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暖风拂过她身上的黑色大麾,她的甲胄早已在上回就被扒下,如今只着一身素白里衣,军中没有女子,她也没有任何衣裳更换。若不是有这件男人的大麾罩住了她的身体,她实在狼狈至极。
望向远处的几座马车,周宗的脚步太快,她跟了几步就落下来,周遭将士有的见了她个个面色难看,虽再无人斥责谩骂,但她能从那些人的眼神之中看出,他们对她的恨意依旧不曾消退。
避开他们,她咬牙费力跟上周宗的脚步,无数道尖锐的目光跟她擦肩而过,她急于找到那个藏身之所。她知晓自己此刻定是丑陋不堪,好几日不曾梳妆打扮,定是跟怪物一般可怕,她暗暗叹了口气,她只是一个人质而已。
“就是这一辆马车了,何时全军停下休息的时候,我会给你送吃的来。”周宗的脚步停在一辆马车前,转过头来,朝着她说道。看她面色黯然,憔悴至极,他实在不忍心,从怀中掏出一小包干粮,塞入她的手中。她昨日才喝了一大碗粥汤,如今行军路上可哪有新鲜粥汤给她?他将自己的干粮留着给她路上吃,眉头一皱,这就转身要走。“这个就给你吧。”
“你对我实在是好,请收下这个,算是我的心意。”宝月公主低下头,从轻颤的右手之上取下一枚金戒,她宛若男儿般利落活着,鲜少带那些累赘的朱钗首饰,日日不离身的,唯有这一枚看似简约的戒指。
“我只是可怜你……”周宗却一把推开她的手,丢下这一句话,当下就看着她面色骤变,他有些愧疚,低声说了句:“家中也有长姐,所以可怜你,但你的东西我绝不会收的,你就自己留着吧。”
周宗扭头就走,似乎是因为她的举动而生气了一般,这个小将约莫刚满二十岁,只是他的面目却生的格外稚气,宛若少年一般。
她望着周宗远去的身影,原本苍凉的心中,却蓦地淌过涓涓细流,她无力至极地扯唇,勾起唇畔极为细微的笑容。
绝望吗?
她这么问自己,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掉转过头,她凝视着远处统帅们的身影,他们人人骑着骏马,身上依旧着坚硬甲胄,在阳光之下,泛着光亮。
她知道其中,必有一人是张奇将军。
她转过身去,坐上那一辆马车,如今过着的生活,已经比她想到的好了许多,或许她该知足。
哪怕她并不知晓,自己还能活多久。是否终究要将自己的尸体,葬在大神王朝的皇土之上。
但她已然不再害怕。
号角响起,四千余人离开了边疆阵营。
最前方的两位将军一左一右骑着马,行军放慢了脚程,中间是一辆马车缓缓驶离,秦昊尧支起身子半坐着,面色依旧很差。
正如老邱说过的,其实他是在勉强自己,火枪的厉害,远比看来的更深。
马车才开了几里地而已,他外袍的胸口之上,已然溢出点点血色,胸前缠绕的白色纱布上泛出新鲜的血腥气味。
秦昊尧俊眉紧蹙,面色依旧掠过苍白,昨日已经将信派人送回京城,手下骑着千里马,定能在四日内赶赴京城。
在他还无法回到京城的时候,他的信会更快一步,会成为庇护她跟她腹中孩儿的最有用的利器。
他却比昨日,更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他不在的时候,孤独地留下她一人的时候,她定是彷徨无措,紧张担忧。
他仿佛手捧着一颗跋山涉水才找到的珍宝,脆弱又美丽的珍宝,让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他痛恨一切离别割舍,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他无法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着她,保护她,这才是他最心痛的时候。
这场战牺牲了大圣王朝一千人,北国二千余人,不管如何都已经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了结。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全部了结了。
他跟佑爵一样,是一辈子都无法亲近的人,身为两个君王,此回将他们之间最后身为牵连的那个人,也彻底斩断。
他突然一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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