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
一觉醒来,已是日渐西斜的时刻。
三人伸足了懒腰,方才各自起身,钻出船舱会和掌舵的雷超闲聊。
此时,辽阔的江面上不乏渔舟往返,摇格的船家若是遇见熟识的朋友,总是隔江呛喝招吆,此起彼落的呼喝声.和着涛涛江水鸣响,将夕阳下江面的气氛点缀得十分热闹。
雷超笑着为他们解说:“此处已经快接近赤湖了,就咱们今晚泊船的地方。在赤湖的此岸,有一个靠船吃饭的朋友们所组成的帮会,叫大筏帮。他们人多势众,常理着赤湖和右近数十里地的水陆营生,因为打这里开始往来的船只多数属于大筏帮,他们相互认识,见了面自然要招呼,所以江面上就特别活络了。”
客途笑问道:“雷老伯,你为什么不加入他们?有人做伴不是强过一个人生活?”
雷超呵呵笑道:“不哦!人帮会是年轻小伙子干的事,我哪有兴趣凑这个热闹。再说,我听入了帮的朋友提过,帮会里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家法,人帮就得听令行事,有时为了抢地盘.夺生意,还得跟人动刀动枪,拳脚相向。
我这个人天生就不喜欢跟人争,又不爱人家管,哪能习惯过那种日子?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
想起自己等人的“逃犯”身份,小千对江面上如此频繁的船只往来,总觉得避开为妙,于是暗示小桂和客途回舱中提谈,以避人耳目。
“赤湖到了!”雷超在船尾叱喝:“三位小兄弟,你们不出来瞧瞧?这时辰正是赤湖最美的时候哩!”
一半是出于新鲜,一半则是为了避免雷超觉得自己等人行径怪异,于是三人纷纷自船篷里探出头来欣赏出山光水色。
小船在雷超灵巧的掌控下,打个转折滑入一片开阔延展的湖面。湖的四周,群山环绕,只有在遥远处,山头才开始分开。
北方的山麓,果然有绵瓦的建筑隐露青山之外,北岸的码头也特别的繁忙,此时已泪满大大小小的船只。
日已西沉,天边仍残留着一道夕阳余晖,将湖面染成一片跃动的金黄。暮色中,环抱着湖水的山头是一片殷绿,山边已有点点灯光逐渐亮起。
小桂他们托词北岸船多,自己三人讨厌睡觉时人声吵杂,要求雷超将船驶向人烟稀少的南岸。
雷超有些意外三人竟不想上岸住店,反倒以窝在船上过夜为乐。而且。以他们如此年龄的大孩子而言,既强出家在外,有机会到处多看着逛逛.怎会不想去?
雷超这才开始觉得,眼前这三个小兄弟果真有点与众不同。
雷超将船泊在一处长落于平的浅滩,此时芦花正开,晚风中银芒摇动,沙沙有声,远处偶而传来野鸭轻吗,衬着细碎水声,别有一份出尘的宁温。
“瞧!”小桂笑道:“这种韵味,可不比北岸那头旺噪的人声强多了?”
雷超心想:“这韵味若是我这个四十岁的老头来品尝,还说得过去。你们不过是十几来岁的半大孩子,心性哪有这么老成,懂得欣赏?”
他想归想,脸上笑笑,嘴里不说,以免得罪客人。
既然小桂他们三人们得上岸,便取了银两托雷超到附近带点吃食回来。
打发了晚餐,三人坐在船头处听雷超说些行部的所见所闻,倒也趣味盎然。时间不知不觉的飞逝,直到起更时分,众人方才各自入睡。
正当大伙儿睡得迷蒙蒙之际,客途突然惊醒,他凝神细听,但觉水声有异,仿佛正有人小心谨慎的拨水泗近。
客途轻踢了小桂一脚.小桂已然冲着他直眨眼,表示自己早醒了。
小桂翻过身,朝小千的后颈呼呼吹了口气,小千立刻清醒,轻声问于什么?
客途倾耳凝听部外动行,拨水声在丈寻开外停下,接着在一阵“泼啦!”轻响之后,四周安静下来。
他竖指朝船下比了比,表示来人潜水而来。
小千声如呐问道:“要不要下去?”
客途尚未回答,湖畔忽然毫无征兆的刮起一阵旋风,将三人所乘之船吹向另一处无人的湖岸。
小桂他们对望一眼,知道大概是殷士民动的手。
雷超感觉到小船的飘行,揉着眼醒来:“船怎么飘走了?我明明下了锚啦!”
他有些迷惑的坐起身子,正巧,殷士民于此刻突然出现于船头。
雷超定睛瞅向殷士民,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白影。可不是自己船上应有的客人。
“鬼呀!”他放声尖叫,猛翻身,反射性的跳入湖中逃命去也!
殷士民怔了一下,无奈苦笑道:“吾实乃无心矣!罪过,罪过!”
“跑了也罢。”殷士民接着道:“此乃天意也,是谓雷超并非恶徒,不应为尔等之劫而受牵连,故此脱走,免遭的噩。”
小千扮个鬼脸;“殷大哥,莫非你此来,是为报凶讯而来?”
“非也!非也!”殷士民摆手道;“应劫凶讯,实属无机,不可泄露。汝等需小心以对,方能有惊无险,否则危矣!吾乃为另一大事也。”
“是何大事!”三人异口同声催问。
殷士民轻嚷道:“此去西南八十余里处,有镇名望江。明日将有阳间八府巡持微服私访.互子稍早得知.有不宵歹人欲不利于巡按.特来通知妆等。汝等或于起更之前赶至望江小镇,解八府巡按之危,非仅于功过簿上多添功德一笔,且可托此巡控化消缠身官司,可侵一举二得。汝等宜速去也!”
他说完之后,不待三人反应,立即消失不见。
“你先别走呀!”小桂叫道:“咱们的船夫跑了,我们如何速去?还有你说今晚的凶劫,又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再走嘛!”
小千道:“不用刚了,殷老哥现在大低已经在十万八千里之外。今晚他解咱们之危在先,又透露有人谋刺入府巡控之事在后,已经泄露了不少天机,其他的事最好别再追问,否则反而会害了他。”
“如此说来”小桂推手一笑:“咱们可得应敏自强。但办法自己救自己了?”
客途忽然呵呵笑道:“希望二位已经想妥自救之道了。”
小桂和小千不用问什么,因为他们也已经实党,原本寂静的赤湖上,此时有无数大小船只正缓缓驶向自己等人所乘之船的方向.
看这些船只行进的航线,他们正以高超的操舟技巧,将三人的小船团团围困。
小千吹声口哨:“乖乖!现在湖面上最少也有百八十艘船只,动用如化浩大的场面迎接咱们,可见这个大筏帮倒是挺看得起咱们的哩!”
客途孤疑道:“就为了一千两银子,值得如此劳师动众吗?”
这时,围困三人的船上开始亮起一簇簇的火光,不过片刻光景,火光在湖面上散延开来,少说有三、四百支火把齐燃。
跃动的火光映着边跳波光,仿佛无数星辰坠落潮面,蔚为壮观。
小桂高兴的鼓起掌来:“好看!好看!看在他们提供了如此一场灯火奇观的份上,我可以考虑别对他们太苛。”
客途补充说明道:“这小鬼的意思是指,他可以网开一面,不用太计较。”
小千搓着下巴道:“嗯,对方不愧是靠水吃水的行家,探舟布阵的本事的确有一套。”
来船在距离小桂他们约十丈开外,纷纷定住,不再恳行。而且,船队甚有组织的分为六队。在七艘竖有大旗的快部带领之下,内三层、外三层困住小桂他们的船,另一队刚缓缓行接近小船,大约是为首谈判者的坐船。
光凭如此老练的包抄泊技,就显示出部队训练有素,久经阵仗,因此小千方有先前之说。
赤湖湖面虽宽.坦因夜深人寂,来部肃静,因此小桂他们这厢的一言一语,皆清楚的飘过湖面,传入船队所有人之耳中。
那队接近小桂他们的船只,在首船一名大胡子示意之下,亦在三丈开外停船。
大胡子站在船头,双手插腰,洪声道:“三位小哥得罪了,在下大胡子桑滨,为大筏帮外堂堂主,有事请教。”
小千望了望客途和小挂,他们二人微微额首,表示要小千上去对阵。
小千朝对方棋棋手:“路过贵宝地,未能及时前往拜候贵当家的,实是小弟们失礼之处,但不知桑堂主有何事?竟以如此浩然之排场接待兄弟三人。真是过意不去!过意不去!”
小千这话说得甚是婉转,虽然语多调佩,明摆着告诉对方.自己可也是老江湖,不吃他拒人这一套。
桑滨听得明白.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搞错,对方虽然只是三个弱冠之龄的大小孩,但既然敢出来闯,又不怕死的惹上官家,搞得悬赏捉拿,定非易与之辈,多带些人来,果然是明智之举。
“小哥儿客气了!”桑滨打个哈哈道:“桑某想请问三位小哥儿可曾去过丰亭县?可是刚从南关驿道那边翻山而来?”
小千不置可否的反问:“是的话如何?不是的话,又如何?”
桑滨哈哈一笑:“桑某不过想验明正身罢了!如果三位小哥儿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很抱歉深夜打扰,我们就此告退而已。如果你们正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么三位小哥应该知道为的是什么了。”
小桂调佩道:“大胡子,你们大筏帮可真咸风!三更半夜下水摸船不成,干脆明者围人。如果找对了人,就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拿人;如果找错了,却拍拍屁股,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走人。你们这可真是横竖不吃亏呐!”
桑滨老脸微热,但强词夺理道:“大筏帮托道上朋友的抬爱,赏了赤潮方圆百里地混口饭吃,我们自然有责任协助擒拿一干宵小,若是因此得罪朋友,也只有说声抱歉了。”
客途温和笑道:“小老千,你不是说江湖上的朋友,大多已不得高官府远远的才好?可是,人家大筏帮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哦!”小千对桑滨仗势欺人的言词起了反感,因此冷笑道:“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尚不成气候,所以得拿着鸡毛当令箭,巴结巴结官家罢了!如果大筏帮上得了台面,我怎会连他们帮主的名号都没听过?”
小千此言一出,船队中群情哗然!
这些大筏帮的弟兄当然不服气如此被贬,一片喊打声已起!
桑滨冷冷道:“小兄弟,你说话可得多斟酌,否则,得罪了我无妨,侮辱了本帮当家的,事情可不能如此善了!”
小桂吃吃笑道:“一次出动了四百多人的场面,你又何尝想要善了?大胡子,我们也不是豆腐筋,你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自欺欺人呢?”
桑滨身后一个壮若枯牛的三旬汉子,粗野道:“三哥,何必和这三个小鬼罗嗦,反正拿下了交给赵头儿,他自然有办法整治这些小鬼。”
“啧啧”小桂笑得可开心:“好凶呀!原来大筏帮为达目的,根本不顾是非黑白。”
客途温然一笑:“小老千,难怪你会对江湖失望,以咱们这第一类接触的情况看来,如此江湖的确有整顿、改造的必要。”
小千撇撇唇道:“现在你可相信了?我一定也没有胡说。”
“既然如此”小桂清朗一笑:“咱们整顿江湖,就由大筏帮开始。”
桑滨看出他们想要动手.立刻指挥船队冲向三人所乘之船.打算来个短兵相接。
大筏帮船队尚未开战,却人人击架喊杀。爱时,湖面上一片杀声震天,声势惊人。
只可惜,如此阵仗碰上有真功夫的小桂他们,声势是够精彩,不过惊人的效果就差多了。
小千哭笑不得道:“他们在干啥?演戏吗?”
“管他们干啥!”小桂促狭道:“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杀谁。”
话落,他不待船队接近,人已腾空而起,直掠数丈外桑滨的座船。
小桂如此轻功一露,桑滨使知此番只怕是踢到超硬铁板了!
不容桑滨多想,小桂已在大筏帮数百人的惊呼声中,凌空虚渡,落在桑滨面前。
桑滨身后冲出二人,一个手持分水刺猛砍,一个手握着三尺鱼又狠刺,齐朝小桂身上招呼。小桂嘻嘻一笑,狭谑道:“好狠呀!”
只见他双手一分,偷袭的二人莫明奇妙碰地被震落湖中。
桑滨大吼一声,劈掌踢腿,有模有样的攻向小桂。
小桂脚下后退,轻松避开,口中啧啧有声,笑弄道:“哎哟!伏虎神拳也!原来你是少林俗家弟子!”
桑滨虽然学的是少林虎拳,不过,他却是少林俗家弟子开馆收徒的无缘弟子。三十六路伏虎辈学完了,但是,学错的地方比学对的地方多。
小桂看得直摇头:“这么基本的一套拳,你都没学好,可见你若不是资质太差,就是练功太混了!仔细看,这套拳应该这么打。”
说着,小桂毫不客气的动起手来,每一拳、每一式,不但架式十足,甚且虎虎生风,果真有几分伏虎的威凛出现。
桑滨对这套拳熟的不得了,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小桂攻来怎么也躲不开,才打到第八式,他已被小桂揍得鼻青脸肿,总算小桂嫌他本事太差,做得继续玩下去,索性一拳将他打落湖中,他才有机会喘口气。
与桑滨同船的其他人,见自己的堂主都被接得恁般凄惨,他们岂敢再往上凑。一看小桂又跃另一艘船。
一股水柱,亦随着小桂冲起的身形,冲向半空。
原来,这小鬼用力跺脚,目的不是藉劲腾掠,而是故意破坏船只。
桑滨看到船遭毁,在水中惊怒狂吼,但他还没划到破船边,小桂已如虎入羊群般,拿人当绣球抛,一个个丢下水后,再以同样手法毁船。
另一边——
小千和客途在小桂动手的同时,也已分别扑向几艘带头的船只而去。
他们擒贼先擒王,破坏了为首的旗船,果然引起其他船只的恐慌,船队开始动摇。
总算小桂他们心狠手不辣,知道这个大筏帮实在没有能人,只能勉强算是江湖中的九流小帮,因此未开杀戒,只将对方教训一顿,弄坏那些帮众吃饭的家伙,令对方心疼无比而已。
小桂边动手边嚷嚷:“小老千,有没有更省时省力的方法教训他们?”
小千眼珠子一转,呵呵直笑:“有!看我的。”
他夺下一艘船,探手自随身乾坤袋中摸出一把黑漆漆的豆子,口中念念有词:“天将领天尊,率九天神将雄兵降临,急急如律令!去!”
小千将手中黑豆撒向船队,忽然夜空之中响起一声清脆霹雳,一道电光凌空直落,刹那之间湖面上出现数百雄兵,在一名赤眉环目,表情凶悍的丈高巨人带领下,持枪披甲冲入船队,将大筏帮那些早已惊呆了的帮众悉数打落湖中泡冷水。
不过片刻光景,数百人的场面变得一片凄凉。
后又一声雷响,那些小千施法请来的天兵天将,化做一股轻烟消失。
小桂和客途双双掠向小千身边,赞叹道:“哇!撒豆成兵也!好厉害。”
“小意思!”小千得意笑道:“不过真正厉害的不是我,是我师父练的豆子。”
“瞧你得意的德性。”客途打趣道:“我看,下次你大概会弄个移山倒海的场面,让我们见识。”
小千黠游笑道:“移山倒海是樊梨花的本事,有风度的男人绝不与小女子争强。”
“扯屁!”客途好笑道:“不会就直说嘛!”
小桂高居夺来的船首,望着湖中数百人载沉载浮的场面,气势凛然的插腰而立,大马金刀道:“大筏帮的朋友们听着,想在江湖上混,至少也要保持些格调。像你们这样,本事不见强,偏又想仗势欺人!横吃十方,未免也太不自量力。这次遇上我们兄弟三人,只给你们一点小教训,算是你们幸运。”
“没错。”小千接道;“真正在江湖上闯的硬角色,没有几个是吃斋念佛的大善人。就凭你们如此不问青红皂白,便摆出偌大阵仅想恐吓人,换成别人,他们不会只将各位赶下去泡泡冷水澡就算了,早已经让你们血染赤潮。再赴上岸去拆了大筏帮的总舵。我们三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符,这次不和大筏帮计较,但是贵帮气焰,若不稍加收敛,离着倒霉的日子就不远了!”
泡在湖中的大筏帮帮众,早已冷得牙齿直额,但是个个供若寒蝉,没人敢开口回话;因人多势众,独揽赤湖左近地面的航运营生,若论功夫,全帮只有帮主翻江龙史校一个人算得上数。其余帮众,何曾见识过真正的功夫?
如今,他们第一次开眼界。就碰上小桂他们这三个将要改写武林历史的超级新星,岂有不吓得发呆之理。
更何况,小千刚才那一手“撤豆成兵”的绝活,更是个大筏帮这群自大的儿郎们,吓得魂不附体,直叫妖法,哪还有人敢对小桂他们教训的言词表示意见?
客途温吞吞一笑,道:“就算大筏帮真的穷疯了,只为了区区一千两赏金,就背上一个欺凌弱小的罪名.各位认为值得吗?奉劝大筏帮,若要在江湖中立足,什么银子都好赚,就是高官家的赏银远一点,会比较容易受江湖朋友欢迎的。”
这时,湖面有人低声咕味:“他们果然是那三个小通缉犯。”
“他们还不知道悬赏自己的价码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