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谁知单臂干钧韦运成闻言,冷哼一声道:“哼!误会?哪里是误会,分明是目中没有岭南。”
欧阳昭见他那股盛气凌人的味道,一抖被卓小燕拉着的手臂,怒道:“敬人者人恒敬之,看在同是武林一脉,加上你年长几岁,休要咄咄逼人,得寸进尺。”
单臂千钧韦运成不怒反笑,狂傲地道:“好个奸滑小子,原来是欺软怕硬!”
欧阳昭甚为不解,怒喝道:“什么叫欺软怕硬?”
单臂千钧韦运成左手一摆,大声道:“鸡爪婆婆也是武林一脉,年纪不小,你为何骤下毒手,见了老夫却说出这等话来,分明是哈哈!”他狂笑连连,透着是说欧阳昭惧怕了他,才这等小心恭维。
欧阳昭还有个听不出来的吗?奋臂扬掌,沉声道:“你比鸡爪婆子强过多少。”
单臂千钧韦运成的老脸一寒,双眼中凶光陡现,厉声道:“大胆,你敢向老夫叫阵?”
欧阳昭也毫不示弱地道:“少侠正要量量你的斤两。”
银蝎女施凤英师仇在身,自己斗不了欧阳昭,一心想唆使单臂千钧韦运成出手,因此惟恐天下不乱,怂恿着道:“前辈,你听他这份强劲,可真的以为岭南无人。”
单臂千钧韦运成闻言,真如火上加油,怒喝声道:“小辈,老夫让你三招。”欧阳昭哪里受得下这口气,挫掌一挥道:“老不死的狂徒,如此你看招。”语出招随,飘身前欺,快如流星,疾比飞矢,径向韦运成的右腕抓去。
这一招快如电光石火。
“哎呀!”
“使不得!”
“哈哈,哈哈!”
一声惊呼,一声娇喝,一声狂笑。
人影乍合即分。
欧阳昭闪身跃退丈余,满面疑云,两眼奇异。
卓小燕粉脸变色,惊恐万状。
单臂千钧韦运成仰天狂笑,得意至极。
银蝎女施凤英冷冷地道:“好小子,这一招算是让你碰上了。”
原来欧阳昭愤怒至极,出手快速凌厉,分明是抓上单臂千钧韦运成的右手腕脉,既经抓实,手上微一用力。不料手触之处,非但坚若金石,而且凉冰冰的,哪是血肉之躯。
接着,突见韦老怪的左臂一扬,反向自己手臂搭来,意外地一惊,跃后丈余,险险躲过这出乎意外的一式反击,心中暗暗嘀咕。
单臂千钧韦运成狂笑一收,陡然左手一捋右袖,迎风一扬右臂,但见黄澄澄的,明亮亮的,果然不是血肉之躯。
敢情这老怪的一条右臂,由肩及手全是生铜铸成。
此刻,他扬扬右手的铜臂,狂傲地道:“瞎眼小子,连单臂千钧的来头都不知道,凭你那三脚猫的玩艺,也敢在老夫面前递爪子。”
说时,恶狠狠的两只小圆眼精光碌碌,脚上缓缓上欺。
欧阳昭一着失手,不由玉面生霞,羞愧地道:“老怪物,残废东西!”说完,一运功力,抖臂作势,振掌欲发。
卓小燕先前见欧阳昭一着落了下风,虽然知道欧阳昭功力不凡,但单臂千钧在岭南也是人见人怕的黑道,生恐欧阳昭吃亏。
此时眼见二人即将拚斗,忙不迭飘身而前,对着单臂千钧韦运成道:“前辈,何必动怒,不要为了闲事,误了大事!”
单臂千钧韦运成闻言,面色忽然一动,脚下果然停了下来。
谁知一旁的银蝎女施凤英阴兮兮地一笑道:“前辈,这小子从哪方向来,说不定知道些端倪,也许我们遇上了他就一石二鸟,双喜临门哩!”
欧阳昭耳闻银蝎女一派挑拨之辞,又听她口中不干不净,小于长,小子短的,心中勃然起火,不向单臂千钧韦运成下手,却沉声一喝道:“施凤英,你找死吗!”
银蝎女施凤英有单臂千钧做靠山,扬声笑道:“怎么?欺软怕硬的功夫又施出来了吗?”
欧阳昭不由怒道:“今天你这一老一小,全休想出天柱山!”语落人起,一振身形,直向施凤英扑去。
银蝎女施凤英原已料到这一扑,早已闪身扭腰,直向单臂千钧身后跃去。
单臂千钧韦运成的铜臂一扔,硬向欧阳昭拍出的掌上磕去。
但听“锵——”
一声大响,草石横飞。
欧阳昭被震出三步,脚下兀自站桩不稳。
单臂千钧左手抚着右肩,登登连退十余步,险些跌下崖去,老脸变色。
二人经过这一硬接,各人心中有数。
卓小燕失惊地呼道:“禄哥哥,你,不要动手。”
她说时,几乎流下泪来,一股焦急之情,不问自明。
接着,她又紧跑几步,到单臂千钧韦运成的身前,哀求道:“前辈,你同他无仇无怨,何必”
银蝎女施凤英抢着道:“小燕妹妹,你疯了不成,你可知道我们此来中原是为了什么?”
卓小燕抹抹腮边的泪水,愣然道:“不是说为了一颗什么性灵珠吗?与我禄哥哥有啥关系。”
银蝎女施凤英冷冷地一笑道:“哼,哼!江湖传言,性灵珠天柱山二次出现,这小子恰在这天柱山鬼鬼祟祟,哪有这等巧合的,问他,保管没错。”
欧阳昭闻言,怒不可遏,喝道:“闭嘴,我问你,你为何也凑巧在天柱山露面,我还向你要性灵珠呢。”
单臂千钧韦运成勃然作色,沉声喝道:“小子,一味强辩,接招!”
欧阳昭忍气吞声了许久,此时再不怠慢,略一抽身,探手取出怀中的辟毒追魂宝旗,顿时光耀四野,沉声道:“老怪物,我正要伸量你的破铜烂铁。”
银蝎女施风英一见,大叫道:“前辈,那是辟毒追魂宝旗,可要小心点儿!”
单臂千钧韦运成一面挥动一铜一肉的双臂,一面狂傲地道:“什么宝旗不宝旗,在天南人的眼中,还不当一回事!”喝叱声中,避旗招,走中宫,一条肉臂虚挥,一条铜臂却舍命抢攻。
这韦老怪的兵刃不但在兵器谱外,而且怪得出奇,因此,招法诡异,式子恶毒,三尺长的铜臂挥、拂、砸、磕、戮、点、搭、勾、捣、扫使得呼呼生风,左右前后,运用自如,鬼神难测!
欧阳昭一面挥旗拒敌,一面暗暗打量他的招式。
然而,十几招下来,那韦老怪的招数,竟没有一招雷同之处,招招变化万端,式式隐藏杀机,看不出一点路道。
转眼之间,十七八招下去,鹿死谁手,依旧难以逆料。
这一方面固然是单臂千钧韦运成的功力深厚,招法奇异,另一方面是欧阳昭分心散神,暗暗观察对方的招路身法。
这样一来,把个卓小燕急坏了。
她见两人缠在一起,而且单臂千钧狂攻猛袭,自己的禄哥哥,旗招滞慢,守多攻少,真怕他一个疏失,恨不得插身拦住。
怎奈两人的拚斗,并未因欧阳昭未用全力显得松懈,相反地,他连退带让,连躲带闪,反而使韦老怪的铜臂一招套一招,一式紧一式,毫不放松。
约莫盏茶时分,依然不分上下。
卓小燕哪里知道欧阳昭未用全力呢?在一旁只紧张得把一对粉拳捏得紧紧的,手心不禁渗出汗来。
因为,她知道,单臂千钧尚有最后毒招,没有用出来。
她心想,眼前斗了个半斤八两,一旦韦老怪使出毒招,自己的禄哥哥怎生应付,岂不
想到担心之处,不禁咽喉也干燥得嘶哑了,叫道:“住手嘛,你们住手嘛!”
这时,银蝎女施凤英的眉睫一动,忽然杀机隐现,高声叫道:“老前辈,不要缠下去了,这小子身上还有碧玉笛,让他腾出手来,可是如虎添翼,放虎归山。”
单臂千钧心中不由一懔。
因为眼前虽是个不分轩轾之局,一旦欧阳昭再抽出碧玉笛来,两件武林的绝响,威力岂不增强一倍。想着,他铜臂陡的一紧,应道:“放心,他跑不了!”
欧阳昭听在耳中,勃然大怒,心神一聚,手中宝旗一紧,嗖嗖!一连两招。
他这心神一专,毫不分心,旋风八式焉同等闲,较之先前,岂止加沉一倍,顿时形势大变,也沉声喝道:“老狗,纳命来!”
单臂千钧韦运成,突然觉着压力大增,旗招与前大不相同,不由大吃一惊,秃头一晃,鬼叫一般道:“小子,你留心了!”
银蝎女施凤英看得真切,她见韦运成的脸色一变,仿佛打了个寒噤,心知他要用毒招,立意杀人,更不放松,高声道:“对!老前辈,事不宜迟,早点打发了他!”
卓小燕也看得明白,娇叱声道:“老前辈,千万使不得,哎呀,禄哥哟”
第二个“哥”字尚未出口。
但听——
“小子!你给我倒下!”
单臂千钧韦运成凄厉地一吼。“嗖——”破风声里,从他铜臂的手掌心里,射出斗大一片寒光。
“嘎——”凄厉的一声惨叫,银蝎女施凤英翻身栽倒。
“噢——”欧阳昭惊呼一声,闪身纵出丈二以外,呆在那里。
“啊!”卓小燕惊得登的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抚面,不敢仰视。
说来太迟,这一连串的怪吼,破风之声,凄厉惨叫,失声一惊,啊的娇呼,简直都是在一刹那之间同时而起,分不出先后。
空气紧张万分,连单臂千钧韦运成,也不知怎样变化的,愣愣地瞧着四周,又望了望自己铜臂铜手掌心的七个小孔。
原来,这掌心的小孔,是他威镇岭南,鼎鼎大名的子母七星锥。
每个小孔之中,有七七四十九根母锥,每根母锥后面,安着七根子锥,铜臂中间的通孔之处,连接在他半断的上臂骨桩子上,只要他一运功力,贯于半截骨桩之上,触动铜臂里的弹簧,四十九根母锥,各带子锥,由七个孔中喷出,如同漫天飞花,密雨点似地弹出,奇袭敌手,可说是百发百中,万无一失。
而且,他的子母七星锥乃是喂了天南的奇毒,真乃是见血封喉,没有解药可治,在岭南人见人怕,谈虎色变。
单臂千钧韦运成原不肯轻用,因为他这铜臂之中的空隙极少,每用一次,必须另外安装,少不得卸下铜臂,很费手脚,又不能二次再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还十分珍惜。
今天,他眼见久战欧阳昭不下,自命一个成名立万的前辈,三十招已过,不但治不了这青衫少年,而且感到旗招增烈,压力大增,又听银蝎女施凤英的提醒,一怒之下,运功触动弹簧,对准欧阳昭施出。
他咬牙一放,料定得手无疑。
谁知,恰在此时,欧阳昭耳闻施凤英挑事点火,恨得她牙痒痒的,宝旗虚向韦老怪一展,对着银蝎女施凤英发出一掌,分取二敌。
银蝎女施凤英早已防到,眼见欧阳昭单掌拍来,哪敢硬接,纵身向单臂千钧身侧跃去,意存找到护身符,救命王菩萨。
谁知,她这一跃,正巧。
欧阳昭宝旗既称为辟毒追魂当然有辟毒的长处,况且他心中一狠,手中贯力,一股劲风,竟将韦老怪所发的子母七星锥全给挡回。
单臂千钧韦运成是习惯了,子母毒锥发出,生恐敌人震回,少不得侧身一纵开去。
正好,银蝎女施凤英,填了韦老怪的空挡。
四十九根母锥,带着一片寒光的无数子锥,一个不漏,全扎在施凤英的身上,如同刺猬一般。
试想,见血封喉的毒锥,中上一根,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何况她中了个满脸满身,因此,一声暴吼,翻身栽倒,当时气绝。
单臂千钧韦运成使出了绝招,反而伤了自己的人,这份脸算丢得大了,这股气也自不用说,铜臂一摔,暴喝声道:“好小子,年轻轻的,好狠的心肠!”
欧阳昭看着发紫的施凤英,也怒火如焚,吼道:“老妖怪,你有脸说别人?”
金光环绕,旗影飘飘,揉身出招,直取韦老怪的大穴。
这一番他怒极而发,竟出手展起七成力道,虎虎生风,猎猎旗势,一代绝世武功,苍劲如同犹龙。
单臂千钧韦运成势如疯狂,单臂举处,也夹起一派劲风,五个铜指,硬生生地向欧阳昭手中的宝旗抓来。
这老怪是意存拚命。
欧阳昭不明就里,宝旗中途疾撤,怒喝道:“老怪找死!”
旗式变招再度攻出,依旧狠准兼施。
单臂千钧韦运成与天南鸡爪婆婆,乃是老相知,数十年的恩情,如今带了蝎银女施凤英闯进中原,乃是替鸡爪婆婆找场。
中途路上,耳闻江湖传言,当年魔家四将赖以成名的性灵珠重在天柱山出现,才拐到天柱。
不料凑巧碰见了欧阳昭。
他自料着大仇可报,宝珠有着,不料反而锥伤了老相好的单传爱徒,这是从何说起,传入江湖,岂不是天大的笑柄。
因此,他越想越气,钻进牛角尖里,索性舍命而为,一条铜臂,抡得呼呼生风,一支左掌,夹在铜臂之中,不时推、拍、按、抓、削、点、劈、拿,居然神出鬼没,使来头头是道。
欧阳昭的宝旗在手,原来极易取胜,但鉴于施凤英的尸体发紫,恶味冲鼻,心知是剧毒所引,处处防着韦老怪的故技重施,未免碍手碍脚。
转眼之间,已是十多招下去。
跌坐地上的卓小燕,此时如梦初醒,看看横尸就地的银蝎女施凤英,不由悲从中来,珠泪连滴。
她与施凤英虽无深厚之情,但谊属记名姐妹,老父临终,天心庄变故之时,又曾托付于她,在无亲无故之时,却也相依为命。
如今突然之间,施凤英遭了横死,怎不伤心呢?
因此,她哭着叫道:“韦老前辈,你为何下此毒手呢!她乃是你”卓小燕泣不成声,索性嚎啕大哭,声如哀猿夜啼,杜鹃泣血。
欧阳昭正与单臂千钧斗得炽烈,未能听清卓小燕哭些什么,但眼角一瞥,分明是她哀不成声,以为她也被毒物波及。
一念至此,焦急万分,宝旗加力一挥,将韦老怪震退一步,窜身叫道:“小燕妹妹,你怎么啦?”
卓小燕擦着眼泪,还没答话,忽然失声叫道:“禄哥哥,小心!”
欧阳昭闻声知警,疾闪身形,斜纵七尺。
这时,单臂千钧韦运成咬牙切齿一挥铜臂,狠扑而至。
欧阳昭不知这老怪的,子母七星锥已经用尽,惟恐他又展毒招,宝旗一挥护着周身,不敢欺近。
卓小燕与老怪相处不久,仅知道这他铜臂内藏利器,也不知底细,眼见老怪乘着欧阳昭窜来慰问自己之时,从后暴施奇袭,招式与先前放施喂毒利器一般无二,以为老怪又是依样画胡芦。
因此,惊呼一声,提醒欧阳昭,自己的人也一扑而起,口中叫道:“前辈,手下留情,手下啊!”一声厉啸,响彻山谷。
卓小燕扑去的势子既急,韦运成铜臂出招更猛,稍一接实,焉同小可。
竟把卓小燕的身子震飞出五丈,斜刺里直向那深不可测的谷底落去。
这一来,大出欧阳昭的意料以外。
他原来在一退之后,打算拚着冒险,要使出旋风八式的七八两式,毁了韦运成。
然而,此时救人要紧,顾不得伤敌,大喊一声:“不好!”他使出全身功力,提气贯神,猛地凌空而起,一探左臂,迳向下坠的卓小燕抓去。
不料,卓小燕的下落之势甚急,竟抓了个空。
欧阳昭与卓小燕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而且在天心庄时,也只有卓小燕一人对自己好,这份情谊,刻骨难忘,舍命也要相救。
他一抓落空之后,势子一改头下脚上,凌风随之下落,相距仍有尺余。
这时,眼看卓小燕就要向深不可测的谷底跌去,若是跌实,怕不要落个粉身碎骨,尸体不存。
欧阳昭人急智生,右臂一长,手中的辟毒追魂宝旗平挥,硬向卓小燕下坠的身子托去,口中喝了声:“起!”
跟着震臂抖腕,险险地将卓小燕的身子托住。
可是,宝旗旗身乃是软的,贯功用力,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焉能持久的托着一个人。
因此,欧阳昭二次震腕,陡地上挑,又将卓小燕的身子挑起,抛向凌空,自己同时并脚拧腰鱼跃龙门随之上腾,左臂一勾,算是把卓小燕的身子勾在怀内。
但是,如此一来,又已下落五丈有余。
欧阳昭略一调息,右脚尖一点左脚背,展出青云直上的无上轻功,吃力地跃上了峰头。
饶是如此,也不由额上见汗,喘息嘘嘘。
他施功用力到了呼吸不匀的地步,此乃出道以来的第一遭。
这一连番的惊险镜头,说来太迟,在当时,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惊险至极,紧张万分。
这时,峰头上的单臂干钧韦运成,已自去个无影无形。
欧阳昭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此时,卓小燕奄奄一息,倒在自己怀中,怎能放下她不管,去追赶那万恶的韦老怪呢。
他只好望着粉脸苍白呼吸急促的卓小燕,低声地叫道:“小燕,小燕妹妹,小燕,你醒醒!”一连叫了几声。
卓小燕的凤眼微睁,失神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原来红润的嘴唇,此时也苍白得怕人,连动了几动,似乎欲言无力。
欧阳昭心中不由大急,将她的身子一推,打算让她盘坐好,拚着耗损自己的内力,施功代疗。
谁知,略为一动,卓小燕竟身子一震,失声叫道:“啊呀!
唷,唷,腿,腿!”
欧阳昭用手一扶,也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卓小燕的两条玉腿,自膝盖之处,软绵绵的,毫不着力,小腿肿得像一对小桶似的,竟自发亮。
敢情被单臂千钧的铜臂,把好好的两条腿给全砸断了。
若是受了震伤,真气不聚,血流不畅,自可施功代疗,如今膝盖粉碎,两腿折断,乃是硬伤,势必接骨不可,焉是可以施功代疗的。
欧阳昭心如刀割,一时没了主意,反而问卓小燕道:“小燕妹妹,这如何是好?这”卓小燕索性倚在欧阳昭的怀里,好像没有先前的痛苦,幽幽地道:“禄哥哥,命该如此,想不到”
她说到这里,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住下滴,悲不成声,已经说不下去了,只是把一双泪眼,盯在欧阳昭的脸上。
欧阳昭见她如同梨花带雨,海棠含露,也不禁伤神地道:“谁叫你去扑那韦老怪,你怕我斗不过他吗?妹妹!”
卓小燕腮上的泪水未干,嘴角一动,苦笑了一下道:“我我怕那老怪又使出绝毒的招数,所以”
欧阳昭闻言,剑眉一皱道:“傻妹妹,若是使出来,你这一扑又挡得住吗?”
卓小燕真的笑了,比先前的苦笑更为天真、无邪、娇艳、真挚,但还有着一份青春少女特有的娇羞,然后才道:“最少你可以不致中了那绝户暗器呀。”
她说完之后,粉颈一垂,一张粉脸埋在欧阳昭的胸前,吃吃地笑。
欧阳昭听在耳内,如同万箭穿心。
原来卓小燕竟是为了维护自己,舍命的去挡歹毒暗器。
想到这里,不觉气愤填胸,震臂握拳,厉声道:“我不把韦老怪碎尸万段,欧阳昭誓不为人。”
他这一使力不要紧,怀中抱着的卓小燕,不由失声叫道:“啊呀,疼死我了,你是怎么啦?”
欧阳昭才回过意来,忙用手抚着卓小燕的秀发,柔声地道:“小燕妹妹!你真傻,你对我太好了,自从我懂事以来,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想不到直到现在,还是对我这样好!”他说得十分恳切,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自觉地滴下了几点英雄泪。
卓小燕闻言,湿润润的眼睛睁得大大地道:“禄哥哥,真的吗?我不相信。”
欧阳昭见她伤成这个样儿,反而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也不由安慰她道:“小燕妹妹,这时不是谈话的时候,还是我扶你下山,找个伤科大夫,医好你的腿再说。”
“扶我,扶我也不能走呀。”
“那么我背你。”
“背到何时为止呢?”
“找到伤科大夫,就好了。”
“傻哥哥,伤科大夫也不能做两个膝盖骨,纵然能做,也不能替我换上,我的腿是永远不会好的了。”说着,她又滴下泪来。
欧阳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却急道:“可是,我们总得下山呀,走遍天涯海角,我必定遍访名医,治好你的腿。小燕妹妹,你放心好啦。”
卓小燕面有安宁之色,但却扬着月眉,仰脸伺道:“难道你就不办别的事了吗?”
说时,一脸企望之色,等着欧阳昭的答复。
欧阳昭毫不犹疑地道:“嗯!无论什么事,甚至于重九的黄山大会,我与宋家姐妹的纠葛,我都不办,-第一先医好妹妹的腿。”
卓小燕色然而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嗳!禄哥哥,你有这一句话,我卓小燕也是死而无怨了。”
她略为一顿,忽然又是一震,接着道:“宋家姐妹的纠葛,宋家姐妹是谁?与你有什么纠葛?”
欧阳昭此时哪有心想这些事,爽朗地道:“我师兄一统教主宋士龙的妹妹,据说是我父在日,与他父有指腹为婚之约,因此纠缠不清。”
卓小燕闻言,不由身子一动,粉脸变色,失声惊呼道:“哦!哎!”
欧阳昭以为她的腿伤大痛,急忙问道:“妹妹,怎么啦!
你”卓小燕原已止住悲痛的泪眼,又雨似地滴滴下流,咬着舌头尖道:“我我我的腿,腿”
其实,女孩子的心理,朴实如欧阳昭者哪里摸得透。
他还以为她是真的腿疼,忙道:“小燕妹妹,我点了你的麻穴,然后给你止血,背你下山如何?”
卓小燕泪滴不止,摇摇头道:“不,不,千万不要点我的麻穴。”
欧阳昭不由奇怪地道:“却是为何?”
卓小燕哀怨的神色,比痛苦的神色更多,抽泣着道:“让我趁着还有知觉,多看你一眼,也是好的,我自从到了岭南,只说是今生今世不能再见到你,天见怜,总算见到你,能死在你的身前,就是再痛苦的死去,我也算闭眼了!”说完,伤心已极,泣不成声。
欧阳昭心中一阵发酸,鼻翅动了几动,虽然没哭出声来,比放声大哭更要难受,一面运掌施功,在卓小燕伤处抚摸,止血活筋,一面道:“你说这等伤心话干什么,伤得虽然很重,但也不到要命的程度!”
卓小燕的眼睛忽然一亮,大声道:“禄哥哥,假若我两腿残废了,你对我怎样呢?”
欧阳昭毫不迟疑地道:“我照现在一样,也同先前一样的对待你!”卓小燕似乎宁静不少,蛾眉稍动,又追问一句道:“怎样对待我?”
欧阳昭更加诚诚恳恳地道:“我一向把你当着我的亲妹妹看待,今后,还是一样。”
此言一出,但见卓小燕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由白又慢慢地变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地,像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欧阳昭说道:“也好,这样也好,落得个清白。”
欧阳昭听不清她说什么,也不知她说什么,问道:“小燕妹妹,你说什么?”
卓小燕忽然收束了眼泪,强着撑起身子,对着地上银蝎女施凤英的尸体道:“你去,把她身上那柄蟠龙神剑摘下来,那是我父亲手交给她保管的,据说也是你父神剑震八荒当年的名刃。”
欧阳昭一所,眉头一扬,朗声道:“那一定是一柄雄剑。”
说着,跨步到了施风英的身畔,探手从她腰际抽出一柄寒光逼人,森森发亮的无鞘短剑,仔细看了一看。
果然,剑身靠近柄手之处,有一个极为精致的圆形图案,中间刻着一个“日”字,日乃属阳,又是雄性的意思。
欧阳昭看完之后,又道:“果然不错,是我父所用雄剑。”
卓小燕听他一再提到雄剑,不由问道:“难道还有一柄雌剑吗?我父却没”
欧阳昭怕她误会,忙道:“雌剑没落在天心庄,乃是我母所用,因为与宋家指腹为婚,作为信物,所以现在仍落在宋氏姐妹手中。”
他自顾据实而论,侃侃而谈。
卓小燕的脸色更加难看,哇,一声响,呛咳得要吐出来。
她连忙撩起衣角掩在嘴上,呛咳了一阵,移开衣角,登时颜色大变,原来衣角上殷红一片,竟然咳出了大片的血块。
此时欧阳昭也已看到,疾地飘身而前,扯起染血的衣角,慌忙问道:“小燕妹妹,你有了内伤?”
卓小燕强自镇定,摇摇头道:“没有,没没有。”
“那为什么吐吐”
“不是,是我呛咳之时,把舌头咬破了。”
欧阳昭哪里肯信,一弯身躯,抓过卓小燕的腕脉,从她内腑的运行上看,的确投有内伤的迹象,然而积血归心,百气郁结,又似乎她心事重重,不由劝道:“小燕妹妹,武林中人,本是在刀尖上过日子,受伤更是意内之事”
卓小燕不等他说完,却道:“神剑既有两柄,你这做人子者,就该使雌雄合一,双剑归宗才是。”
欧阳昭闻言,连连点头道:“是的,妹妹说的不错,我已同宋家姐妹约定,重九之日,定必双剑合一,以尽人子之道。”
卓小燕连连点头,苦笑笑道:“禄哥哥,银蝎女施凤英为人虽在正邪之间,但也不能算恶迹昭彰,我与她姐妹一场,烦劳你把她掩埋了,也免得抛尸露骨。”
欧阳昭连连应道:“自然,自然。”
说着,手中的神剑挥处,已削下一大截粗枝下来,就用树枝作为铲镐,三五下已掘成一个土坑,将银蝎女施凤英掩埋起来。
卓小燕在一旁珠泪暗弹,心痛如割。
她见欧阳昭埋好了施风英,强颜欢笑道:“哥哥,这也算你做了一桩好事。”
欧阳昭苦苦一笑,也不禁叹息道:“她想不到竟会死在单臂千钧韦运成的母子七星锥之下。”
卓小燕不禁感慨地道:“为人在世,生有地,死有处,正所谓阎王注定三更死,定不留人到五更。命运,冥冥中自有安排,心强不如命强,这话一些儿不错。”
欧阳昭哪知卓小燕的心情,只觉得她在此时忽然大谈命运之学,有些格格不入,文不对题,但只好笑笑道:“所以凡事要看开一点,退一步想,天空地阔。”
卓小燕忽然道:“哥哥,那神剑真的有雌雄二柄吗?”
欧阳昭把剑向她手上一递,认真地道:“真的,你看!”
卓小燕接过了蟠龙神剑,在剑身上摸了一阵,眼眶一转,几滴晶晶的泪水,落在剑上嗒嗒有声。然后,又再三地审视着剑柄处的圆形,如梦如呓地道:“是的,是真的,应该使双剑合璧,雌雄相配。”
欧阳昭见她的神色不定,但凄凉之状,比受了断腿重伤还要难过,他想不通她是为了什么,忙道:“妹妹,你怎么又伤心起来呢?”
卓小燕连忙用衣袖擦着腮边的泪水,强自笑道:“没
没有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的眼泪还在流呢。”
“这哦这”欧阳昭不由好笑道:“好了,别这呀,那呀地瞎想了,我背你下山,早一点寻一个伤科郎中,也许你的腿会早一点好!”“不”
卓小燕说了一个不字,但突然又改口道:“这样也好,你先点了我的麻穴吧。”
欧阳昭不由一喜,连声应道:“对的,我早就说,点了麻穴,又免得我腾身之时,振得你伤口疼痛。”说完,一并右手食中二指,认准卓小燕腋下软肋的麻穴,又道:“妹妹,你不要动。”
语出指随,仅用了两成力道,虚点上去。
不料指风未出,忽然收手后退半步,目露惊疑地道:“啊啊,妹妹,你不要动呀,为何把血海穴送了上来,差一点后悔不及。”
原来欧阳昭出指之时,卓小燕的身子微动,竟把死穴送了上来,因此,欧阳昭收手不迭,险些点中。
卓小燕闻言,泪似决堤之水,滚滚而出,哀痛欲绝道:“禄哥哥你只管下手死在你手上也好瞑目”
欧阳昭闻言,才知她是有意如此,不由更加害怕道:“你这是何苦?你是怎样想的?你”不料卓小燕泪水一收,朗声道:“我已是不中用的残废,一死倒也干净,怕怕见双双剑合一。”
欧阳昭至此,才知道卓小燕的心思,才知道双剑所引起的误会,赶忙道:“妹妹,这是”
一语未完,卓小燕忽然放声一笑道:“哥哥,不要忘了埋我,来生再啊。”
见字尚未出口,她竟一倒手中的蟠龙神剑,身子一扑,伏在剑上,血光四溅,染了欧阳昭一身。
“哎呀!”
欧阳昭不料有此,霍地一扑,抢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