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的人,是陌生的毫不相干的人,他再怎么不舍得再怎么放不下的那个女人……早就死了。
秦昊尧走到云歌面前的时候,发觉她的脸色虽然并不好看,却也没有一分怒意,她安静地坐在桌边圆凳上,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她缓缓悠悠地抬起眼眸,平静至极地望着他。
他只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对劲。
珍珠面罩放在桌角,她虽然一副病容,看来有些憔悴,唯独眼眸是格外清亮的,人看来也十分清醒。
她不曾躲避,就用这一张面孔对着他,就用那一双明澈的眼瞳望着他,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
他的胸口一阵紧缩,他这辈子没有惧怕过任何人任何事,哪怕千军万马就在城下,他也不曾动摇过。但此刻,在她的凝视之下,他却有了害怕,害怕他眼神,他的话语,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伤害到她。
那些,都不是他的初衷。
“听闻你不愿见御医。”秦昊尧眉头紧锁,坦诚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他永远都记得那半年他跟穆瑾宁的纠缠折磨,因为一场病,一场让她变得疯狂也让他变得崩溃的恶疾,他每一日都不想失去她,却又总是无法容忍她想要离开他背叛他的行径。如今对着哪怕只是生了风寒的云歌,他也并不放心,一大早就吩咐手下去带来药膳房的御医为她诊治,只是她拒绝了。
她拒绝,他就更担心,不言而喻。当然,他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生病。
云歌却没有任何的抗拒,浅浅一笑,说的云淡风轻:“风寒这种小病,我能把自己治好,只要让人按照我写的把药找来就对了。”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还要劳烦为皇宫各位主子奔忙的御医。
“也好。”
秦昊尧下颚一点,坐在她的对面位子,两人眼神交汇的时候,也会让他胸口堵塞,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样。那种滋味。跟他亲眼看着躺着却不再醒来的穆瑾宁的时候,是一样的。
为何哪怕见到她,见到这三年多来过的好好的,活的好好的穆瑾宁,他还是会觉得心酸?
不想继续拖泥带水,云歌正襟危坐,幽幽道出一句。“我已经知晓贞婉皇后的事了。”
秦昊尧并无意外震惊,黑眸定在云歌的脸上,一言不发,沉默,让他看来更加危险。
烛光落在他身上的龙袍,将这一个天子的身影打上一层淡淡的光耀,让他看来更加尊贵无疑,云歌的脸上一片安宁,听闻一国之君可以坐拥天下美人,哪怕后宫三千也未尝不可,后妃们在宫中也是极力取悦皇帝,争夺宠爱。她终于想清楚,为何夏妃娘娘想让她用不设防的法子求子,因为宫中的秘密,知情的人并不多,更无人敢揭开真相。
其实,至今没有一位后妃怀上皇嗣,都是皇帝的意思。
虎毒不食子,他明知自己需要皇嗣,却又生怕那些女人母凭子贵,迟早会有人看中皇后的位置……但那个位子,他一定想要留给贞婉皇后,哪怕臣子逼得再紧,他也还是一意孤行。
像他这样将江山扛在肩膀上的男人,绝不会不知道皇嗣的重要,如此铁石心肠的男人,却会做出这样不利于巩固政权的决定,实在让云歌讶异。
秦昊尧沉入自己的思绪,眸光渐渐变沉,他虽然不想操之过急,知晓内心再如何渴望也只能顺其自然,生怕事情太急太快会让她更痛苦。但她或许迟早会知道真相,不必让他亲口说起那段充满悔恨和痛心的过去,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了。
俊脸上没有任何喜怒,黑眸之中也最终退去了热忱,在云歌的眼中,他看到陌生的疏离,还有熟悉的坚定。他们拥有的默契,让他几乎可以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因为贞婉皇后我身处异乡不曾过得艰难,相反,得到皇上许多优待和包容,我当真是心存感谢。”云歌鼓起勇气,心头百转千回,哪怕被驱逐出去,哪怕沦为比如今更落魄的人,她不想让为情所困的人更遭遇命运的戏弄。她话锋一转,面色凛然,她不想畏畏缩缩,不想唯唯诺诺,哪怕只是一天,她要当的是巫女云歌,无论被多少人误会她都要当回那一个堂堂正正的女子。“但无论如何,贞婉皇后已经不在人世了,或许每一次见我都会让皇上见到她,但说穿了,我不是可以卷入此事的人,说实话,我不愿意。”