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的脚下,由两个不同的方向,射出一片丈来宽,蓝晶晶的万点寒星,分明是两蓬歹毒的暗器,劲风嘶哨,寒光闪烁,好不惊人。
欧阳昭一拧脚髁,咚的一碰足跟,硬刹住下落之势,上冲七八尺,斜飞丈余,一面挥动手中辟毒追魂宝旗,幻起一片金光,宛如惊虹乍起,才敢斜刺里下泻。
就在他身形未落之际,蓦然,一声刺耳惊心的惨叫,尖锐凄厉,恐怖惊人,接着,噗通!呛嘟!
瞎王母的人翻身栽倒,手中鸠杖抛在丈外,滚了几滚,眼见活不成了。
欧阳昭就着下落之势,略一跨步,跃至瞎王母身畔,只气得混身一阵发抖。
但见瞎王母的身上,无数细小的血孔,兀自流着紫血,瞎脸上,血渍斑斑,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他天生的侠义肝胆,嫉恶如仇,对施用暗青子伤人,素来不齿,何况这乘人之危暗下毒手,而且更疑惑这两蓬暗器,所击的目标,也包括了自己在内呢。因此,他剑眉飞挑,目光如电,嘴角间,含着一丝怒极的冷笑,横旗当胸,大声问道:“这是哪一位的绝技请出来,让我欧阳昭讨教讨教!”说完,缓缓转动,游目四顾。
然而,四周一片宁静,竟没有任何人回声相应。
那盘坐在林荫的赤足乞丐与肥胖和尚,依然静坐在那里,除了目光炯炯,盯着欧阳昭,似乎有怨恨之意以外,也没搭腔。
欧阳昭瞧得出赤脚乞丐与肥胖和尚的神色,心中也觉可疑,宝旗一震,竟向他二人走去。
赤脚乞丐面色一变,三角眼中精光暴闪,但转瞬之间,又闭目合睛,装成恍如不觉之态。
肥胖和尚环目暴睁,顿显紧张。
欧阳昭欺近丈余,反手扬旗,剑眉双锁,试探着道:“这位大师父,旁观者清,定必知道适才施放毒器的人是谁?”
那和尚面色铁青,呆板地摇着大脑袋,沉声道:“贫僧未曾留意。”言语的声音,极不自然,分明做贼心虚。
欧阳昭强忍怒火,冷冷一笑,转向那赤足乞丐缓缓地道:“这位风尘隐者,久在此地打坐,请问可曾看到适才骤施辣手的人是谁吗?”
谁知那赤足乞丐不但不答,反而一翻眼,不屑地瞧了欧阳昭一眼,不理不睬地双目一合,傲慢之至。
欧阳昭满腔怒火,早就要发作,此时焉能再忍,宝旗一抖,怒道:“哼!给脸不要”
“哼!”忽然一声怒哼,起自身侧。
这声闷哼来得好怪,声音不大,但震人心弦,耳鼓欲裂。
欧阳昭倏然一惊,顾不得向僧丐二人说话,一闪身形,忽地暴闪两丈,放眼瞧去,但是——凭他欧阳昭如何之快,也仅能见到一缕轻烟,由他身侧一掠而过,其快直同鬼影儿一般。
欧阳昭大吃一惊,心忖:这是什么身法?随着一扑喝道:“什么人”
就在他一语未完,身前突地暴起两声凄厉的惊天吼叫,使人毛骨悚然。
他微一愣神,直向赤脚乞丐与肥胖和尚扑去,低头一看,不由吓出一身冷汗,登时呆在那里,瞠目结舌。
原来那僧丐两人,身子倚靠在树干,端坐依然未动,但是,赤脚乞丐的乱发蓬蓬的大脑袋,与肥胖和尚的光头,已全被人硬硬按进颈子下面胸腔之内,埋至顶端,不见五官,并无血渍。
两人的手中,一个尚抓着细小的一把菩提子,一个握着一撮牛毛丝。
欧阳昭不由咦了一声,游目四顾。
不但那林子中鬼影幢幢的人全都不见,而那小房之中的一片毫光,竟也没有了,变为黑洞洞的。
心中一震,飞身扑上前去,原来跌坐的老人影踪已渺,那黄色的珠子,连着铜盘也已不见。
房内,林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欧阳昭一时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他回想一想,不由暗暗好笑,心忖:自己来到这里,原来是追赶笑面无常尹亮,替吴娟娟报仇而来,根本也没打算遇上这些事,可以说是得之不喜,失之不忧,何必苦苦思索。
但是,那赤足乞丐、肥胖和尚,究竟是何人下的佛力手,这人的功力怕不到登峰造极了。
是那小屋内的老者吗?
如果是的,自己当面错过了一位武林奇人了。
此时,远远几阵鸡啼,山间的薄雾渐起,迷迷蒙蒙的,已是破晓时分。
欧阳昭苦思不得,一抖双袖,仰天引起一声悠扬清越的长啸,豪气顿生,啸声乍敛,一拧腰,人像一只庞大无比的鹰隼,径向山外泻去。
正在这时,对面峰头,忽然掠起两道庞大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迎面疾驰而来,身法快极。
欧阳昭已起的势子,不由一缓。
眼瞧着那两只大鹏也似的黑影,相距已近在二十丈之内,夹起两道劲风,在稀薄的晨雾里,画出两条显明的空条,煞是好看。
那两条黑影,似乎是已发现了欧阳昭,径向欧阳昭的去势迎了上来。
双方相距不到十丈。两条黑影之一的,忽然厉声吼道:“喂!小娃儿,站住!”
欧阳昭不由剑眉一皱,心想:好没有道理。想着,并未答话,但前射的势子一收,人就落在山坡之上。
此时,那两条黑影也已收势停身,在五丈左右落在实地。
但见,前面一个尖嘴缩腮,瘦脸无肉,生得奇形怪状,俨如庙里的雷公一般,一身黑色劲装,披着一个宽大的黑色披风,背后各露出一节五寸长的棍形柄手,似乎是一对外门兵刃,十字交叉地背在后面。稍后的一个十分委琐,长发披肩,却生成一副不男不女的脸,柳眉杏眼,粉面桃腮,一对酒涡,不笑也现,但从他的身材神情上看,分明是个男人,他也披着一个酱紫的披风,左手中并执着一对钢环,明亮耀目刺眼。
欧阳昭打量了一眼,冷笑声道:“哪路高人?怎么言语这等无理?”
雷公脸的一个此时也正在打量着欧阳昭,闻言尖嘴一裂,皮笑肉不笑地道:“呵!无理?老子一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理!”
欧阳昭一听,不由怫然道:“不知道理的人,有何可说之处?”说着,一举步,就待转身而去。
雷公嘴的那个,小圆眼一翻,就待扑身而出,口中也怒道:“你教训老”
他的话未落音,另一个不男不女的跨前一步,拦住前面,尖声尖气地道:“老四,何必同他罗嗦。问问他正事要紧,瞧我的。”
他说时,已迎面向欧阳昭走来,口中又道:“小朋友,你是从山内万梨谷来的?”
欧阳昭耳听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语音,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本想不回答他的话,又见他话音虽然难听,态度还算不恶。
自己虽不知万梨谷是何处,但从适才林中千万棵梨树来看,料定必是指着那里而言,因此,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不男不女的人见欧阳昭点头,回头望了那雷公嘴的一眼,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似乎是说自己这软办法行通了。
他一面又含着十分难看的笑容,又向欧阳昭道:“谷内可曾看见什么事发生没有?”
欧阳昭一方面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讨厌他那副样子,但也无从发作,另一方面也存了好奇之心,想多知道一点那老人同珠子的底细。
因此,他强自忍耐,道:“有,一个老者,守着一颗霞光万道黄澄澄的珠子,在梨花林边的一座屋子内。”
那两人闻言,精神不由一震。
雷公嘴的一个,十分粗鲁,也十分焦急地破口问道:“此外还有什么人在那儿?说。”
欧阳昭冷冷一笑,心想:索性叫你吃惊一下。他淡淡道:“还有,多呢”
不男不女的那个也是十分急迫地道:“都是些什么人?”
欧阳昭见他二人这等神情,脸上似乎已经变色,反而觉着好笑,不疾不徐地道:“还有一个瞎眼老婆子,一个粗鲁汉子使判官笔的,一个赤脚叫花子,一个既肥又胖肉头肉脑的和尚,另外”
谁知不等他说完,那雷公嘴同不男不女的两人,全都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地大声道:“噢!
真的吗?”
“谁来骗你不成。”
不男不女的人面色凝重,转面对那雷公嘴道:“有这两个老怪物,事情可透着辣手。”说时,显得十二万分的忧虑。
那个雷公嘴的也摇了摇头,十分懊恼地道:“难缠,想不到他们会先来了。”
听他二人之言,分明对这四人有了怯意。
欧阳昭却淡然道:“二位放心,你们只管大胆进谷办事,他四人再也不会与你们为难的。”
雷公嘴的人,心事被欧阳昭看穿,瘦削的嘴脸上一红,吼道:“你以为我怕了他们四个老怪。”
然而,不男不女的一个早扯了扯他的披风,向欧阳昭道:“你此话怎讲?”
欧阳昭轻松地踱开一步,若无其事地道:“因为他们四人,约好了,一齐连袂向阴曹地府报到去了,所以,阳世人间的事,再也管不到了。”
此言一出,那两人虽也面容一震,但却都不十分相信道:“是真的吗?”
欧阳昭眉头一轩道:“有四人的尸体为证,假不了,你们放心。”言语之中,自然有十分蔑视二人的意味,因此,雷公脸的那人面色一沉。
但不男不女的一个却慎重其事地道:“小朋友,你的话,我们自然相信,但是,要制下长白四怪,数尽武林,还真找不出这等天字第一号的高手。因为”
欧阳昭一听,不由奇道:“长白四怪?谁是长白四怪?”
不男不女的那人认真地道:“瞎王母、恶钟馗、赛弥陀、活济颠,乃是长白几省的四大怪杰,全是响哨哨的人物,关外三省,谁人不知并称四怪扬名黑白两道的顶儿尖儿。”
欧阳昭也曾听到关外长白四怪的传说,但久已隐迹江湖,又想起四怪死时的惨状,一时不由感慨丛生,幽然道:“任他四怪也好,八怪也好,到头来少不得血染荒山,尸横谷底,这就是江湖人的下场,两位去看看也好,在下恕不奉陪了。”他是话音一落,势子已成,弹腿射起两丈,抽身而起。
“站着!”
雷公嘴的人,披风一动,喝叱中,已横臂拦住去路。
欧阳昭怫然不悦道:“你待怎样?”
雷公嘴的家伙一指不远的万梨谷重重地喝道:“走,带我们去瞧瞧真假。”
欧阳昭不由怒道:“无理,凭什么?”
雷公嘴的汉子摇头晃脑道:“不凭什么,我要你去,你就得去。”
欧阳昭勃然大怒,一震双臂,挥掌欲起,厉声喝道:“你说得容易,只怕”
这时,不男不女的一个,一脸的鬼怪像,对雷公嘴的那人眨了眨眼,然后阴兮兮地笑着对欧阳昭道:“小朋友,别生气,还请问你一句,长白四怪是何人所伤。”
“恶钟馗死在瞎王母的鸠杖之下,瞎王母又死在花子和尚的菩提子同牛毛丝的暗算之下!”
“哦!我说呢,外人要毁了四怪,谈何容易?”
欧阳昭闻言,不由一阵冷笑:“嘿,嘻嘻!”
不男不女的人生性似乎十分阴沉,对欧阳昭的冷笑并不为忤,又涎着脸道:“那么活济颠同赛弥轧呢?”
“这”“他两人比瞎王母恶钟馗功力又高一等。”
“他二人被何人所伤,我没见到。”
“小朋友,这话有了漏子了。”
“什么漏洞?”
“你适才”
“但他二人的死,是我亲眼所及,乃是被人用佛力手活活压死,丝毫不假。如若不信,有尸为证。”
这时,欧阳昭与那不男不女的人一问一答,站在一旁气乎乎的雷公嘴久已不耐,不由插言道:“谷底除了四怪以外还有什么人?”
欧阳昭眉头一掀,带理不理地道:“多呢?”
不男不女的人又恐雷公嘴与欧阳昭闹翻了,赶忙问道:“还有些什么知名的人物?”
欧阳昭噗哧一笑道:“巧了,还有几十个不知名的人物同在下,那些饭桶一见四怪的下场,全都夹着尾巴不声不响地溜了。”
两个怪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互望了一眼。
雷公嘴的人低声道:“老五,我们瞧瞧去。”
不男不女的一点头,两人也不招呼欧阳昭一声,开气出声,同喝了一声:“起!”
双双在衣袂陡振之下,像两朵黑云,径向谷底泻去。
欧阳昭不由失声一笑,急欲要追踪笑面无常,也懒得管两人之事,一展轻功,仍向山外射去。
不料,片刻之间,两个怪人去而后返,追着风行雷走的欧阳昭,大声叫道:“小子慢走,小子,慢走!”
欧阳昭虽然听得清楚,有意试试二人的轻身功夫,一提丹田之气,反而把前射的身法加速,奋力前泻,一往无常。
而那两个怪人,也不怠慢,两件披风,鼓起老高,猎猎声中拚命狂追,一面追,一面吼叫连天!
三道人影,如同流星过渡,飞鸟出林,在群山之中一前两后,一起一落,全都快如离弦之箭。
约有盏茶时分,已不知越过几处峰头。
两个怪人见欧阳昭越去越远,想是急了。
雷公嘴的喘息着破口大骂道:“小子,再不停下来爷爷可要骂了。”
不男不女的一个也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大声吼道:“小朋友,有事问你。”
欧阳昭是存心逗他两人一个筋疲力尽,反而不向山外奔去,只在乱山丛林之中,专找险恶之处起落,口中同时道:“你们来吗?我慢慢走着等你们,快一点嘛。”
欧阳昭的童心一起,可苦了后面的两个怪人。
眼瞧着两下若即若离,可硬是追赶不上。
不男不女的一个,一面疾驰狂奔,一面低声道:“四哥,这小子的功力好厚,再下去,我可吃不消了。”
雷公嘴的也嘘嘘喘气道:“哪是功力深厚,不过是童身轻巧,仗着跃腾方便而已,手底下怕见不得。”
不男不女的一个鬼计多端,又道:“四哥,你骂,这小子怕骂,你一骂他准停下来。”
雷公嘴的原来已气得肚皮生烟,闻言开声叫道:“小王八羔子,你钻到狗洞里去,爷爷也不饶你,有种的停下来。”
他这一骂,果然生效。
欧阳昭前射的势子一停,落脚踏实,反身怒吼道:“满口恶毒,找死吗!”
不男不女的怪人,不由得意地一笑,凌空一扯雷公嘴的衣角,低声道:“四哥,先还是动软的,你忍着些儿,瞧我套他。”
说时,两人也已落在欧阳昭五丈以外,气急败坏地呼吸不匀!
欧阳昭一见,嘴角一垂,道:“哼!自己脓包,追不上,就少出来现脸丢人,这等不济,还敢出言无状,开口骂人,真乃颜厚无耻。”
狡诈阴险的不男不女家伙,略略调息了呼吸,厚着脸皮前跨一步,对着欧阳昭一拱手,笑着道:“我老四的性子急,因为,有一事必须向你问明,所以”
欧阳昭怒气未息道:“所以就开口骂人,是不是?”
不男不女的人,依旧冷兮兮地笑道:“这我们见到了长白四怪的尸体,果然如你所言。”
欧阳昭没好气地道:“这就是了,还有什么事要问的,须知在下有事,不再任你等唠叨!”
不男不女的毫不生嗔,反而陪笑道:“是的,请问那屋内的老人与那颗珠子。”
“他何时走的,我也不知道。”
“难道说,小朋友,你先走吗?”
“我?我是最后走的一个人?”
“哦!那老者你看见过了吗?”
“见到过?”
“在哪里见到的呢?”
“小屋内,我在窗外,离他不到三尺,那珠子我伸手可取”
“你取了吗?”
“没有。”
“那老人动手没有?”
“动手?动什么手?”
“向你袭来。”
“没有?他为什么要向我袭击?”
“哈,哈哈,哈哈哈!”
不男不女的人,忽然仰天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响彻云霄,群山响应。
欧阳昭不由剑眉一挑,沉声道:“你笑什么?”
那不男不女的人,忽的笑声一收,沉下脸色,大声道:“小朋友,你未免欺人自欺了。”
欧阳昭闻言,甚是不解,不由偏着头道:“什么事我欺人自欺?”
不男不女的人面色一寒,两道女人的柳叶眉一提,指手画脚,侃侃言道:“你既赶到天柱山万梨谷,为的什么,不用说,就是为了那颗珠子,焉有伸手可取而不取的道理,再说,你自认你是最后走的一个人,为何珠子落在谁手你不知道,那带珠的老人何时走的你不知道?同时,你有胆量接近珠子三尺,为何那老人不下辣手,哼,哼!珠子的下落,依我看,说不定就在你的身上。”
他不等别人插口,一口气,说得口沫横飞,自鸣得意,仿佛他料事如神,俨同看见一般。
欧阳昭又好气,又好笑,目光一扫,电射在他的脸上,厉声道:“好一张利口,慢说那劳什子的一颗珠子不在我身上,纵然在我身上,凭你们这两个不中用的角色,又能怎样?”说时,挺胸扬眉,眼角望着天际,真没把两人看在眼下。
雷公嘴的闻言,突然上窜三尺,一指欧阳昭,叫道:“好小子,说实话,在不在你身上?”声颤厉色,野蛮无理至极。
欧阳昭再也不能忍耐,一振双掌,大声叱道:“就算在我身上,有本领的来要吧。”
此时,不男不女的一个,也突然变脸,厉声吼道:“好小子,果然在你身上,五太爷差一点看走了眼,让你给骗了。”
欧阳昭气极反笑,朗然一声道:“不知死活的怪物,你们一齐上吧,免得耽搁了我的正事。”
“好,小子,有你的。”
那雷公嘴的怪物,一反双手,由肩上抽出一对怪兵刃,左手一柄天雷钻,右手一柄闷心锤,叮哨一声,磕得火花一闪,恶狠狠地亮招欲发。
不男不女的一个,左手将钢环一分,也发出声清脆的响声,迎空虚划一招,曳起一团寒光,沉着脸色道:“小娃儿,你知道我兄弟是什么人吗?”
欧阳昭见他俩先前的轻功不济,并未放在心上,不运功,不作势,神情自若淡然道:“依我看,不是山精鬼怪,定是宵小毛贼,还不在我眼下。”
雷公嘴的一张瘦脸,胀得紫紫的,锤钻一舞,虎吼着喝道:“小子,你瞎了眼,连世外五煞也不认识,居然敢在江湖上混。”
欧阳昭一听,不由好笑,故意后退一步,装着失惊的样子道:“啊哎,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世外五煞,真是哈哈!”
不男不女的怪人冷了冷一哼道:“怎么,听说过吧?”
欧阳昭又是扬声一笑,连连点头道:“何止听说过,五煞中我已见过三位,今天正好,两位加起来,我算是窥了个全豹,开了眼了。”
雷公嘴的闻言,甚为惊奇,浓眉一皱道:“小子,你少套交情,凭你见到五煞的三个,做梦。”
欧阳昭不知他们是五煞中人,心中却无厌恶之意,如今知他就是世外五煞之二,反而勾起一片恶心,引起隐隐的杀机!
他脚下前欺两步,大声道:“套交情?我们算是交情不浅,摸天神煞尚永明、烈酒毒煞鲍庆余、鬼火阴煞曲南和,在下与他三位,有的是生死之交,有的结了不解之缘,今天又碰上了你们二位,真乃是三生有幸。哈,哈哈!”说着,发出声爽朗的长笑,声震遐迩。
雷公嘴的一听,怒不可遏,锤钻碰的叮咚响,火星四溅,牛吼道:“小子,你配吗?五煞与你这胎毛未退的有交情。”
不男不女的怪煞,手中双环一扬,也凑上前来,冷然道:“小子,就算你与我五煞之三的有交情,你就该知道我雌雄妖煞与霹雳雷煞的名头,今天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不留下珠子就休想出天柱山。”
欧阳昭不屑地道:“真的吗?”
雷公嘴的霹雳雷煞咆哮道:“说不定连你这条小命也搭上。”
欧阳昭强忍怒火,寒声一笑道:“你们五煞这样不讲交情,不够义气。”
雌雄妖煞寒声一哼,腰扭肩晃道:“讲不得,别的可以讲交情,卖义气,这性灵珠乃是武林至宝,人间奇珍,人人想得,这个交情太大了。”
雷公嘴霹雳雷煞似已不耐,厉吼如雷道:“少罗嗦,要命的珠子拿出来,不要命的,老爷我打发你上路。”
欧阳昭也不再忍,一拍双掌,大声道:“好,三煞都是败兵之将,谅你这两个妖魔小丑也强不到哪里去,早点打发你们上路也好。”说时,斜跨半步,功运双臂,招招手又道:“你们二煞同上吧。”
二煞耳闻欧阳昭之言,不由同是一愣,脚下反而后退一步。
雌雄妖煞厉声道:“小子,你说什么?”
欧阳昭怒声喝道:“摸天神煞自己把命送到我手上,烈酒毒煞半死半活,鬼火阴煞望风而逃,五煞的脸嘴,在下都看见了,如今单看你这二煞的下场如何了。”
霹雳雷煞哪里听得进,手中锤钻一顺,怒吼道:“小子,你——派胡言,看”
招字尚未出口,人像一支疯虎,舞动锤钻,扬起虎虎劲风,席卷而上,锐不可当,势如奔马。
雌雄妖煞手中双环一震,真地揉身进袭,凌厉发招。
欧阳昭乍见,眉头一皱,喝了声:“好!”陡地身子一旋,双掌左拒双环,右卸锤钻,发出两股劲风,分化四件兵器。
双煞愤怒出招,原想一招得手,全都用上了七成力道。
不料急扑猛攻的势子,同感一片庞大的潜力推了上来,好像迎面有一堵土墙,阻住了招势,不由同吃一惊,撤招后跃,相互望了一眼,不明所以。
霹雳雷煞愣愣地道:“老五,这小子有些鬼门道。”
雌雄妖煞的粉面一寒,低声道:“这小子功力邪门,那珠子一定在他身上。”
欧阳昭双掌推出,见二煞脸泛惊异,已知二煞功力远不及前遇的三煞深厚,不屑地呸了一声道:“呸!不堪一击的东西,想不到世外五煞徒有虚名,一个不如一个,不知你们的字号是怎么混出来的?”
霹雳雷煞用手一拉领口的披风丝带,晃肩抖下了黑披风,恶狠狠地锤钻一扬道:“好小子,爷爷饶不了你。”
雌雄妖煞也解去酱色披风,双环一前一后,微挫而上。
两人均是眉含杀气,眼露凶光,狰狞俨如鬼怪山魈,一副拚命的架式。
欧阳昭不愿同他们久缠,不慌不忙,一探手,从怀内取出了辟毒追魂宝旗,迎风招展,顿时金光闪跃,遍野生辉。
二煞一见,全都一愕,前扑的势子一缓,同声叫道:“辟毒追魂宝旗。”
欧阳昭朗声一笑,晃肩而动,手中宝旗抖起一片劲风,曳起一派金光,豪气干云地喝道:“你们见识见识!”
第二个识字出口,陡然一翻手腕,旗尖直戮霹雳雷煞的血海大穴,旗角横扫雌雄妖煞的玉枕死穴。
一招两式,分取二敌,宝旗绝招,果然不同凡响。
二煞二次出招,不料招式未成,大穴受制,全都失惊地一吼,人影分处,各自闪身跃开丈余,互相一愕,余悸犹存。
欧阳昭宝旗既已出手,旋风八式连环相生,一时焉能收手,横旗跨步,陡地猿臂一长,又已如影随形,欺至雌雄妖煞的身前,大喝一声道:“再接一招。”
雌雄妖煞立脚未稳,金光又至,忙不迭地双环迎胸一划,护住面门,疾地又是一跃,口中喊声:“不好!”喊声未落,但听“嗡——”一声哨风破空,雌雄妖煞的左手钢环脱手飞上半空。
“哨啷!”跌落在十丈以外,他的人也飘出三丈,惊魂不定。
欧阳昭一招得手,宝旗不收,跨步一纵跟踪追去。
谁知身后厉吼如雷,霹雳雷煞,左钻右锤,从后面突然扑上,双管齐下,锤击欧阳昭的后脑,钻戮欧阳昭的俞肾。
突然施袭,猛恶无俦。
欧阳昭不由大怒,右手宝旗后扬,左掌隐于旗风之后,也是疾拍而出。
霹雳雷煞既要救人,又要拚命,用力过猛,眼看旗影翻至,金光耀眼,百忙中矮身低头,险险躲在旗风之下。
这一旗,算是被他侥幸躲过。
然而,欧阳昭的左掌又至。
凭他霹雳雷煞如何快速,焉能脱出掌下,正待长身后跃。
但听欧阳昭暴吼声道:“你走得了吗?”
吧!一声轻响,红光四射,血雨四溅。
霹雳雷煞连叫都没叫出声来,已自脑浆四溢,头颅粉碎。
叮哨两声,手中的锤、钻抛得老远,人就横尸山麓,血染荒郊。
欧阳昭一掌劈毙了霹雳雷煞,也不由一愣。
他料不到世外五煞白命不可一世的黑道人物,竟如此轻易了结,而且五煞之中,他已会过了前三煞,却也不致不济如此。
原因是霹雳雷煞急怒气躁,加之被欧阳昭一阵狂奔猛走,耗去真力不少,同时贪心过甚,一心要夺取性灵珠,在情急救人之下,粗心大意,避开了宝旗,更料不到金光闪烁之中,内里套着一掌,正好,抬头迎上,也是合当命绝。
却说欧阳昭掌劈了四煞,略一愣神,回身去找雌雄妖煞答话,不斜他的影踪俱无,原来乘机拾起飞落的一只钢环,溜之大吉。
欧阳昭遥遥地望着他的身影,不由大声喝道:“雌雄妖煞,慢慢走吧,在下没有功夫追你。”
雌雄妖煞埋头狂奔,如同丧家之犬,漏网之鱼,哪里还听得见。
“没用的东西,丢人现眼!”
欧阳昭自言自语地说完,一抖双袖,卷起宝旗,就将离去。
蓦然“阿禄哥!”一声轻脆悦耳的声音,起自身后不远。
欧阳昭几乎忘了阿禄就是自己,一时回意不过来,失惊地回身一看,不由大出意外,惊喜如狂,道:“小燕妹妹,你”原来身后不远站着天心庄中自己青梅竹马的卓小燕。
多时不见,卓小燕已婷婷玉女,风姿绰绰,已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又像只熟透了的苹果。
此时,卓小燕迎风而立,山风扬起她的衣袂环佩,特别显得风采不凡,明媚照人。
不过,卓小燕的身后,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艳若桃李的少妇,乃是鸡爪婆婆的弟子,银蝎女施风英,依然是一身血红装扮,眉目含情,风情万种。
另一个却是个老态龙钟,秃顶白眉长髯的老者,鹰鼻、鼠眼、小耳、歪嘴、长髯凌乱不整,几乎飘在他矮小身材的脐下,小圆眼不断地闪闪发光,盯在欧阳昭的身上,脸色冷冷的,使人有不愉之感。
欧阳昭略一打量了二人,随又笑着对卓小燕道:“燕妹妹,这些日子你可好?”
卓小燕的小嘴一鼓,依旧娇憨地道:“谁叫你不到岭南去看我,害得人家总是”
她究竟是女儿之身,姑娘家大了心思也多了,说到这里,不由粉面飞红,咬着下唇低垂粉颈,娇羞不胜。
欧阳昭尚未答话,银蝎女施凤英嫣然一笑,嗲声嗲气但语意尖刻地道:“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碰上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她的话音甫落,身后的秃头老者歪嘴一咧,冷冷地道:“凤英,他是谁?”
老气横秋,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使人不由一寒。
卓小燕闻言,似乎对这秃头老者十分害怕,忙对着欧阳昭道:“哦!阿禄哥,我来替你引见,这位就是岭南的武林前辈,人称单臂千钧韦老前辈,韦运成。”
欧阳昭虽没到过岭南,但对单臂千钧的名头,也有些耳闻,如今既在卓小燕这么引见,更加恭谨地一躬身道:“久仰前辈的大名,晚辈欧阳昭,请老前辈多多指教。”
单臂千钧韦运成动也不动,一对小眼仰望云天,大刺刺地道:“欧阳昭?你是欧阳丹的儿子?”
银蝎女施凤英插口道:“老前辈,不错,你老猜得对,他就是我日常向你提到的欧阳昭,神剑镇八荒欧阳丹的后人。”
欧阳昭心中已有几分不悦之意,但看在卓小燕的份上,只好苦笑了一笑。
单臂千钧的小眼一翻,沉声道:“欧阳丹在时,也不敢在岭南撒野,你不知道鸡爪婆婆是岭南的人吗?如今遇见了老夫,你打算怎生交待。”
欧阳昭越发恼怒,双臂一振,人就待扑身而起。
卓小燕瞧得清楚,急忙插身上前,拉着欧阳昭的手臂,连摇了几摇,勉强含笑说道:“韦老前辈,那是误会,当时禄哥哥乃是一时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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