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进来。”穆瑾宁弯唇一笑,开了口,嗓音清冷。
紫鹃扶着穆瑾宁依靠在床头,为她贴心地拉高身上的红色单薄锦被,候着站在一旁。
宫女走出去,门掩着,婢女鸳鸯为提着裙裾缓步走上台阶的女子推开门去,红色的裙摆划过门槛。
穆瑾宁眼眸之内,平静至极,唇畔的笑容敛去了几分,她将眸光望向越走越近的祺贵人,瞥视了一眼,却不再审视。
祺贵人依旧一脸纯真笑容,眼神清亮,实则暗中打量穆瑾宁,见她只着白色素洁里衣,黑发垂在脑后,脂粉未施,身披一件嫩绿的外袍,半坐着依靠在床头,而身畔的婢女紫鹃则手里捧着一个空的碗,像是刚喝过药。
“不知你来,所为何事。”穆瑾宁开口一如以往,没有伪善的亲近,更无故作的冷然,仿佛心头也平静无波。
“算来也有十来天不曾见你了,难免有些担心,想着你该不会是病了吧。毕竟在宫里,见不着各自的亲人,也该有个互相照应,你说对吗?”祺贵人也不避讳,默默望向坐在床上的穆瑾宁,唇畔的笑容依旧可亲,这一番话说来也是极其自然,仿佛两人是和睦的姐妹。
“那就多谢祺贵人关心了。我只是受了风寒而已,一连歇息了好几日,精神都差了。如今天气又热,人更加懒惰,就不再出门了。”
穆瑾宁的脸上浮现些许不快,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而已,这般微妙的神情却不曾逃过祺贵人的双目,她全都看在其中,却也无疑是落个几分安心。
在她看来,穆瑾宁满心不悦,似乎是发生不好的事,却又不愿让人察觉出来,不过是在费心隐瞒,而她们之间的交情,也不值得穆瑾宁对自己坦诚她的遭遇。
“风寒虽不是大病,可也该小心些,并非吃药沉睡就是对身子有利,更不该倦怠,这么好的天气出去走动走动,出了几身汗身子骨自然就好了……”
紫鹃放下手中空碗,走到圆桌前,不管来人是谁,她身为婢女都该做好礼数,斟了一杯茶水,送到祺贵人的手边。
祺贵人打开茶碗盖子,茶碗之内有淡淡的香气,她一看,是碧螺春,不禁眉头轻蹙,不免生疑。若穆瑾宁当真怀上皇嗣,为何偏殿至今还泡着茶水?宫里样样事情都有规矩,都按照古法来做,有孕之人为了身体着想,也会戒掉喝茶的习惯,若不是早已猜到有客人来,桌上也不会准备着茶水。她虽然有了疑心,却还是笑着说出劝慰,紧紧端着茶杯,幽幽赞叹了一声:“这真是我喝过最好的碧螺春。”
“也称不上是极好的,不过是从江南茶园得来,吃个新鲜罢了。”
从床旁传出穆瑾宁的嗓音,宛若这碧螺春一样,清新优雅,宛若久住在深宫的女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看似平静,但仔细品味,却藏着深沉的玄机。
穆瑾宁淡淡笑着,笑容不达眼底,看似不过是随口一提,却又让祺贵人不难陷入难堪,随同天子江南出巡,本就是难得一逢的机遇跟恩赐,若是拿出来炫耀定会羡煞旁人,偏偏穆瑾宁仿佛只是在讲起这碧螺春的来源,自然而然,却又毫不隐晦。
“能随皇上去江南,真是很大的福分……”祺贵人不曾有半分怒气,丰润红唇边有一道笑容,幽然说了句,仿佛有几分艳羡,并不流露自己此刻的情绪。
穆瑾宁抿唇一笑,笑容却并不显然易见,眼神宛若清风般拂过祺贵人的脸,不留痕迹。紫鹃安静地端着午后的点心碟子和空药碗,朝着穆瑾宁说了声,便暂时走开了。
“今日天气很好,刚生过病的人就该走动走动,不如你我去御花园走走……说不准看看美景,心情畅快,身子也就好了。”祺贵人笑着道出这一番话,看似好心,看似以德报怨,实则她却清楚若是小产,眼前的女人定会事事小心,必要休息个把月,定不会答应自己。若她答应了,说不定此事还有隐情。
穆瑾宁眼眸一转,垂眸微笑,低声呢喃:“你要来扶着我么?”
“你说什么?”祺贵人却怔住了,仿佛方才自己听岔了,凝眸望向床上的女子,不敢置信她会对自己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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