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原本就可以毁掉她所有的退路,让他们两人只看着对方而活下去。
哪怕那几年他自私地将这段感情扭曲成令一副模样,也不是难以理解难以宽恕的罪过,这世上……自私才是最真实的人性。
但李暄没有,他一直是用最安静无害的方式,最包容宽仁的心怀来对待她,最温暖平和的眼神凝视她。
她并非不曾怀念过那个男人,无论在任何时候,他的眼里,他的手心,他的身体都是温暖的,若不是想念着他,不是等候着他,她在大食族的三年时光,会格外艰辛而漫长。因为李暄,她忍耐身体上的巨大疼痛,忍耐深夜独自的煎熬,忍耐头脑一片空白的那些春秋的时候,才不会更辛苦。
等候,期盼,才弥补了她所有的孤独和寂寞,每一回两人一道穿过丛林的时候,仿佛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他们相互凝视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若是李暄真心想重新开始,她或许已经爱上了他吧,毕竟那个地方,与世隔绝一般,没有任何尘嚣,她对李暄的依赖,是胜过对任何人的。
这样的男人的心,永远都是那么温暖,而为了她,却要冤枉孤独地下地狱吗?却要忍耐冰冷的死亡吗?她哪怕已经再度坐上后位,居然连自己想挽救的人也无能为力吗?比任何一回都更大的困惑,更重的不解,深深包围着她,从四面八方袭击着她,从她的体内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就因为一张她自己都认不出来记不起来的木槿花图,她被全然否决了,穆槿宁怔怔地望着这一张图,眼底渐渐濡湿一片,木槿花开在图中,却无声凋落在她空洞的眼里。
“朕在你心里,这辈子都没有李暄重要?你怀了朕的骨肉,居然还是心心念念为李暄求情?朕对你百依百顺,你就这么回报朕?”
秦昊尧的心中再愤怒不堪,也唯有丢下这一阵怒吼,他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也笃定穆槿宁没有任何令他满意的答案给他。他最终还是拂袖而去,理智告诉他,他若是继续留在这儿,对他们彼此都没有任何好处。
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背后爬上来,渐渐沁入她的肌肤,深入骨髓的冰冷尖锐,已然让她浑身发抖,她面色死白,双手撑在地面,却已然不堪重负,瘫软在地。
她明明伤心欲绝,苦涩悲恸,撑着身子的双手突地紧握成拳,弓着身子,垂着螓首,跪在地上许久,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居然……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暄去死,而秦昊尧。她的丈夫,她将来孩子的亲生父亲,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摔在她眼前的画纸,都已然离她越来越遥远。
她的身子冰冷,就在这一年中最炎热的七月天,她身子沁出的冷汗,一回又一回,已然将单薄柔软的华服染湿了。
自责,愧疚,牢牢地占据了自己的心,紧紧抓住她的胸口,让她的呼吸也愈发沉重难过起来,聚散都不由人,世事难分。哪怕她重新当上了一国之母,也不曾让感情的事,变得更简单。
若她回到大圣王朝最孤单无助的那些日子,没有请求过秦昊尧为她找寻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人,如今李暄还是当着张少锦,在宫外过着快意自由的日子,而并非面对牢狱,面对刑罚,面对。迟早都要来的死亡。
不只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心,在今日,她更觉痛心的事……是推翻了她曾以为的认知,她以为这世上夫妻之间,陪伴比相爱更重要,却不曾想过,哪怕是夫妻,哪怕是同床共枕的人,哪怕曾经迷恋过的人,感情一旦被动摇了,也会不知觉地扼住对方的脖子,即便并非是刻意的,但伴随一辈子的时间,或许什么事都会发生。
陪伴君王,并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也绝不会一帆风顺,但她已经无法后退了,在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在渐渐将满地碎片拼凑出贞婉皇后的名分之后,她已经无路可走,唯有面对将来。
他们之间有感情,有过去,还有两人的骨肉。她不想抛弃这些,也不能抛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