩子见状,越发紧逼过来,把一条索鞭使了个风雨不透,呼呼直响,嘴里还不断的说便宜话道:“老杂毛,你别害怕,小爷爷早说过了,决不会把你宰了,至多只着你翻上两三个跟斗便算完了,你如自知不行,只实话实说,我也不过管教管教你便行咧,这也犯得着硬撑下去吗?”
闻道玄心中愈怒刀法越乱,一下几被索鞭缠着,这时店中车马已经上路,仍旧是天雄一马当先,那孩子一见天雄跃马而来,连忙呛啷一声收鞭,跳出圈子喝道:“老杂毛,现在谁行谁不行,你总该自己明白咧,如不打算当场出彩,翻上几个跟斗便好好乘此收篷回去,否则却不用怪我不留你这副老脸咧。”
闻道玄正在看看就要现眼丢人,一见孩子这等说法,又见天雄已到,羹尧等人一定启程,忙也一抹额汗收刀勉强喝道:“道爷尚有正事在身,不耐烦再和你纠缠下去,我们前面再见。”
便直向岭下走去,孩子也不追赶,收好索鞭,转头向天雄道:“你快通知后面,无论如何要在辰牌以前赶到黄草坡,也许可以省掉不少的事,否则虽也无碍,却须大费手脚了。”
说罢,从一株小树下面,取出一个小竹笼提在手中放出一只带哨鸽子,直向岭下飞去,天雄方待要问,孩子跟着也飞跃而去,恰好周再兴已飞马赶到,忙将所见一说,着他回报羹尧和众人,自己又策马前进,那段山径是绕岭盘旋而下,形势非常险峻,有些地方不但车不能方轨、马不能并行,而且好几处全是断崖千尺,下临绝壑,稍一失足立刻粉身碎骨,也不过才下去五六里,便发现好几处,均有残骸血迹,显见得不久以前曾有人厮拼过,不由心下惴惴不安。正在惊疑不定,遥闻前面一片叱咤,夹以兵刃相接之声,只因路转峰回,却看不见是什么人相搏,连忙策马转身过去一看,只见一片危岩上面,四个人正在捉对儿厮杀,两个壮汉全在三十有余,四十不足,一式青布褂裤,青布缠头,一个是一条虎尾三节棍,一个是一口朴刀,另两个一个是一身紫花标褂裤,颇似近处山民,一个是上身青绸短褂,下面玄色湖皱夹裤,全是用一幅青纱把脸蒙着,一人一口短剑在和那两个青衣汉子斗着,那使三节棍的一面拼命相搏,一面喝道:“你两个既然有种,愿意替姓年的卖命,为什么把脸蒙着,连姓名全不敢说,这也是江湖规矩,能算英雄好汉吗?”
那穿青绸短褂的哈哈大笑道:“你大太爷只知杀你们这些淫贼为民除害,却说不上替谁卖命,要论通名道姓,你两个还有些不配,少时取下你的脑袋,少不得会告诉你们的头子我是谁。”
说罢,趁着来人一棍打空,平地窜起丈余大喝道:“大哥,我们是开路前锋,前面还有好几处埋伏,却耽误不得咧。”
说着,一剑向那使棍汉子当头盖下,更不容还手,便刺中右肩头,那汉子惨叫一声,撒手扔棍倒了下去,那蒙面人更来得利落,趋势身子一翻,两脚落地,一下便将脑袋斫下,提在手中,飞起一腿,将尸骸踢落崖下,向前赶去,那另一个穿索花标布褂裤的人,也将敌人逼到崖边,闻言大笑道:“贤弟放心,我这也就快咧,难道还能让来客见笑自己动手吗?”
那使扑刀汉子一见使三节棍的丧命,不由心下一惊,正待夺路逃走,那穿紫花标褂裤的蒙面人大喝道:“老爷已经查得明明白白,今天一共要六十三颗人头才够给孟三婆婆缴数,你打算走那是妄想。”
喝罢,手中短剑一紧,一下便将来人扑刀荡开,飞起一腿踢倒在地,也取了首级,将尸首踢下崖去,跟上前面那人而去,天雄一见,才知贼人沿途均有埋伏,自己这一方面也有布置,并已有人在前开路,连忙大叫道:“两位朋友如此高谊,马某心感已极,但一路偏劳未免不当,还请少息,稍通姓名,一同前进如何?”那两人却不回答,一路使开燕子飞云纵工夫,疾趋而去。恰好后面费虎又到,忙又命飞报回去。一面加上一鞭,赶向前面,只才不到里许,便赶上前面那两个蒙面人,下面小径也略为空阔,身侧峭壁却有四五株老松,便似虬龙一样,盘结其上,有一株更一枝斜出在官路上,约莫二丈来高,倏听一声呐喊,那树上忽然连弩齐发,便似和箭雨一般,向两人射下,还夹着几枚五毒烈火弹,只打得遍地火光,毒烟四布,那声势之盛,饶得天雄久经大敌,猝不及防,也为之骇然,猛见二人双双向后窜出丈余,避开弩箭烟火,各自把手一扬大喝道:“无知贼奴,竟敢拦路伤人,还不与我全滚了下来。”
接着似乎各自打出了一种极小暗器,只听那树上一阵惨叫,立刻落下好几个人来,那两个蒙面人乘着弩弹稍停,便又一齐挺剑窜上树去,一连劈下数人,哈哈大笑道:“贼奴伎俩也不过如此,只是却教朋友费事了。”
说着,手抛、脚踢,将那些已死未死的贼人,全从山坡上弄了下去,一霎时,便似稻草人一般,飞舞成一片,转眼全尽,天雄不由看得呆了,等用布卷堵上鼻子,再赶前去一看,二人又走了,只剩下一地血迹和弩匣兵刃,此外还留下两三粒精铁所铸菩提子,再向那山坡下面看时,却另有一条山径,直通向前面,那山径上停着三五匹马,另有三五个人也用青纱蒙面,正动手就抛下去尸首割取人头,向麻袋里装着,但是山坡极陡上下相距也有十来丈高下,却无法下去,正在发怔,周再兴又已赶到,一问情形,再一看那两枚菩提子,忙道:
“这是我了因大师伯的独门暗器,难道那两位蒙面人便是方兆雄和单辰两位师兄吗?照这样看来,他两个竟未置身事外也参与其中了。”
说罢忙又取了菩提子回报,天雄仍向前面赶去,又走了一程,那条小径更转陡窄,遥见一处断崖,中间用石梁连着,水声便如奔雷一般怒吼,那石梁上却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白发老人拦住去路。正和两个蒙面人似在争论,等走得较近一看,只见那个女的正是前次被谢五娘惊走的夜叉婆卞太婆,那男的一个,身穿一件青布大褂,却生得枯瘠异常,加之又是一个狭长脸,再配上一副吊客白眉两只绿眼珠,便似一具活僵尸一般,一望而知便是一个难缠角色,那两个蒙面人也似有戒惧不敢大意,两下相距也不过三五尺远近,卞太婆手中是一根镔铁齐眉棍,那一个男的老人却空着两手正喝道:“我老人家本已久不出世,也懒得与你们这些无名后辈较量,今日之事,实是尔等欺人太甚,所以不容我活无常巴大魁不出来,你两个既不肯通名道姓,只赢得我这一双追魂手,那我便听你们的,否则此处便是尔葬身之地了。”
那卞太婆却阴恻恻一笑道:“巴老前辈,你老人家先别这么说,今天所以请你老人家出来,本是为了专对付哪几个老不死的东西,这两个小子那值得你动手,你容我先上,等我不行,你再来不好吗?”
说着一抡铁棍大喝道:“我不管你两个是什么东西变的,既敢替那年小子一死,还不快来纳命。”
那身穿紫花标褂裤的蒙面人大笑道:“我不过因为他昔年虽在流寇之中杀人如麻,近来却颇知悔过,已经安份守己多年,才稍存客气,你当我们便怕谁不成,既如此说,我先宰你也是一样。”
说着挺剑便上,卞太婆也举棍相迎,杀在一处,天雄一听,那老头儿竟是昔年在流寇中横行甘陕的悍目活无常追魂手巴大魁,不由大吃一惊。暗想这老鬼不但内外功夫均臻化境,便那一双鬼手,也有七步追魂,从无活口之称,如果那两个真是方单二人,却恐难抵敌,人家这次不避艰险为友尽力,如果让他二人稍有闪失,却如何是好,想着,正待翻身下马,先赶过去一拼,那巴大魁已经哈哈笑道:“卞赛珠,你不必如此,他两个既然如此目中无人,哪会把我这老头子放在眼中,你我二人正好一对一个,也让他两个先见识见识不好吗?”
说着,略一提气,竟似一个纸人一般,越过卞太婆,直奔那穿青绸短褂的蒙面人而来,一面又道:“你这小子既敢如此出言不逊,还不赶快动手,老夫只凭一双肉掌,斗你这口宝剑便了。”
那蒙面人初似趑趄不前,一闻此言,倏将短剑向腰下一插,大喝道:“无知老贼休得逞强,我等不过因念你洗手多年还能安份,才用好言相劝,当真还能怕你不成,你既仗这鬼手成名,我便也以双掌奉陪便了。”
说着双掌一分,右掌一个推窗望月,当胸按去,那巴大魁冷笑一声,便如枭鸣鬼叫道:
“这一来,你就死得更快了。”
说着更不闪避,猛伸右手,便来刁他手腕,那蒙面人倏一收掌,左手一并二指,便向巴大魁关元气海之间点到,巴大魁也左手一沉,切了下去,那蒙面人一收左掌,右掌又拦腰横切过去,两下掌声呼呼风响,蒙面人似已以全力相搏,巴大魁却仍随意应付,似在有所窥测,天雄一看,方说得一声不好,立刻翻身下马,准备接应,又听那巴大魁笑声桀桀道:“我还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原来竟是武当门下,打算藏头露尾,这就要打发你回姥姥家去咧。”
说罢,手下一紧,便又逼过来,那蒙面人勉强接了七八招,便感不支,再看巴大魁那双手,黑漆漆的便如鸟瓜一般,心下愈骇,正待纵起相助,猛听巴大魁一声冷笑,上面右手一并二指,一个金蜂戏蕊直取蒙面人二目,蒙面人方一挫身避过,那巴大魁左手一个饥鹰剔羽,一掌已经扫中蒙面人大腿,只叫得一声哎呀,便倒了不去,天雄不由大怒,连忙纵身而起,一劈空掌打去,一面大喝道:“无耻老贼,休仗鬼手伤人,我小鹞子马天雄来也。”
那一掌,天雄因心切救人,一下用了八成潜力,还离开五七尺远近,便有一股劲风扑到,巴大魁不敢轻敌,连忙闪身避过,天雄更不容缓手,一上来便将九里山王彭天柱所传绝艺施展出来,双掌疾如风雨,招招直逼要害,饶得巴大魁功力精纯,又是一双有名的死手,也暗暗称奇,一连十余招过去,倏听后面一阵鸾铃响处,有人高声叫道:“马兄少歇,且待我来拿这老贼。”
说罢,倏觉眼前一亮,一个白衣人已经纵落身侧,大喝道:“大胆老贼,竟敢又不安本份,还不快纳命来。”
天雄连忙跳出圈子,再掉头一看,却是那住在第一进厢房的梁剑秋,此刻已经换上一件白罗长衫,下面是罗袜云履,更加显得是个读书人,后面还有一黑一白两匹俊骡,那白骡空着,黑骡上面却端坐着一个黑里俏的中年妇人,再一细看,正是那山坡下面,茅屋里的村妇,此刻却容光焕发也换了一身玄色湖绉衣裤,头上把一块黑绸帕子笼着头发,背上套着一把铁背镶银弹弓,手上按着一柄长剑,秀眉微耸向那梁剑秋道:“你看你,只迟得一步,便已误了大事,如不将这老贼拿下,你对得起老和尚吗?”
又听那梁剑秋微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
接着又是一声清叱向巴大魁道:“你这老贼,昔本造孽多端,一向久稽显戮,如今又来蹬上这混水,那是活得不耐烦咧。”
说着连浑身衣服也未束扎,略一拱手,两袖轻分,便又笑道:“你不是仗着一双鬼爪子得名吗?今天我且试试你这追魂手,到底有何厉害,还不快发招吗?”
巴大魁见来人从容不迫,大有轻敌之意,不由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既知老夫威名,敢来送死,可先报上你的万儿来,老夫掌下却不死无名之鬼咧。”
那梁剑秋却大笑道:“你既敢从褒城二次出来,难道就没打听过,这一趟出场的有些什么人吗?”
接着又道:“我夫妇一不占山,二不立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人物,业说不上什么万儿,不过你既有一双耳朵,总该知道武当北宗的奇门剑梁刚和子母金梭何湘云夫妇,如今我们既然见面总算有缘,你当年所欠的那笔血债,这也就该算一算总帐咧。”
天雄在旁一听来的竟是武当北宗有名的梁氏夫妇双侠,不由心中暗想,这夫妇二人论辈份虽非各老前辈可比,但为武当北宗传人,不但那奇门剑和子母金梭,极少有人能敌,便那内家功夫也有惊人造诣,较之了因大师周浔等人只不过略逊一筹而已,但不知何以这次也请来相助,想着,忙向那黑骡上坐的何湘云一拱手道:“在下陕西马天雄偶随敝友年双峰入川赴任,却想不到秦岭群贼迭加暗算,幸蒙贤伉俪拔刀相助,不胜感激,不过这位蒙面朋友,也因暗加援助,致受重伤,这老贼阴手伤人极其厉害,不容不从速医治,还望代挡一阵,容我将他背送后面车上,再为设法才好。”
那何湘云忙道:“马爷不必着急,这位蒙面朋友之所以受伤,实因愚夫妇来迟一步所致,只等我那外子将这老贼料理之后,少不得设法医治,你如此刻将他送到车上,倒反缓不济急了。”
说着,猛然秀眉一耸,把手一抬,娇喝一声打,接着又高声道:“无知老贼婆,竟敢不仗真实功夫取胜,暗下毒手,天下有你这等不要脸的江湖道吗。”
天雄再掉头一看,那卞太婆已被另一蒙面人逼向石梁上退去,那石梁不过二尺来宽,却有四五丈长,下面水流湍急,一眼看去何止百尺高下,卞太婆看着退到石梁中间,等那蒙面人也追过二丈来远,猛然连招呼也未打,突然身子一挫棍交左手,右手一扬打出三支天狼钉来,那三钉齐发,偏又全是打的下三路,只中上一钉,倒下石梁必死无疑,所以何湘云也吃一大惊,一声娇喝,忙将平生仗以成名子母金梭打去,那梭长只不过三寸有零,指头粗细但却内藏弹簧,暗顶着三支子梭,细薄如针,不过寸许长短,只一打中敌人,那弹簧受顶,母梭尖端一开,子梭立穿皮肉,随血运行,即使无毒,时间一长也非死不可。如果遇上劲敌用手来接或者用兵刃一格,触动弹簧,子棱也会自己打出,照样穿皮透肉,制人死命,如再喂毒,那便越发难救。但何湘云那一梭虽然打出,卞太婆三钉均已脱手,那蒙面人,蓦然叫声哎呀,便向石梁下面倒去。卞太婆一见得手,正在桀桀大笑,却不料那子母金梭也到,卞太婆也久经大敌,深知厉害,一听梁刚报上姓名,便防有此着,忙将身子向后一仰,在石梁上,使出铁板桥功夫,那一梭,原向她胸腹之间打来,那狭的石梁,本难闪避,这一下却好擦身而过,卞太婆正在又桀桀一笑,翻了起来,谁知那蒙面人也未中钉,只不过因为那三钉来得太急,又毫无闪避之余地,这才用了一个倒垂莲的架式,双脚钩紧石梁倒翻了下去,那一声哎呀原是诱敌之计,这时候,却用了一个倒卷珠帘,翻身上来,抡剑在手大喝道:“该死贼婆,还不与我滚了下去。”
一声喝罢,手起剑落,拦腰砍去,这一下不仅出乎卞太婆意料之外,便连何湘云马天雄以及正在搏斗的巴大魁和梁刚也不由一怔。那卞太婆,人方站起,上半身尚未伸直,剑锋已到身边,虽有铁棍在手,却无如来势太快,接招不得,便足下也无由闪避,又是一个折腰新起之势,连退后全办不到,只得把牙一咬,身子一侧倒将下去,只听得卜咚一声,下面水花飞溅,人便不知去向,那蒙面人不由哈哈大笑,转向石梁这面踅了回来。那巴大魁初闻来的是梁家双侠,也自一怔,但自恃退隐褒城以来,功夫并未丢下,手底阴劲更加练得炉火纯青,忙又阴恻恻一笑,用一双碧眼看着梁刚道:“原来你们就是什么梁家双侠,老夫虽然也有个耳闻,但我自洗手以来,对于新出道的后生小子,却不甚留心,你既来此打算接这一场是非,那是想在老夫眼前露上一两手了,不过我自洗手以来,从不带兵刃,你既以奇门剑得名,想必精于此道,不妨就用你那门剑来和老夫这双肉掌较量较量如何?”
梁刚大笑道:“无知老贼,你不过仗着那一双鬼手,自以为比用兵刃还强,所以落得大方,激人以拳脚来和你动手,便可稳操必胜之算,既如此说,梁爷也先凭拳脚和你走上两趟便了。”
说罢,双手抱拳一拱,道了一声请,却卓然而立,并不动手,巴大魁忙也略一拱手道了一声请,一面道:“你既愿以空手较量拳脚,为何却不动手,还等什么?”
梁刚笑道:“你既以老卖老,就该先发招才是,我如一动手,便轮不到你还招咧。”
巴大魁不由大怒,猛翻碧眼道:“你这娃儿就当真看得老夫这样不济吗?”
说着猛伸双手,一个推山式扑来,梁刚却哈哈一笑,身子一闪,已经到了他身后,劈头一拳向后脑斫下,巴大魁双掌推空,忽听脑后生风,慌忙身子一转,一个魁星踢斗,右手来刁手腕,左手一并二指,便向胸膛点去,这双手几乎是同时并用,梁刚猛收右掌,身子一侧,掌势一沉,便向他左掌腕上横切过去,巴大魁左掌一收,右掌一翻,转向梁刚肘上切下,双方动作均如闪电,一转眼已经连拆七八招,巴大魁虽然掌风逼人,却全被梁刚从容化去,有时一掌明明打上,却只差分许,依然伤他不得,最奇的是他那追魂掌,常人当之只掌风所及,不死也非重伤不可,梁刚却若无其事,巴大魁转觉得奇怪,只一近身,必被一种潜力逼回,好像对方除拳脚而外,浑身皮肉全有真力反击一般,心下正在诧异,猛听那蒙面人一声吆喝,卞太婆已被打下石梁去,不由心中一惊,同时他因卞太婆系属昔年相好,被逼不过,才重又出来做这下车冯妇,却想不到,亲眼看见旧日情妇竟自当场丧命,这一来连惊带怒,那手下更加凶狠毒辣,竟成了拼命相搏,那梁刚却越发从容,索性使出一路本门绝艺八卦连环掌来,不但绝不容他近身,便想照面全难,老是像一个纸人儿一般,跟在他身后转着,一会儿巴大魁便竟头晕眼花,出手渐缓,猛听梁刚一声长啸,接着大喝道:“老贼还不躺下,今天便是你死期咧。”
一声喝罢,乘着巴大魁一掌打空,左掌一沉护定自己胸腹,右掌却向他左乳下一按,只听得巴大魁一声惨叫,便直挫了下去,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就这巴大魁中掌倒地之际,那蒙面人也将先前受伤倒地身穿青绸短褂的另一蒙面人扶了起来道:“贤弟你怎么着咧,这老贼鬼手厉害,不至伤残吗?”
那人不语,只把头连摇,梁刚却笑道:“方兄不必着急,这老贼鬼手虽然厉害,其实只不被震伤脏腑,点中要穴却无大碍,决无残损之理,如果真不放心,不妨由小弟代为一看就便医治便了。”
天雄闻言忙道:“这位受伤的是谁,既不便露面,必有难言之隐,小弟也不敢勉强叩问,不过梁爷如精伤科,还望从速医治,我们后面车仗少时必到,上药包扎之后,便可先请上车咧。”
那穿紫花标布褂裤的蒙面人闻言忙道:“马兄但请放心,弟等决无隐瞒兄等之理,所以要藏去本来面目,只不过为了不令群贼得知才好一网打尽而已,如今这也就快到黄草坡,前面不远便当露面了。”
说着,便一面将穿青绸短褂的蒙面人又平放在地上,解下中衣,露出大腿来,只见那一掌,正斜切在左侧,四五寸长,一掌来宽的一道伤痕全作青紫色,毛孔已经沁出血来,梁刚一见,微笑道:“人说老贼鬼手厉害,原来也没到家。”
接着又道:“贤弟不必强运真气,加以封闭,只忍痛须臾,便可无害了。”
说着,回顾那巴大魁冷笑道:“你以为你这双鬼手伤人,便无法救治吗?我且在你未死之前,教你看个稀奇便了。”
那巴大魁自挫了下去之后,便呕血不止,胸臆奇痛如裂,闻言猛瞪凶睛,挣扎道:“姓梁的休说便宜话,你巴老太爷只因有话还想问他,才留他活口,你当老夫手下真有不到之处吗?”
接着又呕血不止,连耳鼻全冒出血来,昏晕了过去,梁刚只微笑了一下,忙从身边取出一口小刀来,在那受伤的蒙面人伤痕上一划,开了一道口子,一面在伤痕外面,用手轻轻按摩着,刀划口子便冒出紫血来,那受伤蒙面人不一会,也略闻呻吟,接着紫血也不断的流了出来,梁刚那手底下也愈着力,这里各人正在注意着那蒙面人的伤势,忽见费虎疾驰而来道:
“马爷,二爷又几乎遇刺咧,这真险极了,怎么您在这前面反不知道咧?”
天雄不由大惊道:“当真吗,那刺客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二爷受伤没有?”
费虎下马喘息着道:“还好,不过如非那位谢老太太和二奶奶来得快,香姑那一手梅花针打得又正是时候,也就真险得很。”
接着一看各人和地下躺着的蒙面人,忙又道:“这里也出了事吗?这位受伤的是谁咧?”
那穿紫花标布褂裤的蒙面人闻言忙也道:“那刺客是个什么长相,你们二爷现在又在哪里?”
费虎道:“那刺客一共二人,一个自称三眼天王,是个没有胡子的老头儿,活像是个老太监,一个是那李元豹的老婆林琼仙,如今全跑了,我们二爷这也就来咧。只因谢老太太和二奶奶怕前面也出了事,所以才着我赶来,这里到底怎么一会事咧?”
梁刚忙道:“那没胡子的老头儿既自称三眼天王,是一张通红的大脸,秃头顶,两眉中间有一处伤痕,像一只竖着的眼睛吗?”
费虎点头道:“正是此人,爷台,您认得他吗?”
梁刚忙道:“我虽认不得,却知道他叫三眼天王廖树声,原也流寇出身,素精铁布衫功夫,本也凶淫已极,更擅采补之术,妇女只被看中非死不可,只因有一次被一位前辈侠僧遇上擒住划破印堂,破了功夫,又将他阉成老公,训诫了一顿方才放去,却不料这贼虽然得命,却记恨在心,竟择地隐藏,痛下苦功,又练成一身惊人绝艺,二次出世寻仇,虽然那位侠僧已经坐化,无从报复,他却又纵横江湖,名震一时,转因那眉心伤痕,得了三眼天王的外号,只是人已阉废,无法再向妇女为恶,但性情愈加暴戾,嗜杀更甚,后来探得那侠僧遗蜕埋在江南,竟自南下,打算用死人骸骨出气,因此怒恼了孤峰上人,两下在四明山中较量起来,他被打中了一掌,才又逃回天水老家,从此便有二三十年没有再出世,此番不知又如何被秦岭群贼邀了出来,果系此人却颇难缠,还须妥慎防范才好。”
话犹未完,那巴大魁躺在地下又冷笑一声道:“姓梁的娃儿,你也知道厉害吗?告诉你别做梦,廖老前辈是侯威的师叔,那破他铁布衫功夫的便是你们武当派的龙象贼秃,他老人家老少三辈,全吃了武当派的大亏,能饶了你们这群驴秃的松娃吗?你瞧着吧,他老人家可不比我,做事向来做澈,不把你们这些松娃杀尽,将龙象孤峰两个老贼秃的骷髅拿来当夜壶,也决不会歇手。”
这话才出口,那穿紫花标布褂裤的蒙面人,早跳了过去,一弯腰,啪、啪,就是两个嘴巴,大喝道:“该死老贼,竟敢信口胡说,老子这就宰了你,用你的脑袋当夜壶咧。”
说着,掣剑在手,便待砍下,那费虎连忙赶上大笑道:“你这老贼,倚仗着没寮子的老王八,便打算吓唬人吗?小太爷告诉你老实话,那老王八来势倒是不错,只可惜太没后劲,不但吃了那谢老太太一劈空掌,又中了我香姑一把梅花针,此刻想已找地方挺尸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