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城外,一人在城内,人人都说他们比新婚夫妻还要恩爱,实则不然,如今腹中孩儿一天天长大,平坦的小腹也渐渐有了细微的起伏,她的身上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他却总是不在自己的身边。
那日为李暄求情,当然是她犯下了秦昊尧无法容忍的错。
她于前天才搬入景福宫,关于她的消息,秦昊尧若想知道,他的身边人自当巨细无遗地告知天子,哪怕在她搬离偏殿,她等候了整整一天,从白天到黑夜,也不曾等到他。
她原以为他至少在那天会来,即便不曾重归于好,也会来看看她。
后宫女人,能够一辈子都被天子宠爱的能有几人?得宠的时候再高高在上,失宠的时候又如何落魄寒心,天子的恩宠也是一时的,她却并不意外。
兴许这几个月,他们也很难再遇见,天子若不想见到她,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哪怕同在屋檐下,他也可以避免两人见面的尴尬难堪。如今她搬到景福宫内,若是不得天子召见,更是难以在宫中跟天子照面。
她暗自揣摩着,兴许自己要等到临盆时候,天子才会看在皇嗣的面子上来景福宫看她,但即便如此,穆瑾宁却也无法指责天子的绝情淡薄。毕竟秦昊尧不曾将冷落自己搬到台面上来,唯独两人知晓,外人只当皇帝忙于国事,皇后怀着皇嗣,天子也不宜留在皇后身边过夜,一切并未显得太过蹊跷古怪,也不曾拿此事做文章,她才不会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人生难免有所起伏,人也很难终生都哗众取宠,她不知自己到底是否已经看尽了人情冷暖,被天子冷落也能这般平心静气。既然她想要在宫中立足,就不能太急促,所有事都要一步步慢慢来,跌入谷底,并不值得自己自怨自艾,而是看她想不想再爬起来,想不想奋力爬出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垂下长睫,敛去眼底的一片失落和落寞,穆瑾宁一手覆在墙角的花架上,叹息湮灭在唇边,若是她当真无心留恋这儿,哪怕身处冷宫也是一种解脱。
唯独她自己清楚,到底她的心里,藏匿着何等的情愫。
唯独她心里明白,秦昊尧给自己的感情,已经不再是让她感动而已,还有越来越多的伤怀,越来越重的苦涩。
她不知自己是否一辈子都会在这儿,但她却没有要离开的念头,哪怕只是一瞬间。即便她不再记得那段过往,即便过去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不过是在别人口中说起的曾经而已,但真正给她希望,给她一个归宿的人,是秦昊尧。
她曾经走入这座皇宫许多遍吧,兴许不下百次千回,也深谙其中的道理,在宫里,在帝王之家,任何事都有它的结果,也有它的规矩,但感情……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也没有任何条条框框可以束缚捆绑它。没有任何人会一辈子只能爱上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人会爱一个人到一辈子,更或许……哪怕是相爱,也会爱上一个人的一面而已,而另一面,却让对方很难容忍,很难喜欢,甚至,深恶痛绝。
再好再长久的感情,也会有点点瑕疵,绝情。从来都不是男人的权利,女人,同样可能拥有伤害男人的利器。
这些日子,她过的是一潭死水的生活,无人打扰的平静,唯一的想法便是照顾自己的身子,幽然休养,安宁等候。
在秦昊尧看来,是否她也真够狠毒的?得到天子的情意本该感恩戴德,哪怕是一个火星子,也绝不该去伸手触碰,更别提明知眼前的大火炽热猛烈,她却还要飞蛾扑火。她仿佛没有任何惧怕,但对于天子而言,这样的女人也没有任何怜惜的必要了吧。
她本该无地自容,却又不曾因此而遭罪,何时生下皇嗣之后,也会面临这般清心寡欲的日子?
“娘娘。”紫鹃温柔的嗓音,打破了穆瑾宁的沉思,她满目笑容,顺从恭敬:“该喝药了。”
“前几日赵驸马说过喝完这副药,就该停药了吧。”穆瑾宁淡淡睇着她,眸光安柔,不见半分喜怒和波澜。如今天子也答应让赵驸马频繁往来她身边,兴许因为朱太医之事,药膳房的御医都不尽可信,赵驸马也算是半个自己人,赵尚做事细心可靠,秦昊尧才放下对他的介怀,让他照顾穆瑾宁,正因为她身子虚弱,开了一副安胎药之后,才有所改善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